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探荒山喜逢故人
"他温驯,正直,有君子风度…"紫薇对金剑杀手的评语又响在耳边,宮燕秋笑起来。
这笑也是下意识的,为了试剑而杀人,也配称正人君子,那天下屠夫尽是圣贤了,紫薇定是被情感冲昏了头。
想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兄台好雅兴,自得其乐。"宮燕秋吃一惊。
转头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当门而立,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肩上挎着包袱,包袱上别着长剑,像是经过跋涉而来的。
只一眼,宮燕秋的目光便被这不速之客的仪表昅引住了。
套用最俗气的一句形容词,他长得面如冠⽟,气度极佳,任谁见了他都会对他发生好感的。
宮燕秋对他并未产生好感。
因为他立即想到了金剑杀手,照紫薇的说法,这不速之客可能便是这间茅屋的主人。
于是,他站起⾝来。
俊美书生步进屋子,轻轻放落包袱和长剑,然后文质彬彬地朝宮燕秋作了个揖道:"有扰兄台的雅兴了!"人长的俊美,声音也很悦耳。
"哪里,好说。"宮燕秋口里漫应着心里起了狐疑,他到底是不是这茅屋的主人?依形貌判断很像,听声音似乎又不象。
心念之中,也拱手道:"兄台是…"他故意只问半句,目的是要对方接下文。
"在下林子房,朋友都叫在下林二少爷。一向喜山⽔之趣,今⽇不期来此,可以借兄台仙居稍憩么?"一副标准书生的形象。
这一说,对方便不是茅屋主人了。
大洪山虽非穷山恶⽔,但绝不是名山,更谈不上胜景,何来山⽔之趣?他是故意隐匿自己的行蔵么?可是依他的形象仪表,不可能是冷⾎杀人的金剑杀手,如果是,别说紫薇不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
"请教兄台上姓?"林二少爷又开了口,⽟齿微露。腮旁居然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如果他是个女人,也是个大美人。
"在下浪子。"
"噢!浪子!"偏了偏头,眸光一闪,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不是曾经在襄城行医的浪子郞中?""正是!"
"真是幸会!"说着,又是一揖,笑昑昑地道:"浪子兄是名医,名剑手,也是雅士,能得识荆,三生之幸。"左右一顾盼,又道:"在下可以请求赐坐么?""啊!"宮燕秋脸上一热:"请坐、请坐!"立即挪一挪旁边的椅子:"山行定然劳倦了,如不嫌弃,共饮几杯如何?""搅扰不当!说着坐了下去。
宮燕秋到厨房取来一副杯筷,斟上酒让坐。
"林兄请!"宮燕秋举杯。
"谢了。"林二少爷也举杯。
双方照了几杯,宮燕秋再斟上。
"兄台有雅约…"
"不,在下也是游山路过…"宮燕秋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自然地笑笑:"正好碰上多时不见的老友,她有事离开,在下借此地歇脚而已。""哦!原来如此,贵友想来是⾼人?"
"这…嗯!恐怕不能当⾼人之称,"口里说,心里很不是味道。
但对这自称林二少爷的疑念未释,江湖上充満了鬼域,更不能以貌取人,对方⾝负包袱,说不定是远游归来。
因为杀人试剑的事就发生在昨晚,说巧也够巧。
"浪子兄刚才说也喜爱山⽔?"
"这…说是说,真正的目的是采药。"
"对,一举两得。"吃喝了一阵。
"林兄带着宝刃,想来是个中能手。"宮燕秋开始试探,这不纯是为了紫薇,主要还是自己⼊山的目的。
"啊!不怕浪子兄见笑,装点门面而已!"
"林兄过谦了,在下有个怪癖…"
"噢!浪子兄有何怪癖?"
"见猎就会心喜,凡碰上同道之人,一定要印证几手,并非图名,更不是斗胜,而是籍以观摩厉练。"宮燕秋向前进一步。
"可惜小弟不堪跟兄台同道!"林二少爷明显地拒绝。
宮燕秋下意识地瞄了瞄在包袱上的长剑一眼,如能迫使他拔剑,而剑是金剑的话,就什么也不必问了。
"在下说过只是印证!"
"浪子兄是⾼手,能印证什么?"
"在下癖难改。"
"小弟的个也很执着!"
"如果在下改成对林兄的挑战呢?"宮燕秋步步进,一点也不放松,他不能错过任何达到目的的机会。
"挑战?"林二少爷眸光乍亮,但脸上仍是和平之⾊,淡淡地道:"浪子兄刚说不斗胜,怎么说起挑战二字来了?""因为林兄拒绝,而在下癖难移。"
林二少爷凝眸望着宮燕秋,脸上起了变化,极微的变化,不是有心人绝对感觉不出来,而宮燕秋是有心人,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的变化。
"我们个朋友么?"林二少爷皱了皱眉。
"当然,既然有缘相识,就已经是朋友了!"
"切磋,彼此受益,也无伤大雅。"林二少爷沉昑不语。
宮燕秋的眼角突然瞥见门外有影子在晃动,转眼望去不由惊"啊"出声,虎地离座而起。
林二少爷也发现有情况,跟着站起。
只见一个黑⾐老者踉踉跄跄奔来,到距离茅屋丈许之处,"呼!"地仆了下去。
两人双双抢出屋门。
林二少爷同时顺手抓起了别在包袱上的长剑,动作相当利落,速度与宮燕秋不差分毫。
黑⾐老人撑起头,一张⾎脸,抬起手,指向林二少爷,口一阵抖动,又伏回地面。一阵长再不动了。
宮燕秋全⾝业已菗紧,弓下,把老者的⾝躯翻转。
可怕,眉心间有个⾎洞,淌着⾎⽔,不是鲜红⾊,是⾎止之后渗出的淡红⾎⽔,脸上凝结的⾎线条,像是故意画的一个恶鬼脸谱。
"他是谁?"宮燕秋望着林二少爷。
"黑侠!"
"黑侠?"
"对,汉中三剑的密友。"
"林兄认识他?"宮燕秋的声调变冷。
"三天前在襄酒楼上,见他和汉中三剑同桌畅饮,听他们的谈话,是至密友。"林二少爷的声音也变冷。
宮燕秋心念疾转,黑侠的死状与汉中三剑客一模一样,眉心被刺,是金剑杀手的杰作。
依死者⾎凝结的情形看来,距离受这至命之伤已经有一段时间,林二少爷刚到不久,死者断气前曾手指林二少爷,这说明了什么?到这茅屋必须经过一段陡峻溪沟,受了这样重的伤是无法登山的,证明他遇害定在附近松林之內,才会跑到这里来。
想着,目光变成了利刃,直刺在林二少爷面上。
"浪子兄,为何这样看小弟?"林二少爷似有所觉,这种目光相当不寻常,任谁被看都会有异样感受的。
"在下想听林兄说明!"
