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嘴长在裑上

　　南宫星回头一望，四个灰衫麻鞋，一般高矮胖瘦，神情淡漠古板的中年汉子鱼贯而入，顺次过来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同时沉声道：“暮剑阁剑奴奉命而来，听从姑爷差遣。”没想到他们四个来得极快，南宫星昨晚才听到消息，今就已到了。

　　看他们面风尘，神情颇为疲倦，想必是昼夜兼程，一刻也未曾停步。爱一番好意，南宫星自然笑纳，柔声道：“四位请先在旁歇息，这会儿还没什么。”

　　“是。”四人一起木讷答道，前后间隔半步列队走到墙边，便站在那里，转身望着南宫星身周。看来，他们若是没有得到新命令，要执行的，应该就是保护南宫星周全。

　　多了崔碧和四大剑奴在侧，南宫星心里安定不少，天道若想硬碰，至少讨不到好去。武烈打量一眼，笑道：“多了保镖，这事儿还是要说个清楚，那血钗雍素锦杀了我两个护卫，还追杀我起码几百里远，让本公子在荒郊野岭寝食难安，野人一样逃命，惶惶不可终，这罪过，难道是一句与你无关，就能搪过去的么？”

　　南宫星伸手拉住脸上已经快要掉下冰渣的崔碧，向前迈了半步，恭敬道：“那，敢问小公子，在下该如何做，才能令您满意呢？”

　　“简单，”武烈浓眉一挑，眼中光闪动“冤有头债有主，我若要你偿命，显得本公子不近人情，仗势欺人，不如这样，你当着大家面开个口，把那雍素锦交给我处置，她是死是活，从今往后都与你无关，如此一来，她犯的错，捅的窟窿，我自然也不能找到你头上来。”

　　呛的一声，崔碧的那把碧痕已弹出在掌心。武烈急忙后退两步，横剑前，脸戒备。厅中唐门弟子也刷拉站起十几个，手掌探入间皮囊，如临大敌。武瑾背后影卫抢上数步，喝道：“大胆！速速将兵刃收起！”

　　崔碧掌中宝剑纹丝不动，依旧指着武烈咽喉，深潭般的双眸紧锁着他肩头，一触即发。四大剑奴缓缓垂下手掌，一起握住间剑柄。武烈瞪着南宫星的脸，大声道：“还说不是你小老婆，要真是个寻常奴婢，送我又怎么了？

　　我堂堂王府小公子，受人袭击，要你人出来，没将你株连进来，可够通情达理的了。你们江湖人，就不必讲道理么？”

　　唐炫原本已经悄悄退到角落，一听他这撒赖一样的口气，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南宫兄，我早说过，红颜祸水，这雍素锦，还是个成了的，即是祸，早叫你不要揽那麻烦，你偏不听。”

　　玉若嫣一直静静望着南宫星，她没有兵器在身，双脚还带着铁镣，但她放在膝上的手掌，已缓缓握紧，攥成了紧绷绷的拳头。

　　南宫星沉片刻，站到了崔碧身侧，缓缓道：“不错，在下房花烛夜，屋中便有雍素锦在，说她是我妾室，并不为过。她杀了公子护卫，照说自当偿命，只是，公子无凭无据，仅靠空口白话，在哪家公堂之上，想来也不能定罪吧？”

　　武烈顿时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南宫星竟然用上了耍赖的手段。南宫星提高声音，道：“诚然，素锦此前凶名在外，许多人命都按在她的头上，但列位皆是武林豪族，想必也知道，江湖传言有多不可信。

　　若是都能当真，那在下已是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杀人是大罪，敢问小公子，您有何凭证？”武烈撇撇嘴，笑道：“南宫星，这我可真没想到，你们江湖人，不是从来讲究敢作敢当的么？”

　　南宫星淡淡道：“敢做敢当不错，可没做，自然就不当。”武烈瞪眼道：“难道我好好的两个护卫，是半夜被老鼠啃死的不成？”南宫星悠然道：“那小公子今后可要选对住处，或是随身带只猫儿的好。”

