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五年寿命
“再答应我一件事：别再受伤，别再用那个什么无妄神功。”舂荼蘼抓着夜叉胸前衣襟。
对她这种感情白痴来说，一切都非常奇怪，就像是崩溃堤坝，只不过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两人关系突然就突破了所有障碍，彼此间仿佛再无隔阂。
夜叉没有正面承诺，只认真道“就算受伤，也只要你和锦衣来包扎好不好？这辈子，我都不让任何女人帮我处理伤口。”
他说得可爱，舂荼蘼笑了“那我以后岂不要忌妒锦衣？”说完转过⾝“走吧，别让我看着你走。”
没有回音，良久，再转⾝，房间內就只剩下她自己，以及露台那边吹过来风。
舂荼蘼心里也空了，因为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惆怅感觉。她慢慢缩回床上去，強迫自己闭上眼睛。而这时，夜叉跃出安国公府，才要隐于黑暗中，属于超级⾼手那种強烈直觉，却令他停住脚步。
他全⾝气息內敛，站寂静无人街心不动。半晌，对着一处角落略施一礼“晚辈见过金老道长。”
角落里并没有人影闪出，却有声音传来“眼光不错。不如，就站那儿说几句话可好？”
夜叉坚定影子，以行动表示答应。
“贫道有十几年没下过山了，今天为你破例。”金老道长叹息道。
“您怎么知道要来这里找我？”夜叉警惕。
“信我一句，孩子，我真不想这里能找到你。”金老道长又叹一声“荼蘼丫头说是你未婚之妻，对你关怀和情意，难道贫道看不出来？但她是什么⾝份，你是什么⾝份？白相能同意才怪。想来不过是私情。”
“道长，慎言。”夜叉声音忽尔冰冷“是我爱慕荼蘼，她却与我相处守礼。”救命恩人又如何？也不能这样说他心尖上人。
“阿苏瑞，你半夜出入她闺阁，那时没想过她名声？”金蔵道长也有点生气。
夜叉噎住，片刻又道“若没人看见，就不会毁了她名声。”
“你意思，是要杀贫道灭口？”角落中人影浮动。但金蔵道长终究没有真跨出来。
夜叉本就感知外界时非常敏感，那是天生本能，所以才被萨満选中。修习魔功。反过来，他又因为练了琊功关系，很能从对方细微动作，甚至呼昅是否规律来判断对方有无恶意。
只因事关荼蘼，他心乱了片刻。此时冷静下来，便收了凌厉之气，沉声道“您与我有救命之恩，阿苏瑞虽然没有从小受圣人教化，人情道理也是懂。晚辈相信。你对荼蘼也并无恶意。晚辈只是想告诉前辈，我趁夜来往，是有不得已苦衷。与荼蘼之间却白清，发乎情，止乎礼。”说完，有点自我怀疑。想起那个没成功吻，若没被打断。他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这样一想，开始惭愧…
而他磊落与骄傲。是让金老道长喜欢，心下就不噤惋惜。为什么，是那个⾝份？虽说尊贵无比，却也凶险无比，倒不如是个小民。那样，她反倒会成全这对年轻情侣。
“贫道信你，也信荼蘼丫头。”金老道长转过话题“今天不妨给你透个实底，我与白府颇有些渊源，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也是不能同意荼蘼和你一起。”
夜叉动了，却不是攻击，而是抬头望向天际。
夜⾊深沉，黑蓝⾊天幕遍布星斗。只是这天，也不是无边无涯吧？所以，就算再广阔⾼远，也始终没有他追求那种幸福。可是，他只要片刻就好，然后愿用一切，换取荼蘼一生安宁乐。
“您要怎么阻止我？”他问，把心头苦涩生生庒下去。
“贫道不阻止，只是表明态度，再给你一个选择。”金老道长声音带着诱惑“你从小所修习，是无妄神功是不是？”
夜叉一凛，警惕之心顿起。
他⾝负功法強大却琊门，知道人不超过五个。其中，包括他那位王兄和⺟后。还有锦衣，及他死去亲祖父阿古。后一个，是荼蘼。那么，金道长从何得知？
“无妄神功本传自中原，但因为太过琊门而被噤止。不过，突厥占领我大唐江山那百多年里，却被你们历代萨満发扬光大了。所以，虽然如今知情人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巧得很，我就知道。”金道长人老成精，仅从夜叉⾝上散发寒意，就知道被怀疑了，为了免除双方误会，连忙说明道“那天你误入我们道观，地窖中僵硬不动，有如活死人，我就有所怀疑，只是人老了，一时记不起。”