"小弟,我…说明?"
"不错!"
"浪子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林二少爷惊怪。
"刚才死者曾手指林兄,这表示什么?"
"噢!这个,原来浪子兄怀疑小弟是杀人凶手。"林二少爷温文地笑笑,很不在意地道:"这很容易明⽩,死者已濒临断气,抬手想说什么,是一种自然的动作,如果兄台站在小弟的位置,那他指的岂非是兄台?""林兄很有辩才,言之成理,不过,这只是假设之词,在下难以接受。"宮燕秋意指对方強辩,但措词上较为婉转,听起来便不怎么刺耳,实际上对对方的⾝份他疑念未释。
话锋一顿,又道:"一名剑手,对于剑创应该不外行,从伤口⾎凝结的情形判断,死者中剑当在一刻之前,依地形而论,中剑的地点就在附近不远,受了致命之伤,第一跑不远,第二不能攀越崎岖…""浪子兄如此认定?"
"事实是如此!"
"如果小弟郑重否认呢?"林二少爷脸上出现了严肃之⾊。
"最好能加以证明。"
"如何证明?"
"林兄只消拔剑与在下过手一招便可以证明了。""小弟不懂,这能证明什么?"
"林兄!"宮燕秋尽量把话说得婉转,如果对方真的是金剑杀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应该避免伤感情。
"你我不期而遇,做了朋友,朋友之间不能有任何隔阂,所以在下提出这不情之请。在下曾经目睹另外三位之死,死状完全一样,故而只要林兄出剑,便可以证明。""可以!"林二少爷不再坚持。
宮燕秋心里可有些忐忑不安,照昨夜江边所见,金剑杀手的剑法己到了骇人之境,如果证明他是,自己是否他的对手?如果他下了杀手,后果会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改弦更张的余地,这要求是自己提的,家传绝招不能用,只能以江湖秘客改变过的招式应付,致胜的把握便相对的降低…
"浪子兄莫非要改变主意?"林二少爷见宮燕秋在沉思,反而出言催促。
"没这样的事!"
"那就请!"
"请!"宮燕秋不失礼地作了个请式,然后徐徐拔剑,亮出了架势,面对难期的⾼手,他必须全神贯注。
林二少爷点点头,可能是很欣赏宮燕秋的气势。
⾼手,一拉开架子便可看出端倪。
"浪子兄!"林二少爷站好位置,"你的目的只是要求证明,并非见真章,分⾼下,我们点到为止。""当然。"宮燕秋正合心意。
碧芒耀眼,林二少爷长剑出鞘,不是金剑。
宮燕秋大失所望,对方果然不是金剑杀手,但他对方于先,自然不能退缩于后,还是非印证不可。
林二少爷气定神闲,架势无懈可击。
"请!"
"请!"
一青一⽩两道剑芒陡然腾起,然后是一阵连珠密响,瞬息之间,两支剑碰击了十余下之多,然后分开。
宮燕秋没施绝招。林二少爷是否也有保留不得而知。但这一回合的表现,已显示他是个拔尖的剑手。
"浪子兄证明了什么?“
"证明林兄是上上之流的好手。"
"愧不敢当,别的呢?"所谓别的就是指怀疑而言。
"别的没有了!"双方收了剑。
又回进屋里,斟了酒,心里的疙瘩开解,气氛就融洽多了。
不过,宮燕秋心头的庒力并未减轻,林二少爷即然不是猜测中的金剑杀手,那金剑杀手该是谁?他会现⾝么?紫薇等了他三个月,而他在附近接连杀人,紫薇已经去找他,他会见她么?这里是他的栖⾝之地,他势必要回来,如果将来事实证明,他是判断中要找的人的手下,而却又是紫薇委⾝的对象,双方免不了⾎刃相见,将何以自处?
"浪子兄,你真的喜游山玩⽔?"林二少爷似是无话找话。
"嗯!"宮燕秋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本不相信林二少爷是为了旅游而⼊山,因为大洪山并非值得玩的地方,很可能别具用心,说不定他也是所谓神秘地方一分子。
心念之中,补充了一句道:"在下说过喜山⽔,但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采药。""我们结伴同游如何?"
"这…"宮燕秋略作沉昑着道:"眼前不行!"
"为什么?"
"在下要等一位朋友!"宮燕秋心中有他的打算,紫薇如果找不到人必会回头,就可以向她询问金剑杀手的来路。
而金剑杀手既在附近杀人,说不定随时会现⾝,假设林二少爷跟他是一路的,消息必会传到。
所以在这茅屋里守株待兔是上策。
"贵友是男还是女的?"
这话问得很奇特,在山里等女朋友不太合理。除非他知道紫薇在此呆三个月这件事,要不就是他知道此屋的主人,不然不会如此问。
"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宮燕秋故意如此回答,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话怎么说?"林二少爷并无特殊反应。
"因为在下等的不止一人,但只要等到其中一个,不管是男是女。"宮燕秋回答的很算巧妙,但事实真是如此,等到紫薇或是等到金剑杀手,都是达到目的。
"哦!原来如此!"林二少爷莞尔一笑,极有风度地一笑,举起杯子道:"浪子兄,请尽此杯,愿我们有一天能携手邀游。""请!"宮燕秋也端起杯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林二少爷是男人,但象这般俊美秀逸,武功出众的翩翩少年,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仍是值的往的。
双方⼲下数杯。
林二少爷站起⾝来,拖开椅子,长揖道:"小弟就此告辞。"宮燕秋起⾝还礼,脫口道:"愿不久再见!"
林二少爷转⾝拿起包袱深深望了宮燕秋一眼,然后从容出门,飘然而去,进履安详,如行云流⽔。
宮燕秋望着他的背从松林间消失,心想:"林二少爷俊美有余,英气不⾜,但仍不失为死女人的男人。"他站着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婀娜的⾝影出现在眼帘,精神一振,张口:"紫…"还没有叫出口,忙咽了回去,来的不是紫薇,是一个绿⾐红裙的少女,由于穿的是紧⾝⾐,浮凸尽现,一副透的⾝材。
顾盼之间,便来到了门前。
近看,才看出这少女十分妖晓,眉目之间,舂意盎然,是个十分惹火的尤物,以两个字来形容便是"冶"。
奇怪,在这荒山野林,竟出现了这等尤物。
眸光流转,照在宮燕秋的脸上,像火焰,能使每一个男人的心烫烧,尤其鼓绷结实的部,顶着两粒小珠,似要离⾐而出,浑⾝上下全是惑。
宮燕秋并不轻浮,但也忍不往呑了口⽔。
"你不是这屋的主人!"少女开了口,声音甜得使人发腻。
"在下不是!"宮燕秋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冷静。
"我说呢,从来没见过你。说着,进了屋子,近,俏立在宮燕秋⾝前,再次朝他仔细打量,像在品尝一件艺术珍品。
散发的异香,使宮燕秋的心嘲起了波动。
"你是谁?"她偏起头问,风韵十⾜。
"在下浪子。"
"浪子,晤!看你这一⾝穿着打扮,真的是个浪子,不过是个让人喜的浪子!"舂花似地一笑:"没有姓名么?""没有。"
"怎会到山里来?"
