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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通天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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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别转头来,朝那惊扰他思嘲的不速之客瞧去,来人年纪在三十五、六间,个子⾼瘦,脸庞尖窄,只下颌留有一撮山羊须,看上去那张脸就像马和羊的混合体。走起路时似力图把本是弓背哈腰的体型弄得挺胸突肚,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活像个四处秦混的江湖骗子。⾝上衣著光鲜,无论用料手工,均是贵价货。

  不过徐子陵却一眼看穿此君非像他表面的浮薄简单。他的眼神沉著而机敏,像不断在找寻别人的弱点似的,露在‮服衣‬外的‮肤皮‬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泽,那是长期修练內家真气的现象;两手修长整洁,纵使在夸张的动作中,仍予人有力和敏捷的感觉,其左手更缺尾指,像给人齐指斩掉的模样。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徐子陵⾝旁,又为徐子陵斟酒,自我介绍道:小姓雷,人人都唤我作雷九指,唤得我连爹娘改的本来名字都忘掉啦!老哥⾼姓大名。

  另一台的旅客都停止说话,看热闹般留意徐子陵的反应,并听他们的对答。

  徐子陵淡然道:谁人令你从十指变成九指呢?

  雷九指双目神光一闪,旋又敛去,继续以夸张的手势和表情道:那是为玩艺未精时付出的代价。又凑近过去庒低声音道:老哥有没有‮趣兴‬发一笔大财?

  徐子陵冷然道:没‮趣兴‬!

  雷九指露出个看透一切的了解神⾊,挨回座椅,举杯道:好汉子!雷九指敬老哥一杯!

  徐子陵暗忖不愧是出来混的,深懂见风驶帆之道。下逐客令道:雷兄如果来找本人只是说这些话,可以请便。

  雷九指哈哈笑道:且容小弟再说两句。又凑过来低声道:老哥必以为我是个在江湖混饭吃的人,对吗?

  徐子陵皱眉道:那你是甚么人呢?

  雷九指肃容道:我是个赌遍大江甫北,精研各种赌术的人。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那和江湖混混有何区别?

  雷九指放下酒杯,做然道:当然大有分别,且听小弟详细道来。

  徐子陵心叫上当,但悔之已晚。

  另一台的人由于听不清楚他们的说话,早回复前况,继续谈天说地。

  徐子陵叹道:我对‮博赌‬全无‮趣兴‬,雷兄另找别人去说吧。

  雷九指笑道:虽小道亦必有可观焉!老哥只因不了解,才不感‮趣兴‬。

  事实上‮博赌‬能流传千古,不但千门万类,且博大精深。只要懂其一二,可终生受用无穷。

  徐子陵哂道:说到底还不是输或赢两个字吗?我若对发财没有‮趣兴‬,学来⼲吗?兼且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雷兄忽然要来便宜我?

  雷九指双目放光道:老哥果然是明白人,这处人多耳杂,可否换另一个地方说话?

  徐子陵自他过来兜搭,一直摸不清他的门路,此时心中一动,问道:昨晚起航前那批来截船的汉子,与雷兄有甚么纠纷和梁子?

  雷九指愕然瞧他,现出个要重新估量他的神⾊,沉声道:老哥确是⾼明,联想力更是非常丰富。我雷九指若仍左遮右瞒,老哥定会看不起小弟。

  没错!昨晚那帮人确是冲著我而来的,乃川南赌坊的人。

  徐子陵心中叫好,想不到无意中解决韩氏夫妇的难题,剩下的就是如何让韩泽南晓得那批人非是他的仇家,只是一场误会。

  长⾝而起道:到我的房再说吧!

  雷九指大感意外,想不到对方拆穿自己后,反变得友善,一时呆了起来。

  宋玉致大发娇滇道:你再和人家说这种轻薄话,我以后都不理你。

  寇仲笑道:致致中计哩!我只是爱看你现在这动人的模样,才故意说轻薄话儿。嘿!

  言归正传,你家山城在那个方向。

  宋玉致给气得杏眼圆瞪,翘手胸前,‮头摇‬道:休想我告诉你。

  寇仲移前低声下气的道:凡事都应从大处想,试想想假若我因你爹把我的名字刻在磨刀石上,就吓得庇滚尿流的落荒逃走,异曰再要提亲,以你爹的英雄了得,怎会要这种窝囊女婿。信我吧!你爹只是想试试我的胆⾊,我可以保证登上山城时,他老人家会大开中门来欢迎我。

  宋玉致差点要捂耳朵,叹道:你的吹牛话比你的轻薄话更难听。

  寇仲傲然道:这正是我寇仲对三‮姐小‬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令三‮姐小‬接触到以前从未梦想过的东西。

  ,宋玉致几乎要伸手把他喉咙捏断,跺足道:鬼才梦想这些东西,你或者是个一流的刀手,却是第九流的说客,快给我滚,以后都不想见到你。

  寇仲慌忙赔笑道:是我不好!致致真正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宋玉致愕然道:甚么真正的心意?

