第四章 造谣生事
饭店內,泽岳低音无奈道:你教我该怎么说,难道说不支持他吗?
寇仲好奇问道:你老爹是否真的教你要听他的吩咐。
泽岳苦笑道:他只叫我找安隆商量,皆因爹算准他不会甘心屈从于荣凤祥之下。我今次是作茧自缚,如告诉他早先的只是客气场面话,岂非笑话之极。
徐子陵道:安隆这人,大不简单,因何你说他的武功平常?
泽岳愕然道:人人都这么说的。
徐子陵道:我们对于辨识武林的⾼手,有自家独门的方法,这纯粹是一种气机的感应,很难拿出甚么证据来。
泽岳⾊变道:若是真的,那还得了,他是否阴癸派的人?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魔门除阴癸派外,尚有很多支流,例如左游仙便是来自一个叫『道祖真传』的教派,不过若统统把他们当作阴癸派,这权宜之设亦怕当不错。
寇仲一对虎目亮起来,低声笑道:小子又使奷弄诈!
泽岳当然没有他们心意相通的本领,一面茫然的道:你们在说甚么?
徐子陵淡然道:泽兄不用理我们说甚么,今晚只须早点觉睡,养足精神以应付明天的百业大会。
寇仲接入道:但有一事非常重要,泽兄足否真的不愿加入百业社?
泽岳苦笑道:我始终只是个做生意的人,凡事都要看利害关系。假若连安隆都参加,响应者自是大不乏人,我们说不定会被孤立起来,那就非常糟糕。
寇仲信心十足道:泽兄这么坦白,反能使我们清楚地掌握到目下的形势,顺口多问几句,究竟阴癸派在泽兄心目中印象如何。
泽岳沉思片刻,答道:我们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最怕的当然是巧取豪夺的骗子強徒。阴癸派的人似乎像跟所有人都是深仇大恨的样子,毫无情义可言,动辄害人,谁都不想惹上他们。
寇仲轻松起来,欣然道:只要明天参加百业大会的人,大半数都有泽兄的想法就成哩!
泽岳轻颤道:两位不是要当场揭穿荣凤祥和安隆的⾝份吧?那可不是说笑的,尤其是…唉!
徐子陵微笑道:泽兄放心,我们绝不会为贵帮惹来烦恼的。
泽岳半信半疑道:两位究竟有甚么好打算?
寇仲拍拍泽岳肩头,笑道:泽兄知得愈少愈好,更不用四处去游说同道,免致荣凤祥和安隆知晓你们不想加入百业社。
转向徐子陵道:徐军师,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小巷內,两人像以往在扬州当小混混的曰子般,并肩挨坐墙角。
寇仲不解道:太阳已下山哩!究竟该怎样做?
徐子陵道:我首先要看看安隆有否看破我们。
寇仲皱眉道:你感觉被人跟踪吗?
徐子陵道:刚才离开澡堂时,曾有过这感觉,但很快便消失无踪。
寇仲动容道:你这独门本领绝不曾错,谁如此本事,跟踪你而不被你发现其形迹?
徐子陵道:肯定是绾绾级或接近那级的⾼手,说不定就是绾绾本人。
寇仲重重吁出一口气道:这可能性太大哩!我们可瞒过任何人,绝瞒不过这妖女。
徐子陵道:就算被绾妖女识破,明早大会前她都不会动龙游帮的,我们可趁今晚大⼲一场,捣荣凤祥和安隆的蛋。
寇仲拍腿笑道:这话最合我的心意,究竟如何进行,请陵少赐示。
徐子陵道:第一招叫造谣。
寇仲一呆道:只那么一晚时间,难道四处找人来说吗?
徐子陵失笑道:适才在饭馆时,你不是摆出完全明白的样儿吗?原来是假装出来的。
寇仲尴尬道:我还以为你是要硬派荣凤祥是阴癸派的人哩!
徐子陵点头道:你倒没猜锗,现在我们先去弄十多罐漆油来先过过手瘾。
寇仲愕然道:杂货铺都关门了,何处可买到漆油?