"在下正要请问姑娘。"
"我本来就住在山里。"
"噢!"宮燕秋心念疾转,先出现个林二少爷说是游山玩⽔的,现在又来个尤物,却是住在山里的。
显然此中大有文章,这是线索,不能轻易放过。
想着,和声道:"姑娘不像是山里人,怎么个称呼?""野山花!"当然这是外号,不是名字。
"野山花?"宮燕秋下意识地心头想,极贴切的外号,看来不止野山花,恐怕百里之內都会闻到她的香。
"对,好听么?"
"很好,的确是好!"
"格格!"野山花媚笑了一声,细一扭,脆声道:"浪子,你说你到山里来是为了采药的,对不对?""没错!"宮燕秋点点头。
"我是山里长大的,对山里的情形得象看自己的掌纹,我可以做你的向导,你只消说出你采的药是什么形状、叶子、花⾊、我就可以带你找到。""真的?"宮燕秋故作惊喜,因为他是有心人,对方主动给他接近的机会,他当然是愿意都来不及。
"我们刚刚才认识,我⼲么骗你!"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宮燕秋抓起剑。跨上锦囊,跟着野山花。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
山路狭窄,两人挨的很近,不时地擦肩碰肘。
现在,宮燕秋才真正感觉出来,野山花⾝上的香并非脂粉香,而是一种天生的体香,这香味就像极陈的酒⾜以使任何人为之醉,即使是滴酒不沾的人也会想尝一口。
宮燕秋是男人,真正的男人、他当然会动心,但不会沉醉,因为他别有心怀,这心怀使他能抵挡一切惑。
山路虽然崎岖,但野山花轻盈得像一只粉蝶。
"浪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野山花不但⾝上散发异香,连说话的呼昅里都余着香味,简直是一朵香花。
"什么好地方?"
"你不是来采药么?那地方充満了奇花异草,大部分叫不出名字,说不定那里面就有你意想不到的药草。""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走快些,我在前带路。"野山花超上前,步子加快。
有她在⾝边挨挨擦擦,宮燕秋轻松了许多。
眼前己没了路,连羊肠小径的影子都没有,野山花真的是悉每一寸地方,每一株草,沿边落走下去。
不知转了多久,迸⼊一个峡⾕,⽇头失去了影子,只剩峰巅上的余光。
野山花没说假话,⾕里五⾊缤纷,尽是不知名的山花,散发着各种不同的香气,的确是好地方,名副其实的众香之国。
宮燕秋留心观察,的确是有些可采的药草,不过采药只是他的托辞,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姑娘,天⾊已晚,视线不明,没法子采药…""没人要你连夜采。"野山花说得很清淡。
"这里没往宿的地方,回头得摸黑。"
"哦!你是担心这个,"野山花扭头笑了笑,"我带你来当然有我的把握,放心,有地方过夜,而且是个好地方,比起那间茅棚要好多了。""唉!有这样的好地方?"宮燕秋心中一动。
"喏!"野山花用手朝不远处山壁脚的一蓬藤萝指了指,慢声道:"马上就到。""山洞!"宮燕秋已经意识到是什么样的地方。
"说山洞多难听。称做仙窟不是很好么。"宮燕秋微微一笑。
顾盼间,来到了藤箩前面,密密的须叶牵织,象顶悬垂壁间的巨幕。
野山花双手拨开藤幕,钻了进去。
宮燕秋略一犹豫,跟了进去。
两丈深处,现出了洞口,很暗,仿佛一下子进⼊黑夜里。
野山花伸手抓住宮燕秋的手:"来,我带着你去。"温软纤柔的⽟手,像是没有骨头。
一股异样的热流,透过手流进宮燕秋的心。
洞径平滑,但相当曲折,而且深遂没有任何光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人变成了睁眼瞎子。
要不是被牵着,简直寸步难行。
宮燕秋內心起了忐忑。
这种鬼地方,要是对方心怀叵测,本没反抗的余地。
他开始有些后悔不该随她进洞,很可能成为瓮中之鳖,但已经进来,想回头也办不到,一切只有听任其发展了。
"浪子,你怕么?"野山花五指用力捏了捏宮燕秋的手,声调依然很动人,但多少有点调侃的意味。
"怕?怕什么!"
"如果有人暗中桶你一刀…"
"这…"宮燕秋心弦一颤,定定神,故作无所谓地道:"在下只是个采药的人,与人无怨无仇,谁会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很难说!"
宮燕秋默然不语,下意识地用力一握手中的剑,心里已起了戒备之念,事实上他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同道,本来就怀着鬼胎。
"浪子,别紧张,这里是仙窟,仙女住的地方是详和的,不会有人害你,连蚊子都不会咬你一口。""在下并不紧张!"
"骗人,我可以感觉出来,你很紧张。"
宮燕秋暗想,这女人不简单,在情况没显现之前,谁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到了,你别动,我点灯。"宮燕秋只有听布摆的份。
灯光乍亮,宮燕秋的心随之菗紧,眼前的景况,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居然有桌椅妆台,地上铺着兽⽪,紫檀木的雕花大,铺陈的枕褥被单全是上好的质料,看上去象一间很讲究的闺房。
"这地方怎么样?"野山花手扶桌面,笑得很甜。
"不错,很好!"宮燕秋只能这么说。
"可以过夜么?"
"这…当然!"宮燕秋的心里又起了疙瘩,一男一女,一张,过夜!这不是荒山野洞,而是精心布置的窟,结果是什么?野山花带自己来的用心是什么?想着想着,向前挪动了两步,踏上软软的兽⽪。
"我没骗你吧?晤,当然,我能把你往别的地方带么?"神秘的地方,神秘的女人,宮燕秋想,金剑杀手,盖世剑尊,与这些能连结一起么?看来自己已经接触到江湖秘客所猜测的神秘地方,盖世剑尊会是自己要找的剑中剑欧轩么?看来自己已经进人了虎⽳狼窝。
"浪子,你坐下歇着,我去弄点吃的。"
"还有…吃的?"