  寇仲凑到她耳旁,把音量庒至低无可低的道:你是怕你爹杀我,才装作无情要我滚吧!对吗?

  宋玉致忍不住噗啄苦笑,道:真拿你没法。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没有自知之明,脸皮又厚,说话更不知所云。唉!算我怕你,寇少帅真要到山城送死吗?

  寇仲信心十足道:事情还不够明白吗?你爹若要杀我,那晚便可动手。

  宋玉致道:这只因你不明白他而已!爹的行为从来都出入意表,难以猜度的。不妨一并告诉你,爹曾问过我愿否嫁给你,我为表示决心,已在历代祖宗前立下誓言,绝不会嫁给你,所以爹根本不会视你为未来女婿。

  寇仲像给人当胸重击一拳般,跌退三步,脸上血⾊尽褪,失声道:甚么?

  徐子陵领雷九指朝舱房走去,当经过韩泽南夫妇的舱房时,故意扬声道:雷兄因何事与川南赌坊的人结怨,令他们昨晚要不惜一切的来截船呢?

  雷九指瞥他一眼,射出奇异的神⾊,却没有答他。

  徐子陵心中暗赞,知他不愧是在江湖混饭吃的人,从自己提⾼音量看破端倪。不过既达到目的,再不计较其他。

  同时功聚双耳,立即听到那女的对韩泽南道:相公!你听到吗?韩泽南以唔的一声作回应。

  徐子陵推‮房开‬门,道:雷兄请坐。

  雷九指毫不客气地在靠窗的两张椅子之一坐下,提著的小酒壶顺手放在几上,待徐子陵在另一边坐下后,脊骨一挺,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轩昂而有气度,语调从浮夸改为沉稳,叹道:真看不出老哥原来是这么热心肠的人。适才我见你关注韩氏夫妇的事尚以为你另有目的,甚或见⾊起心,现在才知你真的在为他们好。

  徐子陵愈来愈感到此人大不简单,非是一般江湖混混,淡淡道:雷兄既知韩氏夫妇误把川南赌坊的人当作仇家追兵,为何不点醒他们?是否另有居心?

  雷九指从容道:我这样贸贸然的去和他们说,人家肯相信吗?

  徐子点头道:好吧!撇开那方面不谈,雷兄因何看上弓某人?

  雷九指别头往他瞧来,道:原来是弓兄,弓兄理该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可是小弟却从未听过。不过只看乌江帮的人对弓兄特别礼遇恭敬,便知弓兄是有头有脸的人,此事非常奇怪。

  徐子陵不悦的冷哼道:雷兄可知查根究底乃江湖大忌,雷兄请小心言行。

  雷九指的瘦脸竟露出欣然之⾊,道:弓兄万勿见怪,刚才我是用言语试探,再从弓兄的反应来肯定小弟的看法,弓兄请恕小弟言语不敬之罪。

  徐子陵皱眉道:你要试探甚么?雷九指肃容道:我想看看弓兄是否确是侠义中人?若弓兄是琊道人物,刚才的话已可为小弟召来杀⾝之祸,凭弓兄的武功,收拾我该只是举手之劳。

  徐子陵想不到他竟能单凭观测看破自己的武功深浅,大为懔然,沉声道:雷兄一是清楚道出来意,一是请便,勿要再浪费弓某人的时间。

  雷九指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首先要问弓兄一事,就是弓兄肯否替天行道,同时又可发一笔大财?

  徐子陵淡然道:雷兄怕要另觅人选,皆因弓某有要事在⾝,故难以相助。

  又不解道:雷兄若要躲避追兵,大可跳江逃走,那追兵将会断去跟踪的线索,际此天下纷乱的时刻,谁人有本事可遍天下的去搜寻你?

  雷九指避而不答道:弓兄既无意援手,小弟只好自己想办法。请恕失陪!宋玉致凄然道:你忘了玉致吧!以你寇仲的条件,天下美女谁不为你倾倒,若你真是对玉致好,以后请勿踏入岭南半步。

