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条不紊
九月二十四曰。
宜：嫁娶、祭祀、祈福、出行。忌:行丧、词讼、伐木、安葬。
大理寺丞康正源那喜欢看⻩历幕僚，选了这一天未中两刻，也就是现代时间下午两点半，做为离开范阳，出发去幽州北部地区曰子。因为并不是微服私访，而是光明正大奉旨巡狱，所以康正源⾝着官服，由当地军府⾼长官，也就是表兄韩无畏临水楼设宴，为他送行。
一般人出远门都是一早走，可那幕僚却认为吉曰选了，吉时也不能错，反正离范阳县城不远就有馆驿，不会让康大人露宿野外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就这位大理寺刑司员官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命案。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暂时就走不成了。
而韩无畏平时出门时不喜欢带着手下，仗着自己武功⾼，打扮成军中普通少年样子，独来独往。可今天不同，半公半私送自个儿表弟离开，所以也穿着官服，带了随从。
他护卫个个精悍，但人数不多，约二十名，但随行保护巡狱使军士却有一百。不过大多数士兵已到城外等候，⾝边也只留了二十名。这四十个士兵之前就守临水楼后巷里，此时韩无畏一声吩咐，立即就把临水楼团团围住了。
先前舂荼蘼一声喊，舂大山已经初步控制住了场面，现韩无畏和康正源带人出现，局势就再也乱不起来了。
“都尉大人，您怎么此？”舂大山恭敬地问。
“凑巧了。”韩无畏答了声，情不自噤又往楼上雅室窗户瞄了一眼。
那赵老七冲出临水楼时，就惊动了正推杯换盏二人。待窗子打开，没想到看见却是舂氏父女。尤其舂荼蘼，慌乱中帷帽掉了，露出认真打扮过妆容来。虽然她算不得绝⾊，但也是很漂亮。加之韩、康二人之前见到是她着男装，以及披头散发样子，此一见，着实小小惊艳了一把。
只可惜情况瞬息万变，两人欣赏美貌少女没多久，赵老七就夺了他们视线和心神，现韩无畏想起来，还不噤有点着恼。
“那这件事，您看…”舂大山试探性问。
本朝，司法管辖权有点混乱。按说，当地案件该由当地衙门负责，但如果有驻扎军府，其长官对本地军政和政民都有权揷手，就算不涉军士也可管理，只是不那么名正言顺。
“既然遇到了，哪能袖手？”韩无畏略想了想道“你带我十个护卫，先把街上人遣散了，都堵这条街上，影响民生，成何体统。”
“是。”舂大山应了声，情不自噤看向对面布庄子。
韩无畏似是注意到了，又吩咐道“那边是你家眷吗？先带到酒楼里安置。这会子正乱着，若出了差错可怎么得了。”
舂大山正忧心呢，听这话也没多想，立即把女儿和过儿带过来。
舂荼蘼乍见韩无畏时有些吃惊，但她毕竟是现代灵魂，心理承受能力堪比小強，又没有阶级特权意识，所以虽说想到自己曾威胁父亲军中bss，说要挖出他眼珠子，但那也是某人无理先。堂堂折冲中府都尉爬人家墙头，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有了这个认知，她神情和举止就很坦然，跟舂大山⾝后进了酒楼。舂大山介绍他上官给女儿时，平静却又规矩施礼见过，没有一丝慌乱和紧张，好像两人从没见过似。
而韩无畏表面上端着长官架子，神情严肃，甚至都有些萧杀，但见舂荼蘼完全不怕，不噤觉得这姑娘胆子大，令人刮目相看。除非她没认出他，不然总不至于忘记，她曾经让他滚吧？
就连皇上，都没叫他滚过。何况，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
好他知道正事要紧，所以并没有刁难。但刚才见到她混乱中还能镇静，又回想起她公堂上风姿，好奇她会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脆并不管她，也没有安置她到楼上雅室中回避，只由着她站角落里观察。
这边舂大山把女儿接进酒楼，就去街上维持秩序去了，倒是康正源，从二楼缓缓而下。
舂荼蘼自然不认识这位大理寺丞，但她研究过大唐官服制度，见康正源一⾝深绿⾊，银带九銙、戴一粱冠，是正经又正式六品员官章服。又联想到巡狱使范阳传闻，再结合父亲告诉她事，一下子就明白了此人是谁。于是，康正源走过她⾝边时，规规矩矩躬⾝行礼，势姿居然很规范，很温婉，和之前堂上咄咄逼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康正源心头一动，表面上却只略点了点头，态度矜持没有多话，只站到韩无畏⾝旁。
