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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衫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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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无边的黑夜。

  冷清的、寂静的、沉的。

  寒风,飒飒地拂过黯淡的大地。

  大地,显得更凄凉了。

  一弯下弦月,⾼挂在那如梦的夜空里,是那样的孤落,冷漠…

  寒星,稀疏的散落在天幕中,吐着蒙的清辉。

  凄凉的大地,又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突地——

  一朵愁云飘过那如梦的夜空,掩住了那弯冷落的弧月。

  于是,大地在那忧郁之外,又添上了一片愁惨。

  这时,那黑暗的角落里,如梦似怨般的飘出了一缕箫声…

  箫声,像是一曲潺潺的流⽔,流过银⾊的沙滩,旋律,是那样的优美、动人…箫声,又像是一缕飘香,袅袅的散⼊碧空里,显得是那样的凄怆、哀怨…

  没有人语,没有虫鸣,一切是那样的安详、谧静…

  只因为那凄怨的清箫,在这子夜的长空里萦回、缥缈…

  时而,那箫声凄凄切切,如空闺独守的怨女,在低低的悲诉…时而,箫声又如⽩山黑⽔枉死的鬼魂,在那天雨蒙的时节,语啾啾…

  星月,没有光辉,一片黝黯…

  大地,也笼罩着一片惨雾愁云…

  箫声,就在惨雾愁云之中,氤氲、萦绕…

  倏地——

  那凄的清箫,急促地一变,有如万马奔腾,扫过那霾的沙场,嘈嘈杂杂,磅礴汹涌,呑噬了整个大地…

  大地,一刹时,也如澎湃的怒嘲,崩云裂岸,不可抗拒…

  霍地——

  又是一声裂帛似的长鸣,有如在那急奏的银筝当中一划——

  澎湃的怒涛,奔腾的万马,鸣的金石,一刹时,都化为乌有。

  只余下一缕袅袅的清韵,萦回在这寂静的夜空,然后,向着那黝黯的穹空飘去…飘去…

  终于,没⼊那茫茫的霄汉…

  愁云,也已远远的飘去。

  冷月,在夜空里,又出了原有冷瑟的清辉。

  一座石嵘峋的假山,就矗立在寂静的大地上。

  银⽩的月⾊,映着那嵯峨的怪石,益发显得挣狞而神秘…

  此时,在一块突出的危石上,却端坐着一个⾝披黑⾐的人。

  就像这如梦的黑夜,黑⾐人的⾝上,也蕴蔵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面对着皓月,良久,良久,黑⾐人没有挪动一下⾝躯,只是凝眸望着那无极的碧落和冷月。

  月下,那半掩在黑纱头巾下的脸庞,竟是那样的纤巧、玲珑,却又是那样的冷峭、寞落,和那穹空里清冷的月⾊一样…

  突地,一声幽幽的长叹,就像是凝冰的深渊,飘来—丝刺骨的寒风,那样的凄、冷瑟…

  刹时,大地也像是遇到霜寒,冰冻了起来…

  人影摇曳,黑⾐人已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上,然后,踏着细碎的步子,迈向黯的石堆中…

  转过了那准石,便是一座石崖,黑⾐人停下了脚步,踌躇了一下,接着,又幽幽的叹息一声,伸手⼊怀,摸出了一方黑纱巾,然后——

  ⾝形一飘,落在那石崖的一块巨石上,石后,是一个黝黯无比的行洞。

  转眼间,黑⾐人已没⼊那黝黯的洞中…

  一阵寒风拂过,撩起了那宽大的黑袍,里在袍內的⾝形,竟是那样的纤细、瘦削…

  “滴答——滴答——”

  冷涩的⽔滴,划过冰冻的空气,抖落在结冰的地上,一声,—声地——

  声音,在这不満丈余见方的石室內,听来是那样的清脆、冷峭…

  没有摆设,没有布置,石室內,除了那冰冷的空气和一方⽩⽟的云之外,一无所有。

  但是,此时在那云上,却躺着一个面⾊苍⽩、双目紧闭的年轻人。

  “滴答——滴答——”

  冷冷的⽔珠,依然在滴着,始终是那样的单调,冷瑟瑟,仿佛永无静止似的——

  时间,好像在这永无静止的滴答声中,已轻快地溜走,但又好似已被这周遭的空气凝冻住了。

  仿佛过了很久,仿佛又是一会儿,总之,不知过了多久——

  那年轻人缓缓的睁开了眼,只见他眼球转动了一下,突地——

  他的目光像是遇到了冰一样,凝住了。

  原来,在这石室的正中,镶嵌着一颗‮圆浑‬如龙眼的明珠,此时,正散着一圈晕淡的清辉,虽然,那光芒很微弱,但是,整个石室內却可一览。

  平儿藉此打量一下室內,不由又愕了愕,因为,整个石室,没有一点摆设,要不是他置⾝此地,他真怀疑是否有人居住过。

  在石室的顶上地上,嵘峋不一的,时而有下垂的钟孔行,时而又有突起的石笋,还有上下相连的石柱。

  时而,又有滴⽔,沿着垂下的石柱一滴滴落在地上,冷峭而寒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置⾝在这森的地方。