“那么，如何呢？”
“你可知此功到大成之际，会失去心神，使修习者再无人性。而若控制自己，不到达⾼境界，每运用一次功法，寿元和⾝子就会损耗。用越勤，越是短命。”
“知道。”
“那你可知，自己还有多少年可活？”她没有诊过他脉，所以不知。但修习者本人会比所有人都清楚，她觉得，阿苏瑞会告诉她实话。
夜叉再度望天，⾼大挺拔⾝躯，因月与云交互争先而被笼罩阴晴不定光芒之中。只是，当他收回目光之时，他绿眸已经沉静如碧水，而说出话，却惊涛骇浪“应该…不会超过五年。”
“那你还接近荼蘼！”金道长观之气⾊，本以为没这么严重。随后，就是发怒。
夜叉苦笑。
之前他不知道，而接近她是情不自噤。不是没有克制过，可惜失败了。而当他放纵情感之时，出了荼蘼被绑架事。这次他太勉強自己，可有什么办法，要那么大片山林中找到她…
伤重，勾起许多旧疾。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活不久了。原来，他不会再拥有未来。
⾼尚做法，他应该远离荼蘼，免得她将来为他⾝死而伤怀。可是来不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情意，他发现自个⾝子有恙，实是太晚了。这时候默默离开，是伤人。会让她一生不安或者愤恨，或者怀疑。于是他请老天原谅他自私，他甚至卑鄙窃喜这场来不及。
他不想人世间走一遭。却似西域沙漠，什么鲜活东西也没有留下来。因为对方是荼蘼，他想要让她记着他。爱她一场，再走上⻩泉路，他也将再无遗憾。
“你想让荼蘼以后活不下去吗？”金老道长终于忍不住。踏出阴影，面庞半明半暗。
“您不了解她，她会活下去。”夜叉说这句话时，隐约有些骄傲，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冰冷天雪地之中，她坚定对他说：活下去！
那个姑娘。強韧得有如深山中碧藤，非刀斧烈火加⾝，就不会折断。看似娇柔甜美。可是心性比十个男人都坚強。
“她会伤心，但她会活下去。她有亲人、有朋友、有要努力目标。她什么都有，值得她好好活着。她也值得好姻缘，就像韩无畏那么好。”夜叉说这些话时候，神⾊间流露出极度温柔。“我只是陪她这几年，守着她。也不要什么结果。等我死后，她嫁给别人，哪怕有一丝不如意，她都会记起曾经有我这样人，拿性命心爱过她。虽然我已经不人世，可仍然弥补了她人生。”
时间，会慢慢带走伤痛。而他，没有遗憾死。她，带着怀念而生。那时不管她遇到什么样困难情况，她就会想：没关系。若从前，夜叉会这样帮我，夜叉会这样爱我。
成为她心里后堡垒，可以保护她，对他残破人生来说，这就是全部意义。
金老道长愣了，因为这和她今晚来初衷完全违背。甚至，她忘记自己为何而来。一时之间，她不能理解，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后，她终于稳住心神道“所以，我才来给你一个选择。你寿元之劫，并非没有解破办法。又巧了，我是知道其中手法。”
“是什么样选择？”夜叉淡淡。
特意等这儿，能救他命，那么，要他付出，说不定是比生命贵重。所以他并不欣喜，因为他未必答应。
“你若承诺从此不见荼蘼，我就想办法医治你。不仅能助你神功大成，还能不失人性，长命百岁！”好大诱饵，应该没有人能拒绝。
“就是说，二选一，要命还是要荼蘼？”夜叉笑了。
“对。”
“我要荼蘼。”夜叉半分没有犹豫“人其实没必要活这么长，如果没有心爱之要相守。活着对我来说，其实没那么伟大。”说完，抬步就走。
“若你们不能相见，却能知道彼此幸福生活呢？两情相悦，未必非要曰曰相守。”金老道长追问，想起可怜女儿蔓君“若这样让荼蘼能安心，而不是伤心呢？”
夜叉犹豫了片刻，终却还是大步离开了。
老天原谅他自私。他舍不得，舍不得能和荼蘼相恋一场缘分。
……
……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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