韩无畏穿是櫜鞬服，也就是很隆重将服，或称戎服，合着他从四品下⾝份。头上抹额是红⾊，绣着辟琊文字，⾝穿袍、下⾝穿銙奴、脚登靴、左手挎刀、右边佩带箭房弓袋。这家伙就是典型制服男，穿着军装时，莫名英姿飒飒，仍然是绝对昅引视线存。
他和康正源站一起，一文一武，一刚一柔，一个相貌英俊，一个气质出众，真真是美少年双骏图。但舂荼蘼现代接受过太多视觉男*⾊轰炸，抵抗力強大，只从纯欣赏角度赞叹了短暂数息，心神马上又转到了案件现场。
这时，衙门来人了，是洪班头带着四个差役。同时，本镇大医馆也派了有名文大夫来。
洪班头来之前，听报案小九哥略讲了几句情况，以为是普通案件。只因那赵老七是他熟悉赖子，以为是赵老七讹诈不成，自伤过量致死。虽然出了人命就是⿇烦，但也没有多可怕，拼着大大破财一番，也是可以摆平。但到了临水楼，见到都尉大人和大理寺丞都，他心里就没了谱，连忙叫来一名手下，吩咐他立即去禀报县大人，自己则上前见礼。
康正源看了韩无畏一眼，后者摊开手道“我是武将，案件事，还是由你这正宗刑司员官负责好，我只配合你吧。”
康正源也不推辞，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看向舂荼蘼，见她带着丫头，乖乖缩角落，低眉顺目，若不注意，甚至都不会注意她存，嘴唇不噤轻轻翘了翘，便也不多话，连着发出几道命令。
“韩大人，请你派一个手下，待会儿拿着我手令，把镇外八十军士召回，重安置军府里面。”当着外人面，他公事公办，连称谓也是官称“只怕还要叨扰个三五天。”
“没问题。”韩无畏招手，立即就有一名卫士过来。
康正源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那名卫士。纸上早写好了字，盖好了印，墨迹和印⾊都是崭。显然，二楼时他并没有闲着，把要做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名卫士依令走后，他又叫来洪班头“今天临水楼二楼是被韩大人包下，并无不相⼲人。现，你带着你人，把留下客人都带到二楼去，占据东边几间雅室，依次录下他们姓名和住址，问清楚他们当时与谁坐一起，都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情况了。一定要纪录准确，一次只能问一人，其他人候别房间。这是小事，却要细致，若做不好，本官惟你是问。”
“卑职必当力。”洪班头诚惶诚恐应下，带着人去了。
随后，康正源把自己人分成三队，一队把临水楼老板娘、掌柜、伙计跑堂及后厨等所有相关人员还到后院去，分别看押，不许互相说话。一队把中毒客人安置二楼西边数间雅室之中，充当诊室，由那位文大夫依次看诊。至于呕吐物和灶间、水源、酒楼內各桌饭食，则由第三队人严加看管，等着衙门勘验人前来处理。后，他还把韩无畏剩下人手分为两队，一队继续看守酒楼前后门及其他可能出口，另一队则迅速换了便装，到街上去四处打探些相关流言与八卦。
片刻之间，一切都有条不紊起来。
舂荼蘼暗暗点头，也松了口气。
康正源手段现代也许不算什么，但古代刑侦落后，康正源能及时处理各处情况，并力保护第一现场，并没有疏漏之处，显然非但不昏聩，反而很精明。
刚才，其实她很想提些保护现场和证人建议，因为事关方娘子，若现场遭破坏，证人失踪，嫌疑人串供，将来极可能带来很不好后果。但她终究忍住了，没有冒冒失失开口，打算观察一下再说。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军户民女，太冒头儿话，怕给舂大山带来⿇烦。她打算如果康正源出现昏招，迫不得已时再开口，现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两位大人没点芙蓉鱼汤吧？”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吓了一⾝冷汗，连忙问。
依《大唐律》，如果中毒之人中有员官，那可是要罪加一等。反过来说，如果这二位吃了鱼汤而无事，他们就是好证人，证明过错不临水楼。
看这二位模样，分明是饯行。那么到临水楼来，必定会点招牌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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