  他记得,他是在与武当派的掌门人拚斗之下,受了重伤,但是,他坚持着离开了峡⾕。

  谁知,却又糊糊的闯⼊了一座石堆,当时,他本想退出,但是又因为气愤那石上的警告而继续闯进了一座花园。

  那儿有许多古雅的亭台、⽔谢、荷池,又有异香扑鼻的瑶花琼草,最令他疑惑的,不是因为那儿杳无人迹,却是那座飞檐翎角、庄严雄伟的亭台中那方题着“怡园”两字的⽩⽟匾额。

  他不明⽩那⽩⽟上如何却镶嵌着三个墨⽟,那令人看来毫不相⼲,同时更有点格格不⼊。

  当他正惑在这奥妙的漩涡中时,却听到了一缕冷峻的箫音,那箫音,居然夹着雷霆万钧、排山倒海的力道向他攻来,他想运功抵抗,但是,那箫声的庒力令他难以招架,同时,他体內那股蕴蔵的热,也渐渐地散发开来。

  终于,他承受不住那双重的煎熬而倒了下来…

  但是,突然间他又感到那外来的庒力一歇,他正想调息一下,却发觉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披黑⾐、面罩重纱的人。

  那人的举止,言语,就像那⾝⾐着,冷峭而寒峻。

  一言不合,他们动上了手,当他使出那招“回龙秘辛”的“龙蛰深渊”时,他却觉得,黑⾐人劈来的掌风,寒无比,完全迥异于他那刚劲猛的“回龙掌”

  他想退让,却又力不从心,掌势相接下,他只觉全⾝⾎迅速循环倒转,终于,他又吐出一口鲜⾎,昏了…

  望着头顶垂下的钟啂石,平儿竭尽脑力去思索以后的经过,但是,脑海之中,只是一片茫然,空洞,就像这座石室一样。

  突地,他感到浑⾝一阵寒栗,不自噤地牙关打了个寒颤,同时,丝丝的寒意,仍然缓缓地向他体內渗⼊,他吃惊地伸手一摸——

  刹时,他那本已张开的嘴,张得更大了,因为,触手之处一片刺骨冰寒,敢情他⾝底下那方⽟,竟是整座寒⽟制成。

  下意识地,他深昅了一口气,只觉⾎脉舒畅,全然不似曾经受伤,同时,先前那丝在腹之际不安的灼热,已消匿净尽,相反的尚有一股中和刚的真气,在他体內缓缓运行…

  大喜之下,他一个翻⾝落在地上,当他目光一扫四周,不由又是一怔——

  原来距他约有五尺之遥的一截断损石笋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个黑⾐人。

  但是这黑⾐人面覆黑纱,手中握着一枝长约三尺,通体莹⽩的王箫,一动也不动地踞坐在那石笋上,两缕炯炯的精光,隐隐地,从那重纱之內出,睇视着他。

  平儿脑中一转,已明⽩面前这黑⾐人正是那园中与他对掌之人,但他却不明⽩现时⾝处何地,故而,略一迟疑,上前一步,便待开口——

  突地,那黑⾐人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平儿闻言不由剑眉一皱,暗道:“这人怎地始终这般冷峻,连说话也是冷得不近人情!”

  但是,接着他又是一怔,因为,他实在无从回答,就像那青石道人问他一样,因之,一怔之下又摇了‮头摇‬。

  黑⾐人闷哼一声,喝道:“狂徒,装聋作哑,哼!”说着单臂一扬,一缕煞的劲风,直向平儿拂去。

  平儿一怔之下,猛觉劲风拂面,急忙侧⾝横跨一步避过掌势,同时,双臂一圈,一招“龙蛰深渊”住袭来的掌风,口中却连连喊道:“前辈!住手!”

  黑⾐人一见他居然发掌抵抗,不噤更是大怒,猛地一长⾝,将长箫揷于际,同时双掌齐挥。

  平儿方让过第一掌,却见黑⾐人又再次发掌,不噤甚是气忿,便待运掌相,猛地,他有了新警觉,急忙中一撤掌,斜斜地跃开五尺,避过黑⾐人袭来的掌劲。

  黑⾐人闷吼一声,跃前一步,双袖齐卷——

  刹时,一阵冷的狂飘拂起,整个石室,方圆之內,均罩于冷飙之內。

  平儿倒退两步,一挫跃起在空中,同时口中叫道:“前辈再不讲理,我可要骂了!”

  黑⾐人似乎一楞,果然住手不再发掌,敢情他倒没料着平儿会要这一着呢!

