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见并不回答
她的世界那样简单:母后,父皇的妃子、她的兄姐、女官、宫人和内侍…他们在这森严却和平的天地里围绕着她,然而卫渊将她这天地打破。
他的天地与她不同,当中有累世簪缨的五姓七望,有世代受人驱使的私兵,有依附豪族锻铁牧羊的羯奴,只有他是超脱其中的叛臣,而她既是他的公主,亦是他的奴隶。
他把她拖入这样混乱泥泞的天地里,上有皇天,下有后土,唯独当中飘沉浮的尘世,所有人都是他的爪牙,除了她自己,便再无人搭救她了。
***她自寺中归来时天色已晚,因是进香归来,乃是从正门入内。路过厅堂时,却听得卫渊正在与宾客清谈,她略停一步,见得座中众人正作庄子的“圣人有情无情”之辩。
父皇生前也很喜欢此类清谈,故而她也略知一二。座中人各据坐席,侃侃而谈,卫渊斜倚着凭几,以手支颐,垂目听着众人辩论,偶尔作一评论。卫渊虽素自称“缺德少教”
此时却应对从容,并不显得窘迫,仿佛他不是起自北地军中被蔑称作“牧羊奴”的武人,而是生于关内旧族的闲雅文士。凶犯正沉湎于高雅的际,而她身血污,如同恶鬼,她忽然为这场面觉得十分尴尬,急急避过堂前,却早有他的仆从报与他知晓。
他抬目望见她自廊下惶然疾走,自座中站起来“殿下…”他朗声唤她,座中人纷纷举首惊望,她只得驻足,她身后的仆从和侍卫纷纷低身向他行礼。
而她侧着脸等待他的问候,他早听得亲卫的汇报,如今看清了她的情状,开口道:“殿下今…”“将军何必伪作君子?”她忽然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记,他在众人眼目中受了她的耳光,仍然垂目立着,只有额间青筋跳动着。
“殿下是累了。”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左右相顾,吩咐仆从为她布置沐浴,又转头令座中等待的众人散会。侍女半强迫着挟着她的手臂令她离开,她房中屏风后早布置下了浴桶和澡药。侍女们像清洗婴儿那样清洁她。
她忍受着这样令人难堪的摆,方才的怒气渐渐平息,却渐渐有些畏惧起来,她在众人眼前触怒他,接下来想必她又要遭一番折辱,然而卫渊直到她重新梳妆完毕才前来,并没有提及方才的冲突。
只是把自己的佩剑自鞘中出递给了她,她后退半步,迟疑着不知当如何是好,他却示意她接下。
她沉默着接过手去,她的手有旧伤,以两手用尽力气才握得住这柄剑,她周身寒战起来,不像她的兄长们为了威仪携带的佩剑,这把剑的剑柄和剑身上朴素得没有一丝装饰,却闪着霜雪一般的冷光,想必当中有很多性命的分量,她面色发白。
他现在就离她一臂之近,哪怕是她这样的弱女子,只要她手握兵刃…“今的刺客已经擒获,我留给殿下处置。”他开口,似是并不在意她手持利剑的威胁。
她双手死死握着剑柄,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言语。“你尽可以试试。”他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她手中的剑轻声说。
她回过神来,他当然轻视她,她既不敢寻死,也弱小到无法威胁到他,那刺客已经被关押在府内一处耳室之中,着口,双手反剪在背后,她甫一踏入室内,那人就愤怒地挣扎了起来。
她请看押的兵士为刺客解束缚,一旁兵士稍有疑虑,见到卫渊的神色又立刻依令而行,那刺客离了束缚,反倒安静下来。行刺之人竟然是当朝御史中丞裴晋。
她生得比寻常女子颀长些,步态天生迤逦蜿蜒,她紧握着剑游到刺客面前,低下身来,敛膝正坐,沐浴后幽幽的香气直到刺客鼻尖上来。
“我只有一件事想问中丞,”她轻轻开口“中丞既然仍忍辱在朝为官,却恨我拒贼不利吗?”她思索半刻,又问:“还是说,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比中丞的朝同僚都更可恨些?”
“裴晋食国之禄,已怀死志,而公主乃天家血胤,既受国恩,尚且屈事逆臣,无异于…”中丞抬头撞见她的一双明湛湛的眼睛。
忽然再说不出一字道德文章,他忽然意识到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她的处境远比朝臣子凄惨,这样迟来的觉悟使得他无法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虚伪,她垂下头去。
“是我当未及早决断,方罹此祸,只是…”她的诚恳反而令刺客更无地自处。“中丞恨我贪生怕死,玷辱国体,可是当未尽此事,如今已太迟了。死如无益,只好苟且存身,寄托来。”
她言语中的暗示令冷汗自中丞额间攒聚起来“若是中丞还觉得我该死,”她把卫渊的佩剑掷在刺客面前“中丞死,朝旧臣死,我即死。”
她见识了卫道士的虚伪,反而不再想要他们的性命。如今这刺客的死就像她的死一样,已不再有半分价值,他们的仇恨和鄙夷也变得轻如鸿羽,她起身独自离开。
经过卫渊身边也并不侧首相顾。“殿下…”御史中丞裴晋仆倒在地,久久不起。卫渊冷眼旁观着,不作一语,随即也转头离开。裴晋随即被兵士以弓弦绞死,翌,裴晋一家上下亦尽数被诛。
***“他是自己死的,还是你杀了他的?”她忽然问他。“这有什么关系?”卫渊盯着她的眼睛,却想起裴晋对着她的背影仆地痛哭的场面,颇感不快。
她固然年轻,却意外地擅长拨人心,他忽然庆幸她是个女子,她若是男子,他早就不得已杀了她百遍。“他若是自己死的,你难道要随了他死?”她见卫渊如此回答,知晓是他动了手。
“你明明说过留给我处置。”“你还有心思想这件事?”他嘲笑她,他扣着她的手解落她的衣衫,她今十分不顺服,于是他又将她的手臂束在背后,使她小巧的向前探立在清凉的秋夜里,连她的一双腿也折迭着缚住。这般摆下。
她只能以邀约一般的辱姿态赤着跪坐在他面前,连最私密之处也敞开着任他玩赏,她被他卸了盔甲,在他的眼前簌簌颤抖着,整个人摇摇坠。
“不要动。”他握住她的手臂“这世上,应当只有我一个人冒犯你。”“你知晓他为什么不肯死了?”他不再碰她,而是继续问她,见她并不回答,他冷笑着开口:“他舍不得你了。”
“你胡说!”“我胡说?”卫渊又笑“小公主,他的鬼魂见了你这个样子,怕不是想要立刻复生到这世上来。”他停下来,在灯火下静静看着她,他只是看着她,她的肌肤就已经烧成海棠。
她的双变得沉重,腹中蓄积的热化作温热的体自她腿间淋淋漓漓滴落在簟席之上,他冷眼观赏着她这般羞的模样。“小公主,我比你清楚他们是群什么东西,他们若不是揣摩着你如何与我这国贼同食共寝,怎么会羞愤得想要你的命?”
“放开我…”她哀声求告。“我不妨当真让他们见识一下?”他抚着她的面容。“好不好?”她的全部身心皆用于应付当下的处境,已经没有余裕去反击他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