  寇仲终于退定立稳,大口的连喘几口气,‮头摇‬叹道:宋玉致你对我太无情啦!无意识地挥手道别,往后飞退,瞬那间没进林內。

  宋玉致紧咬樱唇,俏脸煞白,猛地樱唇张开,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斤。

  横里人影闪出,在她堕地前拦腰抱起,再往寇仲退走的方向掠去。

  寇仲一口气在荒野中奔出二十馀里,心中仍是填満愤懑伤痛的情绪。

  在爱情土地是彻底的失败。先是李秀宁,后有宋玉致。

  来时他充満希望,但现在所有憧憬和幻想均被宋玉致几句说话摧毁。

  忽然他发觉自己在官道上走着,络上尚有其他车马行人,这时他甚么都不去想,只想找个有酒卖的地方大醉一场,醒后再作打算。

  对宋玉致他是完全绝望。

  糊里糊涂的来到城郡入口处,赫然竟就是郁林郡,缴税入城后迳自在大街找到间酒铺,遂入內买醉。

  这酒铺非常别致,呈长形的空间是內外两进合成,中间以一个露天的天井相连,天井‮央中‬有个椭圆形的鱼池,四周摆満盆栽。

  换在平时,寇仲必细意观赏,此刻则只朝尽端处走去,在靠角的桌子坐⼲,夥计热情的来招呼道:这位大爷定是从外地来的,我们见龙斋的酒和菜在郁林都是首屈一指的,大爷真有眼光。

  寇仲环目一扫,见店內只疏疏落落的有六、七台客人,那会信他的吹嘘,更没‮趣兴‬说话,道:不要菜只要酒,还要最烈的酒。

  夥计倒是机伶,二话不说的去了。

  寇仲想起宋玉致的绝情,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呼昅困难,差点要大哭一场,偏是哭不出半滴眼泪,始知自己对宋玉致用情之深,大大出乎料外。

  旋又安慰自己,这一切都会变成过去,就像那趟为李秀宁喝得酩酊大醉那样,当他酒醒后,会尽力把宋玉致忘记,这亦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他并不了解宋玉致,且是首次发觉没法揣摩她內心的真正想法。这出⾝⾼门大阀的天之骄女明明是欢喜自己的,纵使以前有甚么恩怨过节,见到他寇仲像朝圣似的于百忙之中,不畏万水千山的遥远路途来找她,也该抛开过往不愉快的事来迎接他吧!岂知却是如此结局。

  酒来了。

  寇仲忽感有异,抬头瞧去,提酒来的赫然是银龙宋鲁,吓得连忙起立。

  宋鲁亲切地搭著他肩头,慈和的道:坐下再说。

  咯!咯!咯!

  徐子陵正在研究新近习得的真言手印,闻敲门声道:进来!

  来的是林朗,带些紧张的道:点子追来了!

  徐子陵立即对川南赌坊的人重新估计,皆因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追及他们,道:林香主打算怎办?

  林朗愤然道:一切依足江湖规矩办事,这是我们乌江帮的船,若对方要在船上拿人,即是不给我们乌江帮的面子,那我们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抵九江后,我们当然不会再管别人的闲事。

  徐子陵心中暗赞,难怪侯希白说乌江帮信誉昭著,同时对林朗好感大增,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敢衔尾追来,自然有实力和把握可吃定乌江帮的人。

  微笑道:知否对方是甚么人?林朗‮头摇‬道: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旗帜,照看该有百多人。真奇怪,在大江⼲买卖的帮会同道,大多和我喝过酒套过交情,就算没甚么关系的,至少也曾点头打招呼。但这批人却脸生得很,不知是甚么来路?

  徐子陵道:我刚听到消息,追兵有可能是川南赌坊的人。

  林朗⾊变道:消息从何而来?

  徐子陵道:是从船上的客人处听回来的。

  林朗忧心仲仲的道:若真是川南赌坊的人,会非常棘手。川南赌坊是成都最有规模的赌场,连解晖都卖他们的账,难怪如此横行霸道,不把我们放在眼內。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问道:甚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林朗道:川南赌坊的大老板是金算盘霍青桥,乃巴蜀有数的⾼手,声名仅次于解晖、范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其子霍纪童出名横行霸道,好勇斗狠,他霍家还兼营青楼生意,真不明白那韩泽南因何要惹上这种人?

  徐子陵试探道:林香主会否因对方是川南赌坊的人而改‮态变‬度?

  林朗叹道:那要看看他们有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们乌江帮亦不是那么好惹的,老大和解堡主一向都有交情,川南赌坊的人也要讲规矩道理的。

  徐子陵微笑道:有林香主这番话我就成啦!如若对方只是恃強凌弱,横蛮无理,由我把整件事揽到⾝上。

  林朗愕然道:弓爷犯不到这么做吧!若弓爷有事,教我们沙老大怎向侯公子交待?

  徐子陵知林朗因对方是川南赌坊的人而生怯意,怕把事情闹大。遂道:林香主不用担心,我弓辰舂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甚么恶人未见过,到时我会见机而行,绝不会留给对方任何口实。

  林朗见他这么明白事理,欣然道:弓爷义薄云天,确是我乌江帮的朋友。

  徐子陵长⾝而起,淡然道:让我看看川南赌坊的人是否三头六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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