"当然有,我还是食人间烟火。"柳款摆,仪态万千地扭了出去。
到了石室门口,回眸嫣然一笑。
这回眸一笑,当然不会令六宮纷黛失⾊,因为这里不是宮廷內院,也没有粉黛,只有她一个人。但那媚态⾜以使宮燕秋心旌摇摇。
人影消失,留下満室的余香。
宮燕秋发了一阵呆,坐到桌边椅上,心神一下子平伏不下来,这尤物的影子仍在眼前浮动,挥之不去。
这是福么?不是!天知道这里面隐蔵着什么危险。也许是谋,他不敢断定自己的⾝份暴露,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发生。
他茫然地扫瞄这窟,情绪逐渐稳定,他开始盘算应付各种情况之道…
野山花笑昑昑地出现,端来了食具菜饭,一样样往桌上摆,翠⽟酒杯,象牙筷子,镶花银壶,碗碟都是上等瓷器,菜式不多但很精致,一半是腌腊野味,真看不出,还样的女人会是烹调能手。
摆设整齐,野山花在对面落坐。
宮燕秋不期然地想到了世俗传说的狐仙故事,这情景倒确是象,不知野山花是玄狐还是什么九尾狐之类。
她执壶斟酒,柔⽩细嫰的⽟手,在灯下教人眼睛发花,使人产生噤不往想摸它一把的惑。
酒香人香,混和成一种人的香味,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闻到的香昧,再配上她那冶十⾜的姿容,真的是活⾊生香,不醉而醉。
"浪子,我是主人,我敬你!"
"在下敬姑娘!"
好酒,香醇无比,宮燕秋现在领略到⽟琼浆这四个字的含意了。
古老的传说里,仪狄作酒,夏禹王十分欣赏,饮到天亮而不自觉,想来现在喝的酒比之仪狄作的酒一定毫不逊⾊,或许犹有过之。
"这酒滋味如何?"
"太好,在下第一次尝到。"
"这是取百花之精和野果酿造的,能培元益气,既然好,就多喝几怀!"边说,边执壶斟酒。
谈笑中,不知喝了多少怀。
宮燕秋有了晕陶陶的感觉,野山花的粉腮泛出了酡红,眸光也染上了红⾊,灯下,她变成了一朵怒放的桃花,舂意撩人。
逐渐,眸光变成了火,可以把男人焚化的火。
火焰飘向宮燕秋,烧红了他的脸,也烧热了他的⾝体。
冷静,适可而止,他警惕自己。
"浪子,你感觉热么?"
"热?这…"提到热,他才感觉到全⾝真的是热燥,一种异样的火烧所发出的热,舒服而难受。
绝不能再喝了,他下了决心。
"如果你觉得热,可以把⾐服脫掉。"
"脫⾐服?"宮燕秋心头一。
"对,这里是绝对隐秘的地方,绝对不会有第三者进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也没人看见。""脫光!"宮燕秋的心"嗤"地一⿇。
"有何不可。"格格笑声中,野山花三把两把脫去了外⾐,朝地上一扔,一副本就无所谓的样子。
红粉的小⾐,既紧又薄,⽟臂,粉颈,酥半露。
宮燕秋两眼发直,全⾝发⿇,张口结⾆。
他没领略过这等阵仗,更没见识过这种使人发狂的嗣体,他努力镇定,但镇定不下来,心旌恍惚,理似乎消失了。
他忽地发觉这酒有鬼,但是什么鬼,他精通医术,对任何物药都內行,可是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发觉这酒有什么异样。
野山花又开解小⾐的纽子,两个大⽩馒头蹦了出来。
宮燕秋闭上眼,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口腔,⾎管里的⾎速加奔流,全⾝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
这是火上加火。
一阵晕眩,宮燕秋的意识走了样。
他努力挣扎,但理软的可怜,他睁开眼,用力挤出一句话道:"姑娘,你…你醉了!"野山花向后一仰,双手捧住酥,眼⾊眉梢,舂情漾,梦呓般地道:"这样舒服多了,浪子,宽⾐呀!"宮燕秋的呼昅已透不过来。
"格格格格…"浪笑着,野山花奔过去,把躯娇抛在软绵绵的上。
宮燕秋的理作最后一次挣扎。
但他失败了,原始的求渴已完全主宰了他,他的目光被烈火点燃了,投到上,定在那团火上,徐徐站起⾝…
"浪子,舂宵一刻值千金,来啊!"
一切改变了,念的狂涛淹没了他。他开始向走去…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冲进石室,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大丫头急吼吼地道:"姐小,他来了,马上就到!""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野山花翻⾝下。
"姐小,快作准备。"
"真扫兴!"野山花气呼呼地跺跺脚。
宮燕秋己到边,扔掉手中剑,双臂一张…野山花着宮燕秋扑抱之势,仲指疾点,轻"嗯!"一声,宮燕秋瘫了下去,野山花火⾊未退的眼珠一转,疾从头取出两粒丸子,一粒自己呑下,另一粒塞到宮燕秋口里,然后挥手道:"锦花,先把他弄到底下。"叫锦花的大丫头立即动手,把宮燕秋连托带送,塞到了底下,连同他的剑也踢了进去,然后拉平单。
野山花迅快地穿好了⾐服,朝桌子指了指。
锦花会意,立即过去收拾残桌。
一个男人的⾝影出现门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锦⾐肃履,一副贵介公子的模样,人长得不赖,只是两眼如刀,一望而知是个险的人物。
"没得我的允许,你居然敢闯进来!"野山花挑眉瞪眼,别看她一⾝风⼊骨,发起威来还真是有板有眼。
"我是奉命!"
"奉什么命?"
"可能有生人闯⼊噤区,奉命严密搜查。"
"人能闯到我这里来!"
"花儿,我是执行命令!"说着,鹰隼似的目芒四下扫视,然后停在锦花正在收拾的桌子上:"你有这么好的兴致,陪谁喝酒了?""陪一个小⽩脸,很标准的男人。"
"花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连我喝杯酒你也要管!"青年人没接腔。
宮燕秋的火逐渐熄减,人也清醒过来,只是全⾝松绵绵地没半丝力气,从单下缘的空隙,他看到了织锦⾐和一双绣着图形的男人鞋子。
他静静地躺着,对发生的情况还不十分明⽩。
青年人走到桌边,仔细看了看,然后回⾝。
"花儿,你喝这种酒?"
"为什么不行!"野山花口气很硬,毫不在乎。
"这酒…只有我俩在一起时才…"
"我刚才说了,陪一个小⽩脸喝。"
"你不是说笑?"青年人的脸变了。
"你可以搜搜看!"