徐子陵好整以暇逋:我只说弄,没说过要买,买可给人根查,弄则只是漆油无端端的失踪。
寇仲双目亮起来道:好家伙,果然是造谣的⾼手。
徐子陵一肘打在他胁下,跳起来道:去吧!
两人左手一桶红漆油,右手一个大笤扫,来到城南一所宅院向街的外墙下。
此时已过三更,路上不见行人,只间中宅院中传出犬吠的声音。
由于天气不佳,乌云低庒,入夜后的合肥城份外暗黑幽深。
寇仲放下桶子,在⾼达丈半的墙上比划道:直写下来,每字尺许见方,刚可容纳。
『荣凤祥是阴癸派的辟尘妖道扮的』十四个字。
徐子陵差点笑痛肚皮,但又不能真的放声大笑致扰人清梦,憋得不知多么辛苦,低笑道:那有这么累赘的,荣凤祥是阴癸派的妖道便够,谁管他的原名叫甚么,更不用画蛇添足的在最后加上,『扮的』两个多余字。
寇仲幸好戴上面具,才不用以红脸示人,尴尬地乾咳两声,念道:荣凤祥乃阴癸派的妖道,哈!咦!都是有点不妥,因为阴癸派只是著名出产妖女的门派,而非是出产妖道。横竖是生安白造,不如给他个职位,例如『荣凤祥是阴癸派的秘密护法』之类。
徐子陵笑得要手搭在寇仲肩头以作支持,喘着道:既有秘密护法,是否该有秘密派主,那和普通的护法或帮主又有何不同。
寇仲苦恼道:原来造谣都是一门学问,你来说吧!该在这幅白雪的处子墙上写上他娘的甚么东西?
徐子陵咬着下唇沉昑道:这个确要斟酌一下遣词用字,白老夫子只懂教之乎者也,从来没教过我们如何造谣。
一把娇柔甜美的女声在两人⾝后响起道:写甚么都没问题,只要在最后加上『胸膛有太极印为记』就成。
两人差点魂飞魄散,要知以两人感官的敏锐,纵使因笑玩致心神分散,亦不该让人潜到⾝后仍不知晓。
骇然转⾝,只见一⾝男装,清淡如仙的师妃暄盈盈俏立,说不尽的动人美态,懦雅风流。
两人呆瞪着她,瞠目结舌,那说得出话来。
师妃暄玉容平静无波,轻移玉步,悠然来到寇仲另一边,含笑道:亏两位想出这么一条以毒攻毒的妙计。妃暄便苦于拿他没办法。
寇仲嗅昅从她⾝体传来的清香,低声道:原来仙子早知他是辟尘妖道,所以前来要不让他得逞,对吗?
师妃暄坦然道:我虽觉得荣凤祥此人人不简单,但却不知他是辟尘扮的,直至听到你们刚才的话,始醒悟过来。
听着她有如仙籁的声音,徐子陵平静下来,随地出现,暗黑冷寂的长街立被转化作仙气氤氲的胜境,所有平时平凡不起眼的东西都变得不平凡,连眼前的围墙都充満某一种难言的意义,仿似包含无穷的可能性。
徐子陵体会着心境的变化时,寇仲一肘打在他胁下,得意地道:看!刚才还在说我,若非我清楚说出『扮的』两字,师仙子又怎知荣凤祥是辟尘『扮的』呢?
谁都知道寇仲在说笑,师妃暄莞尔道:功劳全归你好了。但有一事妃暄须作声明,就足我并非甚么仙子,你可以唤我作师姐小、师姑娘,但请勿再称我为仙子了!
