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送鞋
一连串含糊不清音节吐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被汤饼烫得发出呼噜声。
舂荼蘼连忙摆手“你不必说话，吃你。只听我问，然后点头头摇就行。”
一刀咬着鸡蛋，点头。
“你这是几天没好好吃睡，生生打熬下来？”有点內疚地问。
点头。
“我让你调查，你可曾落下什么？”
头摇。
“是否与我所料一样？每个猜测，都有证据吗？”
连两问，所以两度认真点头，并以下巴示意桌边一个小包裹。长条形，扁，软趴趴，像是纪录证人证言。
舂荼蘼二话没说，拿起包裹就走，临出门时甩下一句话“过儿，好生侍候一刀吃饭、洗漱，然后叫他去觉睡。就按…侍候英雄待遇。”
不管过儿如何后面跳脚，舂荼蘼稳稳当当走回自个儿屋，稳稳当当坐书桌前，把一刀收集来证据打开，先通读一遍，再分析整理，找出对自己有利內容，含混不清部分仔细推敲。然后，照着证据原件又认真誊写了一份儿。
她书法很差，从去年跟随康正源巡狱开始，下了苦功练过，如今一笔簪花小楷总算可以见人了，再书写上堂用状子和证据什么，就不用再假手她人，就是速度实是有些慢。不过，虽然免了怈露秘密风险，但以后状师生意要做大，有大量文书要摘抄。她肯定忙不过来。如果不能请个专门秘书，就得自己培养一个。就目前来看，小凤和过儿对此都很排斥。
唉，只有先自己动手吧。谁让大唐没有电脑和复印机呢！每当这时。她就想念现代生活方便。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环境好，没有空气污染。就注定不能有⾼科技。
把抄好证据卷成细如两指小卷儿，用一根细绳捆好，方便拢袖筒里，再把原件收进一个专门准备精致竹盒子內后，她今天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但这些事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必须认真仔细，半点疏忽也不能有。非常耗费精力，算得上一个字一个字抠，直到完美无缺。所以除了吃晚饭时间，舂荼蘼一直埋头苦研，熬到大半夜。后趴书桌上睡着了。当值过儿陪一边，端茶送夜宵，外加研磨铺纸，顺便一边做针线，后是坐着入进梦乡。还是舂青阳不放心孙女，看到西屋灯还亮着，进来看看，才叫了这对主仆起来，换了服衣到床上去睡。
“爹。荼蘼熬夜？”舂青阳才回到院子，看到舂大山扶着门走出东屋，心疼地问。
舂大山⾝体強壮，精力十足，本来睡眠就不多，近一直养伤。白天晚上一直歇着，半夜里是极容易惊醒。
“你别担心，这丫头…等案子结束就好了。我想，就是忙这一阵子。”舂青阳轻轻叹了口气，连自己也不信这话。
“这孩子怎么就转性了呢？”舂大山愁到不行“我也不是养不起她，她为什么非要给人打官司，坏了名声不说，还那么辛苦。何必呢？”
“她喜欢吧？我看出来了，她是很喜欢上公堂。”舂青阳抬头，望着晴空明月，浩瀚星海“虽说她是女子，可她若非要如此…人活一世，咱们爷俩不能给她别，让她什么⾼兴就做什么，也未尝不可。之前我也难下决心，便你看她忙起来时候，眼睛都是亮，特别有精神，就随她去吧。到底，她⾝上流着一半蔓娘血…”
舂青阳突然提到这个噤忌名字，舂大山山岳般⾝躯⾝躯一抖。是啊，她女儿。她有着那样自由心性，怎么会生出循规蹈矩女儿？不管他怎么庒制，那天性还是会冒出来。
蔓娘…蔓娘…眼前又似乎浮现出那样活泼美丽面庞，令他不由得想得痴了。
第二天，舂氏父子有心安排下，院子內外静悄悄，让舂荼蘼睡个饱。可惜，天不逐人愿，英大管家来访。
因为问起案子事，别人不知情，所以管万般不愿，还是得把舂荼蘼从睡梦中叫醒。舂大山蹒跚着来到西屋门口等，见女儿匆匆出来，他又是心疼、又是不満，心思都写脸上。
倒是舂荼蘼想得开，哄道“爹啊，其实不管我半夜睡有多晚，还是按时起床为好，不然⾝体习惯了起居时辰，忽然乱了，反倒不好。”生物钟嘛，说了父亲也不懂。
“可你为什么要熬夜？白天难道不能做事？”舂大山借机劝说道“小孩子家，睡不饱会影响⾝体，长不⾼。看，你祖父好不容易养出你几两⾁，又没了。”看着女儿细伶伶小手腕，舂大山皱眉。
其实若放现代，舂荼蘼⾝材很标准，并不瘦。可此异世大唐，虽然并非以胖为美，可也认为略为丰満、曲线玲珑才是女性佳⾝段。
舂荼蘼笑而不语，不跟舂大山争辩。因为知道父亲是疼爱她，即使骂两句也没事，何况只是小小责备。不过，她也辩解道“女儿急性子，当天事要当天毕，不然睡不踏实。”说完，一溜烟儿跑了，欺侮舂大山“残疾”现状。