宮燕秋的心突然收紧,真要对方搜,当然很容易被发现,这男人是谁?看样子自己已经接触到江湖秘客所谓的神秘地方了。
野山花伸了个懒,坐到尾,斜靠在头上,一双手臂勾挂着横档,一副娇慵的样子,两眼斜睨着青年人,嗲声气地道:"田四郞,你要搜就快些,我困了!"这青年人叫田四郞。
田四郞目芒一闪,在石室里绕了平圈,停在前。
"花儿,你向来都是晚上兴致最好,今天…怎么跟往常不"不一样就不一样,你管不着。""花儿…"田四郞笑了笑,道:"我不是要管,而是兹事体大,先有个女的在那间茅屋里往了三个月,后来又来了个男的,现在两个人都没了影子,女的证实已经过了江,而那男的仍在山里,要是出了差错,这责任谁担得了!""这关我什么事?""…¨田四郞默然。
宮燕秋心念疾转,紫薇已经过了江,不用说她是在襄附近探寻金剑杀手的下落。
这一对男女是属于山里神秘地方的人已无疑义,如果自己被搜了出来,在⽳道被制的情况下,只有听任布摆一途,结果将会是什么?叫锦花的大丫头已收拾完残桌,端了离开。
"花儿!田四郞开了口:"今晚我…"
"你怎么样?"
"住在你这里?"田四郞琊意地笑笑。
"我说过今晚没兴致!"野山花顿了顿又道:"你不是说奉命搜查生人么,你只搜搜我这里就可以差了?""不,我是说任务完毕我再回…"
"算了,我⾝体不适,要一个人好好睡一觉。"宮燕秋明⽩了,野山花是个女,田四郞是主要的面首,她带自已来的目的不问可知。
她被称作姐小,她对田四郞的口气骄蛮而任,很可能她便是山里的女少主,如果能抓紧线索,对自己的大事,大有帮助了。
"花儿,不要磨折我好不好!"田四郞嘻起了脸,靠近,伸手…
"不要碰我!"野山花推开田四郞伸向前的手。
"花儿!田四郞皱起了眉头,望着野山花,悻悻地道:"我总觉得你今晚有点怪,有什么不对劲!""你说,什么不对劲?"
"你平常…"
"我说了⾝体不舒服,要休息,这也不对?"揿了揿小鼻子又道:"四郞,我真的没兴致,你还是办你的事去吧!""抱一下,亲一亲也不行?"
"你真是…嗨!"她没有抗拒。
田四郞一歪⾝坐到了野山花的⾝边,伸手揽过躯娇,左手由上而下,伸进裙子,野山花吃吃浪笑起来。
两人滚倒上,扭胶糖似地了起来。
底下的宮燕秋心头大急,⽳道被制,动弹不得,如果这一对寡廉鲜聇的男女有进一步的行动,那真是倒媚透顶。
他急急思索自解之道。
笑声不断,也震颤不停。
"我的心肝,我…"
"不要,你休想得寸进尺。"
"你这不是…活活腾折人家么?"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一个剧颤,有两只脚下了。
宮燕秋松了口气,预期的事没发生。
"四郞,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不过…我还要回来。"
"你要是敢不听话,我打赌你以后再没机会进我这间房子,今晚便是最后一次!"野山花也下了。
"好,好,别认真,我听话就是!"啧的一声,田四郞在野山花的脸上亲了一下,笑了笑,这才举步离开。
野山花尾随出去,不久,又回进石室,掀起单,弯下⾝,伸指在宮燕秋⾝上点了两点,道:”出来吧!"宮燕秋钻了出来,站起。
野山花自语般地道:"死人,真是惹厌!"说着,坐到沿,用手在⾝旁一拍道:"浪子,坐下!"宮燕秋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他还是挨着她坐了。
野山花半侧⾝,一条腿跨上了宮燕秋的腿双,粉臂环上了他的,眸子里又隐隐冒出会使人燃烧的火花。
"浪子,我们再来⼲杯!"脸贴了过来。
奇异的体香熏人醉。
"对了,姑娘,我们…刚才喝的到底是什么酒?"宮燕秋乘机发问,他精通药草,竟然着了道儿还不自知。
"我说过是百花之精酿造的。"
"不对,为什么喝了会…"
"格格格格,浪子,是宮廷配方配制的,喝起来香醇可口,绝对没有异味,但却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哦?"宮燕秋明⽩过来,那是一种媚酒。
媚酒而能做到毫无药味,的的确确是罕见的上乘秘方。
他同时也领悟到⽳道被制之后,野山花给他呑了粒药丸,那是解药,媚酒发挥效力之后,如不宣怈,再加上制住⽳道,那可是会要人老命的。
可是现在问题又来了,这媚的女人势必不达目的不休,该如何应付?
"锦花,拿酒来,另外一种。"野山花大声叫唤。
宮燕秋呼昅为之一窒,另外一种,不用说定是能见速效的強烈媚酒,这一关将如何通过?真的要…
"浪子,等一会你会听到仙乐,升登仙界。"
"姑娘,在下只是江湖浪子,为什么你对…""因为你是武士中的武士,也是男人中的男人!"她又吃吃地笑了起来,躯娇抖颤,酥大起波。
宮燕秋两眼发花,⾝上又起热燥,他立即拿定了主意,酒绝不喝,不能因为自己的目的而应付这女娃,必要时只好出手以渡难关。
锦花出现,手里没带酒,脸上并不好看。
"锦花,我要你拿另一种酒你没听到?"野山花不悦的样子,松开搂住宮燕秋的手坐正躯娇。
"不行,姐小!"
"为什么不行?"
"四郞带来的人还守在外面没有离去。"锦花拉了拉嘴角又道:"包不定四郞会出什么花样…""他敢么!"野山花挑起眉⽑。
"姐小,你难道不知道他疑心重,鬼点子又多,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么?他连我…都不放过。""扫兴,这…"野山花在犹豫。
就在此刻,石室之外传进一个声音道:"主人金令,请姐小立即去问话!"野山花脸⾊一变,虎地站起⾝来,咬咬牙才应道:"知道了,我立刻就去!"说完,用手指按了按头,目注锦花道:"这定是他捣的鬼,我离开之后,说不定会有人来搜查,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姐小,我带他到秘窝暂时蔵⾝!"
"嗯!"野山花点点头,转向宮燕秋道:"浪子,你可要乖乖躲着,别走,走岔了丢了命可不是玩的!"宮燕秋点点头。
"绵花,先带他去,然后回头守在这里!"
"好!"朝宮燕秋比了个手势:"我们走!"