寇仲打蛇随棍上道:那可否唤你作妃暄呢?现在大家至少暂时算是夥伴嘛,自然不能太见外。
师妃暄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你们不是要在全城四处刷上句子吗?还不动手。
寇仲尴尬道:我的字体很见不得人,不如由妃暄你来操扫,说服力将可大上千倍万倍。
师妃暄微笑道:我只能当个小帮凶,为两位把风。往后飘退,眨眼间没入横巷的暗黑里去。两人对望一眼,精神大振,有了胸膛有太极为印这注脚,荣风祥唯一能狡辩的只有究竟是好道还是妖道。况且这类琊派的标记,必有特别的用心才印上去,有识之士自然会生出疑心,狡辩亦起不到多大作用。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足否欢喜得傻了?见到了心上人都不说甚么心事话儿。
徐子陵拿他没法,挽起搁在一旁的红漆,乾脆利落的在墙上髹上荣凤祥乃阴癸派妖人,不信可看他胸膛的太极妖印两行共二十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徐子陵退回寇仲⾝旁时,寇仲凝神瞧着墙上的字样,讶然问道:你多久没写过字。
徐子陵道:离开扬州后,刀枪剑棒就拿得多,笔杆却从未碰过。
寇仲指着墙上两行字道:起始那几个字勉強认出是你以前羞不得人的笔迹。但字体却不住变化。到最后那几个字,就像另一个人的宇体,不!该说更像你现在这个人的字体,飘逸孤傲,真有出尘之态。
徐子陵点头道:此事确是非常奇怪,当我投入去扫画时,不知不觉便把武道施于其中,只觉笤扫在手操控下收发由心,要甚么字样就甚么字样,痛快之极。
寇仲提起漆桶,跃跃欲试道:兄弟!下一幅轮到我哩!
两人站在另一幅墙下对着刚刷上的另两行字前,细意观赏。
寇仲低问道:如何!
徐子陵点头道:果然是愈写愈不同,充満剑拔弩张、锋芒毕露的味儿,可知你说甚么找不到宝库就收心养性,罢手不⼲全是骗人的。
寇仲苦笑道:又来耍我了!做兄弟需否这样呢?
徐子陵笑道:时间无多,我们顺便练字,最后才去碰总管府的围墙,到天亮时,就算被江淮军发觉,都一时洗刷不了那么多。
两人兴⾼采烈的去了。
耳內传来师妃暄的警告声,两人忙躲进横巷,屏息以待。
此时离天亮只有大半个时辰,他们已写花了各处大街当眼处近百堵墙壁,战绩辉煌。
灯火由远而近,一队十二人的守城兵卒,巡经此处,灯笼光隐隐映照到墙上的红字,但众兵却全不为意,就那么直行直过的走了。
两人像孩童般低声怪叫,以示心中得意之情,闹了半晌,寇仲道:该差不多啦!应轮到总管府的墙壁,若能在正门两旁处像对联般各书两行字,让我两兄弟的书法互相辉映,便最是理想。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是否太贪心呢?现在已有足够的谣言损害荣凤祥的声誉,总管府虽关了门,但怎都有明岗暗哨,若给人发现是我们做的手脚,赶在天明前把最显眼的谣言墙涂掉,我们将要前功尽废。
寇仲心庠难熬的道:不涂污总管府,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不若我们就等到天亮的一刻才下手,敌人发觉时也来不及把我们优美的书法涂掉。
徐子陵亦顽皮心起,陪他跃上附近屋顶,再逢屋过屋的往只隔一条街的总管府潜去。
他们本⾝已是胆大包天的人,现在又得师妃暄撑腰,更是一无所惧。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所华宅的瓦背上,从瓦脊探头外望,总管府矗立前方,乌灯黑火,不觉任何动静。
寇仲大喜道:这一餐看来非常易吃。
师妃暄无声无息地翩然而至,落在寇仲的另一边,轻柔地道:你们又在打甚么主意?
寇仲笑道:我们在等天亮,把总管府门墙都变成散播谣言的场所后,便可完満收工。
师妃暄道:我尚有要事在⾝,不能陪你们到天亮。
寇仲失望地道:我们还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你却这么匆忙要走。
师妃暄无奈道:我也希望能和两位好好详谈,但事有缓急轻重之分,迟些妃暄来找你们好吗?
目光越过寇仲,飘到徐子陵那处去,柔声道:再见啦!
徐子陵别过脸来,带点忧郁的眼神深深瞥了师妃暄一眼,匆快地道:琊道八大⾼手,除祝玉妍、辟尘、尤乌倦和左游仙外,尚有甚么人。
师妃暄微愕道:此事说来话长,再见面时才说吧!
就那么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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