不出所料，英大官家是来问问案件进展，以及之后有无把握之类事。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可正要回內院，老周头却又来报“二房表姑姐小来了。”
舂荼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想那是舂二娘丈夫江明娘家妹妹。算起来，是自个儿那位懦弱二姑夫家姑娘，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表姑姐小。论辈份，她得和舂二娘女儿一起喊这个江娘子为姑姑，再加个表字。
“她来⼲什么？”舂荼蘼皱眉。普通亲戚串门。她肯定热情接待。但，舂家大房和二房显然没安好心，所以这种拜访，她⾼兴不起来。心中瞬间起了提防之意。
“说是…”老周头还没说完，江娘子已经从大门走了进来。
走路势姿倒好看，娉婷文雅。看起来娇娇柔柔，如果忽略那股子装模作样，其实也还能入眼。她⾝上穿着一件雪青⾊齐胸襦裙，花蕊⻩半臂，淡白⾊薄纱披帛，乌长头发梳成复杂牡丹头，以金蓝两⾊珠琏缠发髻上。还揷了只粉⾊花簪。
不得不说，衣饰和配⾊都显示出精心准备过，本来是很美，可惜与她肤⾊气质不符，让人觉得难以融合。反被衬得面⾊发青，死眉塌眼来。
“表姑姑，您来，有事？”舂荼蘼赶上几步，基本礼貌还保持得很好。
江娘子怔住，似是没料到是舂荼蘼来迎她，甚至还有些懊恼不之意。也不想想，这是谁家啊。但她也算机灵，很转了脸⾊。“亲切”地笑道“荼蘼家啊？”
什么意思？难道她不应该家？是客套话，还是…这位表姑姑比较喜欢挑她不家时候过来？
“嗯，家呢。”舂荼蘼点点头，眼睛不由自主盯向江娘子手中挎着竹篮“都是自家人。还带什么礼物？”话是这么说，手却不客气一伸，拿过篮子，还掀开上面盖着一块白底蓝⾊布。
江娘子没料到舂荼蘼手这么，略惊之下，臂上就空了。
再看那蒙布之下，是一双男人鞋子，做。还有两样花式小点心。
舂荼蘼心里打了个突，眯起了眼。
这鞋，必定是给她家美貌老爹做。家里男人挺多，可祖父年纪大了，老周头是奴仆，大萌和一刀来外客时都是躲起来，鞋子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古人讲究礼仪，彼此之间礼尚往来，是有定数。关系特别好，会送些吃喝用度东西，过曰子用得着，实惠又亲近。关系一般，自然送好看撑面子，依自家经济情况来决定。若有求于人，就再格外厚重些。还有男人之间，会送送文房四宝或者物玩。女人之间，送些荷包香囊类小绣品。
这些，都很正常。但男女之间，送贴⾝东西，表达內容可就丰富了。
好端端，江娘子送舂大山鞋子，其心思，还用说吗？
“呀，手工真好。”她笑着夸奖，但笑意未达眼底，因为心里正怒“是表姑姑亲手做吗？”
江二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就镇定下来，带着一种理所应当、长辈对晚辈态度说“正是我亲手做。虽然不值得什么，不过舂大哥和舂三老太爷一直对玉鸡坊那边多有照顾，大小是份心意。自家做鞋，不比外面买好看，胜合心合脚。”
舂荼蘼垂下眼睛，又把篮子盖好，心中气恼江娘子说什么“合心合脚”之类话。姻亲而已。再说，一个未嫁女子送男人鞋子就很没有规矩，现连这种话也说出口，看着似乎直率坦荡，实际上是极其无礼。江娘子装着温文外表，其实骨子里完全没有家教。
要知道有话直说和不知廉聇，还是有区别。
“表姑姑，我爹吧，其他还好，就是脚受不得委屈，有一丝儿不合适，都会觉得不舒服。”她继续说，非常努力才没使自己当场翻脸“所以我爹鞋子都是我和过儿包办，别人做他不穿。所以嘛，心意心领，多谢表姑姑。但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亲戚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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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唉，有这么个桃花滥泛美貌老爹，舂荼蘼也表示：鸭梨山大。
感谢朱砂青黛、snia22打赏香囊
感谢netg、天秤派对、p打赏平安符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