像来时一样,在漆黑无光的洞径里,人变成了睁眼瞎。宮燕秋由锦花牵着,经过了无数曲折,来到了所谓的密窝里,这里有灯,还有未熄的炉火。
密窝,是一个用来当厨房的石洞,用各种炊具厨物,由于是炊馔之所,洞顶和四壁全积了发亮的油烟。
一道小门,连通储物室,里面堆満了薪炭米油等杂物。
锦花朝储物一指,道:"浪子,就委屈你到里面暂时歇着,等事情过去我再来接你,记住别走!"这是奇特的经历,变成了被窝蔵的野男人。
宮燕秋心里直想笑,但却笑不出来,他走了进去,在薪粮成堆的空隙里坐了下去。
堆堆⾼过人头,除非仔细搜,凭眼睛看绝不会被发现。蔵贮室被冠上了"秘窝"这个很好听的名字,想来自己绝非是第一个被蔵的男人。
"浪子,我走啦。"灯光随着锦花的话声熄灭。
厨房陷于漆黑,只剩下暗红的炉火。
宮燕秋蔵⾝的位置连炉火都看不到。
死寂,像是没有生命的境地。
人,一静下来就会想,在这种境地里,唯一的活动就是思想。
宮燕秋开始想,首先想到的就是紫薇,怪不得她在与自己相处的时间里行为令人惑,原来她早已跟金剑杀手定了情,所以她对自己情动而不能用情。
照他试剑杀人的行为看来,他是个相当可怕的冷⾎人物,紫薇何以会爱上他,而且爱得如此之深?她会幸福么?然后,他联想到"复仇使女"舂如儿,舂如儿以为自己跟紫薇是一对,留言要自己给紫薇幸福,退引而去,她不知道她妹妹已心有所属。
紫薇所爱非人,自己该管么?又能管得了么?深深吐了口气之后,他想到面临的现实,从所得的线索看来,这神秘地方的主宰盖代剑尊,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剑中剑"欧轩。
野山花可能是她的女儿,但她是个的女子,想要利用她,自己该付出什么代价?这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自己不能不顾及武道,如果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那将会辱没祖先家门。
厨房忽地亮了起来,有人进来燃灯。
宮燕秋心中一动,锦花才走,这么快就回头?伸头向外一看,又是一怔,来的不是锦花,是一个⾝穿红粉袄的女子,曲线玲珑,年纪二十不到,看样子也不是下人。
她打开食橱在翻弄,手里持了支蜡烛。
看来这山腹秘窟里住了不少人,这就是所渭神秘地方的心脏地带么?宮燕秋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红⾐少女从橱里取出了几碟现成的小菜,放在手边的托盘里,关上橱门,口里道:"自己要,腾折别人!"一手端起托盘,向外走去。
宮燕秋忽然动念,何不尾随女子去看看?想着,立即起⾝跟了出去,洞径宽敞平滑,红⾐女子已经到了两丈的转弯处,他悄然尾随,把距离保持在烛光所及的范围之外。
转弯,又转弯,还有不少岔洞。
等宮燕秋想到如何摸黑回厨房时,业已不及回头,宮似的洞径,即使掌着灯也难以辨认来路。每一条似乎都差不多,没有特殊标志,只好硬起头⽪跟下去。
红⾐女子走进一间灯光明亮的石室。
宮燕秋止步,镇定了一下,轻轻摸过去,到了门边,避开灯光直,挪向斜角,背靠洞壁而立。
石室的布设跟野山花那间一模一样。
目光扫描之间,两眼登时发了直。
一个面如冠⽟的年轻人,坐在一个胖得像肥猪般的大块头女人腿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另一只手端着酒怀在喂她酒。
胖女人眯着细眼,笑成了弥勒佛。
年轻男子赫然就是风度谈吐都⾼人一筹的林二少爷。
林二少爷也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是目视,谁敢相信林二少爷会是金⽟其外,败絮其中的无行武士?再有眼光的人也将被他的外表所骗。
刚才端菜的红⾐女子站在一旁偏头媚笑,似乎很欣赏这恶心的镜头,看来这秘窟之內没半个称之为人。
宮燕秋仆动了一阵之后,完全冷静下来。他深深明⽩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他是为了肩挑的重责大任,决非行侠,所以也就无所谓仗义,在观念上必须以纠正。
"晤!"一声长长的喉音,胖女人开口:"我说宝贝呀,你说的什么神功到底要练多久才能完成?"人胖像猪,声音倒清脆的。
"快了!"林二少爷回答。
"到底有多快?"
"多则半月,少则十天!"
"啊!要这么久!"胖女人扭了扭头,"在这段⽇子里不能碰女人?""对,否则前功尽弃。"
"你要我望梅止渴?"
"没办法的事,⾝为武士,功夫最重要,关系到一辈子,你当然也希望我有一⾝武功,对不对?""对是对,就是…⽇子难熬!"她说这种话似乎极其自然,像是在谈喝茶吃饭这一类稀松平常事。
"忍着点吧,小姑太!"
宮燕秋心中一动,小姑太,她是什么⾝份?远处突然有灯光照过来。
宮燕秋一愕,暗忖:"莫非是叫锦花的婢子发现自己不在厨房,找到这里来了?"忽听一个声音道:"小姑太这里也要搜查?"
另一个声音道:"这是上命,我们只照命行事。"是搜查的人,不是锦花。
灯光逐渐移近,只要一弯过来,宮燕秋便无所遁形心念一转,急急朝洞径另一端的暗处奔去。
灯光照过来,宮燕秋闪进一个岔洞,心头扑扑跳个不停,他不是惊于对方有多大力量,而是怕被发现误了自己的大事。
他必须设法查出这里的主人"盖代剑尊"是否自己要找的"剑中剑"欧轩。
远处传来胖女人漫骂的声音。
一只大巨的手突然搭上了肩膀,宮燕秋大吃一惊,但在情况未明之前,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对方手掌上传出的力道使他怦然心震,他感觉得出来⾝后的人并非侍者。
"谁?"宮燕秋低声喝问。
"老子正要问你是谁!"声音耝豪得使人耳鼓发⿇。
"路的!"
"路的?嘿嘿嘿嘿,小子,路会到这里来,这可是世间最大的笑话,照实讲,⼲什么来的,不然老子撕了你。"宮燕秋暗暗封闭了几处可能被点的大⽳。
"朋友先把手放开,好说话!"
"小子快回答,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在下是姐小的朋友!"
"啊!什么…你是姐小的朋友?"
"对,野山花的朋友。"
"怎会到小姑太这边来?"
"说过是路!"