　　轻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抬袖掩口，将脸扭到了武瑾肩后。武瑾眼中也浮现出一股笑意，开口道：“这话也有道理，五弟，即便江湖规矩不如律法那么死板，你指责那位雍姑娘杀人，总要有凭有据吧？”

　　武烈把剑挂好，双手叉，望了自己四哥一眼，道：“我这现成的人证都不算了，还能拿出什么凭据啊？”

　　霍瑶瑶眨了眨眼，在旁细声细气地说：“奴婢前些日子夜里，凑巧看到那两个护卫其实是小公子杀的，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南宫星笑道：“喏，在下这边如今也有了人证。

　　碧，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崔碧神情微窘，但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们这边两个人证，是不是比你一个更有说服力？”武烈不怒反笑，大声道：“我为什么要杀我的护卫？俸禄银子又不必我出。”南宫星淡淡道：“那素锦为何要杀你的护卫。”

　　“废话，当然是为了杀我。本公子这一身狼狈，莫非你看不到么？”南宫星目光一扫，继续道：“那素锦为何要杀你？小公子你与我们如意楼往日无冤近无仇，我也不曾听说谁拿了银芙蓉来，控诉小公子欺良善，其罪当诛。

　　那么，素锦不好去办我代的事，盯紧东川郡塘东县那些魔外道，特地跑去杀你，所为何事？”“因为…”武烈一句话起了个头，瞄一眼玉若嫣。

　　接着看向旁边端坐的武瑾，咂了咂嘴，道“我怎么知道因为什么，你们江湖人杀来杀去，七八糟，兴许是看上本公子，想要劫呢。”

　　“呸，就你这绣花枕头的草包样子，我在南宫星的房里神魂颠倒下不来，会看上你？”伴着一串脆生生的娇笑，一道婀娜影子一闪而入，裙摆旋飞而起，亮出一双莹白柔润，滑腻人的小腿，和不着罗袜，踩着一双无齿木屐的绝美玉足。

　　十趾纤纤，血涂甲，发钗在手，笑如花。玉若嫣的脸色，顿时变了，连那双握紧的拳，都微微颤抖起来。雍素锦，终究还是到了。＊＊＊

　　厅堂之中，霎时间一片寂静。近几年江南风头最盛的两个女煞星，齐聚于此，而且，还都成了如意楼麾下，少楼主的左膀右臂。但南宫星却高兴不起来。

　　崔碧，雍素锦，她俩都是公门悬红赏银足以令小户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的通缉要犯，即便六扇门的鹰爪孙们为了不造成太大死伤，暗中有个不在武林门派内强行拿人的规矩，可眼下镇南王的公子在场，万一有立功心切的出手抓捕，他南宫星就只得放弃此间诸事，先带着她俩打出一条生路去。

　　他正要低声呵斥她两句，那边武烈却已经按捺不住，高声开口道：“雍素锦，我知道你一贯一人做事一人当，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你自己说，我那两个护卫，是不是被你偷袭杀了？你是不是还要杀我，只是本公子机灵，武功又好，才没让你得逞。”

　　雍素锦娇笑一声，躲到南宫星背后，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护卫公子的，分明是我出门办事，你见起意，非要抓我回去跟你做苟且之事。我逃，你就追，追得我不得不躲进山里，狼狈不堪。”

　　武烈睁大眼睛“雍素锦，你…你竟是这样的女人么？本公子看错你了！”雍素锦哼了一声，不屑道：“不知是谁整追着我跑，还说些什么自己开过十九个花魁的苞，要挨个干上十遍之类的疯话，我哪里冤枉你了么？”

　　武烈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好好好，你果然伶牙俐齿，好厉害的一张嘴。本公子说不过你，可你也别忘了，本公子的嘴，说起来，可没人管得住。”

　　但雍素锦见到玉若嫣端坐在四公子武瑾身边，已经从牢狱中身，哪里还有什么忌惮，抬手一额边碎发，娇声道：“你随意，嘴长在你身上，爱说怪话爱吃臭屎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