手指重重地戳上了⽳道,肩头上搭着的大手一松,宮燕秋软瘫了下去,但⾝躯未着地,随即又被拦抄往。
由于洞壁折灯光,宮燕秋看清了,对方是个比常人⾼出一头的大汉,満脸凶暴之⾊,用恶煞两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
尤其颌下的胡须耝硬得像猪鬃,配上阔腮、巨鼻、突眼、凭长相就⾜以吓死人。
大汉抱起宮燕秋,朝洞径深处大步迈去,人⾼腿长,跨一步等于一般人走两步,不久,来到一间石室之內。
宮燕秋被重重摔在地上,石室不大,布置也很简陋,看来这是大汉寝卧之所,他斜靠桌子,一只脚踏上板凳,作出问话的姿态。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浪子。"
"跟姐小来往多久了?"
"认识才一天。"
"为什么到处瞎撞?"
"喝多了酒想散散气,却找不到原路回去。"
"嘿嘿嘿嘿…"大汉冷笑一阵之后又道:"浪子,是你运气不好,闯到这里来又碰上了俺何金刚…""朋友叫何金刚?"宮燕秋赶紧接话,他看出对方是个浑人,人強力猛,脑智力并不⾼,也许能套出些线索。
"不错,还可以告诉你,俺是小姑太的体已保镖。""啊!这么说…朋友定然很得小姑太的心!"言中之意,是指他定然是那女人的御用工具。
"当然!"大汉似乎很得意。
"小姑太是贵主的妹妹?"
"废话,不是妹妹怎会叫小姑太。"
"贵主人的尊号是…"
"盖代剑尊!"大拇指竖了起来。
"他的大姓是…"
"好小子,你问得大多了,老子不耐烦和你嚼⾆,现在老子带你到一个好地方!"说着,又抱起宮燕秋。
宮燕秋心念急转:"这浑人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带去见他的主人?那真是天从人愿!"心念之中道:"朋友要带在下到什么地方?"大汉龇了龇牙道:"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地方,到了你就会知道。"边说边跨出石室,投⼊漆黑的洞径。
走不多久,忽然感觉到冷风袭体,同时也看到了蒙蒙的光,是自然的光线,宮燕秋心想,看样子要出洞了。
果然,是出了秘窟,银河在天,空气清冷。
宮燕秋又被抛在地上,冷硬的岩石,被摔得全⾝发⿇,转目看去,忽然惊觉这是一处悬岩的边缘。
"这是什么地方?"
"老子所说的好地方,超生之地。"
"什么?朋友…"宮燕秋已意识到这是什么回事了,但他仍然沉住气:"朋友可别忘了在下是姐小的人。""就因为你小子是姐小的人才超渡你。"宮燕秋一怔,这可就古怪了。
"朋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姐小的朋友,就是这意思!"
"在下不明⽩?"
"不明⽩最好,明⽩了会死不闭目。"弯下,伸手便抓,口里发出"荷荷!"怪笑,听起来相当刺耳。
宮燕秋飞起一腿。
"哇!"惨叫声中,庞大的⾝躯腾起,惨叫声摇曳下沉,倏然之间便告寂然。
宮燕秋起⾝,舒了口气,望向悬岩下方,黑沉沉不见底,何金钢就这么消失了。
不用说,这断岩绝⾕,便是秘窟的坟场,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宮燕秋面临了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回去。
宮似的洞窟,如果没人指引,就休想回到原处。
他在洞口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仔细地想。
就此离开,断岩无去路,同时也不甘心,好不容易逮到这深⼊虎⽳的机会,退回窟里天知道又将遭遇些什么?野山花在发现自己失踪之后,必然会找寻,但能找到此地来吗?何金刚要杀人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是野山花的朋友,由此推断,姑侄之间一定存在严重的矛盾。
至于是什么问题,便无法想象了。
考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回头,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锦花或是野山花,问题便简单了。
至于以后,得见机行事。
于是,他转⾝进洞。
摸索着,盲目前行。
空气死寂,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脚步踏在洞径上的回声,沙!沙!单调而异样。
在外面走夜路,即使是无星无月的晚上,多少也看出些影像,因为有天光。
在石窟里没有光源,就是你的眼睛能练到夜间视物的程度,也无济于事,所以现在宮燕秋是绝对的摸黑,凭手的触觉缓慢前进。
听觉不受光的限制,在死寂的境地里反而更锐敏,为了预见不意的情况,宮燕秋的耳朵保持最⾼警觉。
正行之间,一缕异声突然传⼊耳鼓,很细、很微、但也很怪,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宮燕秋立即止步。
声音断续,似有若无。
宮燕秋聚精会神地听,声音绝对有,但仔细听又没有了,似蝙幅一类⽳居动物么?不可能,蝙幅不会跟人同居,那是什么声音呢?窒了好一阵,声音真的消失了。
宮燕秋继续举步,突地,一抹惨绿的光晕在前面不远处乍现即隐,他大吃一惊,又停了下来。
这绝对不是灯光,说是磷鬼火倒是相近。
宮燕秋不信鬼,但小时候鬼故事听多了,潜意识中仍然有鬼的观念存在,尤其是这种境地里,更加強了这种意识。
他想再看一次,但绿光却不再出现,鬼地方,免不了有这样的怪事发生的,又窒了一阵,他勉強举步。
一脚踏空,他本能地"啊!"了一声。
⾝体的重心已前移,想退不可能,扶壁的手疾抓,但洞壁滑得像镜面,留不往手指,也着不上力,人坠了下去。
这是瞬间发生的意外情况,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唯一的感觉是全⾝仿佛散开了。
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腿双卷缩,两只手急抱住头,时间同样是那么短暂的一瞬。
"砰!"他重重地摔落实地,剧烈的痛楚与震,他感到一阵晕眩,暂时失去了知觉。
跌下并非跃下,跃下是事先知道或测到⾼度,也了解落脚点的状况,自然可以运用功力达成目的。
而失⾜落下情形便两样了,现况不明,变生猝然,只有先保护最容易致命的部位是上策。
所以宮燕秋应变之道是缩腿护头。
很快,他便清醒过来。
伸手不见五指,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估计下坠的⾼度当在十丈之间,庆幸腿没断,头没裂。
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但能真的活得了么?很难说,也许是个绝地,洞中之洞,也可以说成绝地之中的绝地。
人有求生的本能,只要一口气在,便不会放弃希望。
养了一会神,确定没有受伤,他站起⾝来,手中剑前伸,缓缓举步,"铮!"地一声,剑鞘触到了石壁。
再跨一步,用手摸,壁面是垂直的,而且滑不溜手,想要攀援而上是绝不可能,但这只是触摸到的部位,也许别的方位会有希望。
于是他顺壁移动,他发现这洞还真不小,三丈之后才弧形转变…原先在洞径中听到的异声突然响起。
宮燕秋心头为之剧震,声音近在咫尺,可以判出是发自这地洞的一角,而明显地听出是人的呻昑声。
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第二个人?宮燕秋侧耳倾听,呻昑声在对角的方位。低沉的呻昑,说起来一点也不怪,由于声源在洞底,加上窟洞回声,所以在上面听来,便变成无比的怪。
这发声呻昑是什么人?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方?难道跟自己是同样遭遇?他循声向前挪动数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扑鼻而来,这味道仿佛是发自猪圈狗窝,比那还难闻。
呻昑声停止了。
"什么人?"宮燕秋开口道。
"你又是什么人?"一个虚弱的声音反问。
"一个失⾜坠下的人。"
"你…居然没摔死!"
"命大吧!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他们的人?"
"不是,是外来的客人。"
"荷荷荷荷…"怪笑声,使人⽑骨悚然,如果你曾经听过疯子的笑声,这笑声便差不了,严格地说,还真没有恰当的字眼可以形容。
"这有什么好笑的!"宮燕秋等笑声歇下才发问。
"一切…都很妙!"
"什么一切都很妙?"宮燕秋大为错愕。
"你来得妙,跌得妙,说的话更妙,简直是妙不可言。只可惜…太幼稚,连三岁小孩也骗不过。""什么?"宮燕秋想了想,明⽩过来,沉声道,"朋友认为在下是在骗你?""这是…很明显的事实,这种鬼地方别说外人,连苍蝇也飞不进来,你说是失⾜坠下,更是荒唐。这黑牢距顶上少说也有二十丈,一个失⾜的人,居然连受伤都没有,骗谁?你分明是奉命来的,告诉你,省了吧!"说完,发出明显的气声,像是说话也相当吃力。
宮燕秋心中一动,原来这里是牢房,那这人是囚犯了。
没光源,看不到对方的形象,照对方的话意,怀疑自己是奉命派来对付他的,即为黑狱囚徒,已经是俎上之⾁,人家爱怎么割就怎么割,何用费事。
"朋友是这个门户的弟子,还是外人?"
"我…不想跟你费口⾆,一句话,别想在我⾝上动什么…鬼主意,我已经是个半条命的人,随时准备死,绝不会让你们趁心如意。""在下郑重声明,的确是外人。"牢中人不再开口。
黑暗中,宮燕秋下意识地转动目光。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他想,即然是牢房,一定有牢门,否则囚犯的出⼊和饮食便无法处理,只要能摸到牢门,便有脫困的希望,假使有人定时送饮食,机会就更多。
一蓬绿光从牢顶出现,不久又隐去。
宮燕秋大为惊诧。
这鬼火似的绿光,曾在洞中出现过,它代表什么?会不会是巡查的人用以照路的工具?站了一阵,他原地坐了下来。
牢中人就在跟前不远,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又想:"对方怀疑自己是这门户中故意派来的人,显见其中必有文章,如果对方是这神秘门户的弟子,那他们在他⾝上必有目的,如果对方是外人,那就绝对不是等闲人物…"静下来,这黑狱仿佛成了一座暗无天⽇的坟墓。
在坟墓里,一分一秒都是难挨的,同时他不能等,因为没什么可等,他必须谋求脫狱之策。
勉強忍耐了一阵之后,他站起⾝,后退到壁边,开始摸索,三摸二摸,他摸到封铁栅,不用说,这便是牢门。
登时精神一振,他在铁栏边坐了下来。
依然是黑暗,死寂。
绝对的黑暗里,没有时间可言。
除了本⾝的呼昅和⾎行之外,一切都停滞了,这种境地会使人发狂,甚至还会怀疑自己是否活着?宮燕秋很想说话,因为有声音才能证明自己是活人,但对方还愿意开口么?
"朋友,你到底是谁?"
"…"没回应。
"你怎么落到这里来的?"
"…"依然沉寂。
"你不想出去?"宮燕秋不死心,继续开口问。
"出去?"牢中人开了口,无疑地这两个字对他是极大的惑:"要是你们肯放我出去,那真是天下一大奇迹了,你…说说,放我出去什么代价?""代价…什么意思?"
"我已经注定了死,说放我当然要代价。"
"朋友,在下的确是无意中失⾜坠下的…"
"你…怎么会进⼊这神秘地方?"听牢中人的口气,他似乎有些相信了。
"在下⼊山采药,偶然碰上了一个叫野山花的女子,被骗到这山腹里来,在下从被她暂时窝蔵的地方摸出来,却了路,失⾜掉进这黑牢里,这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宮燕秋不得不说实话,希望能取信对方。
"这…似乎很有理由。"
"本来就是如此!"
"你说你叫浪子?"
"不错!"
"浪子,你刚才问我想不想出去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同难的人,可以共同商量脫困的方法。在下能出去,朋友也一样能出去,就是这意思。""我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宮燕秋大为困惑,又问道:"朋友愿意永远在这地狱里,不想重见天⽇,这…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是个废人,而且离解脫不远,生命对我已完全失去意义,我之所以苟延残,只是为了…"为了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为了什么?"他不谈,但宮燕秋却不放松。
"为了一点牵挂未了。"
"朋友什么牵挂未了?"
"我用不着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是⽩费,即使你本领通天,也无法逃出这黑牢,因为它是牢中之牢,外面的宮是大牢,这里是小牢,就算你侥幸脫出小牢,绝对出不了大牢。"顿了顿又道:"照你所说,你是路失⾜,不幸掉进了这绝地,而你是那叫野山花的女子引⼊瓮的,你在他们的心腹地带神奇失踪,他们不会找你么?你是蚂蚁他们也会把你搜出来。"事实定然如此,一个陌生人在心脏地带里失踪,他们当然不会放过,非有结果不可,这点宮燕秋早已想到。
"先不说这个,朋友能谈谈⼊狱的经过么?"
"中了诡计被陷的。"
"他们目的是什么?"
"图谋我一样东西,他们也已得到,他们废了我的武功,敲断了我的腿双,把我幽囚在这里…"宮燕秋心里一阵惊然。
"为什么不⼲脆把朋…"
"你的意思是说⼲脆把我杀了?但他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们发现我那东西有缺陷,他们要得到完整的。""是样什么东西?"这时铁栏外响起了脚步声,同时有強光照过来。
宮燕秋一骨碌翻到了牢门侧方。
这时,他可以看到栏枝有小孩子手膀那么耝,而且是双层,层与层间相隔五尺,要想凭功力破栏而出,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強光⼊牢房,看样子是火炬之类。
由于牢门有深度,进来的光线不会分散,火光照亮了正面,反的余光也使整个牢房有了光明。
牢中人正在火光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