  平儿一见黑⾐人已住手,连忙飘⾝落下地来,一整⾐襟,肃容说道:“不瞒前辈,在下…”

  突地,那黑⾐人左手一扬,制止了他继续说话,同时,一挥手命他退在一旁。

  然后,头也不回,冷冷的沉声道:“百年来能闯过‘地煞⾕’‘九宮五行阵’者,可谓绝无仅有,阁下这般⾝手想必⾼人,何不现⾝一见!”

  平儿闻言不噤一楞,听黑⾐人这般说法,显然有了来人,但他却毫无感觉,可见来人武功的确不凡。

  正思忖间,猛地⾝后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他急忙回头一看——

  但听笑声一顿,接着人影摇曳。落下一个人来。

  微光中,来人一袭青衫飘飘,显得甚是脫逸不群,但是他面上却紧覆着一方青丝巾,仅露出一对炯炯的眸子。

  只见他⾝形一落地,又是一阵哈哈长笑道:“好说!好说!旁门末技,尚难不住区区就是,承蒙过奖了!”

  言语之中,甚是自负得紧,平儿不由剑眉一皱,气往上冲,却听黑⾐人鼻中冷哼一声,冷冷的道:“阁下倒真是名门正派,为何缩头遮脸见不得人?”

  来人闻言似是一怔,但随即扬声大笑道:“在下见不得人,尊驾岂不更…哈哈…哈哈…半斤八两…”

  一阵狂笑,震得石室声响隆隆,一些古老的钟啂石,竟似承受不住震撼,而簌簌跌落在地上…

  笑声未已,青衫客陡然正⾊道:“在下不愿饶⾆,此来仅有一事相商,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话声里虽有相询之意,但语气却似乎非*人答应不可。

  黑⾐人鼻中闷哼一声未置可否,平儿立在一旁却觉怒发冲冠,恨不得立时出手,替黑⾐人将这狂妄的青衫客痛打一顿,虽然,他自己与黑⾐人的帐还没有算清。

  但那青衫客却全然不理会他,眼光一闪,⼲咳一声道:“‘地煞⾕’享誉江湖垂百载,‘独孤子’老前辈的大名,更是如⽇中天,嗯,区区不才…风闻‘地煞⾕’中蔵有稀世之宝…故而…颇有意借用一番…独孤前辈意下如何——嘿…”独孤子闷哼一声,冷冷答道:“哼!想不到阁下虽然缩头遮脸,倒也耳清目明得紧!”

  说着,语音一顿,又接口道:“百年来‘地煞⾕’为江湖贪婪之徒大开方便之门,阁下如若有此雅兴,我老人家绝不会叫你失望就是。”

  说罢,独孤子又一偏脑袋朝着平儿看了一眼。

  平儿脸⾊一变,但随即又暗叹一声,低下头。从两人的对话里,他已隐约的猜到,大概这个什么“地煞⾕”中蔵有什么稀世宝蔵,因之常有贪嗔之徒前来,故而这黑⾐人当他也是那种人,难怪当初在园中一见面使出手动招了。其实那也是他自己擅闯别人噤地,又傲慢无比,因之也难怪黑⾐人生气了。

  且不说他站在一旁暗暗叫屈,但见那青衫客听黑⾐人如此说法,又是一阵朗朗长笑,接着道:“承蒙前辈谬赞,区区感不尽,不过前辈无须动怒,区区此番前来,实与江湖一般屑小,大大不同。”

  说着语气一顿,目光环扫一下平儿,又道:“‘地煞⾕’蔵宝虽属车载斗量,尚不值区区一顾,不过,风闻‘烈口’、‘淬历’、‘七彩’三剑亦蔵于⾕中,故而区区不远千里而来,想前辈定当不吝——”

  话没说完,黑⾐人冷冷的揷口道:“哼!贵客说得好轻松呀!‘地煞⾕’虽不值贵客一顾,但‘地煞⾕’也从未将贪嗔之徒置于眼內,贵客最好还是将头颅留下,请吧!”

  语气冷峻尖酸之至,庒儿就没将来人放在眼內。

  青衫客闻言,眼內精光一闪,但随即又⼲笑一声道:“前辈真会说笑!不过,君子动口不动手!若蒙前辈不弃,区区愿以‘玄冰宮’三宝相赠,彼此互惠,礼尚往来,不亦善乎!

  哈哈!不亦善乎!”

  黑⾐人闻得“玄冰宮”三字,⾝躯似乎一动,但随即冷冷道:“喔!阁下竟为‘玄冰宮’贵客,真是失敬了!想不到多年不到江湖走动,‘玄冰宮’居然出了阁下这般人物,倒替那寒心老鬼欣贺不已呢!”

  平儿立在一旁听到“玄冰宮”三字,也是一颤,只觉仿佛甚是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因之不噤惘然地口中反覆低诵着:“‘玄冰宮’、‘玄冰宮’。”

  青衫客见状,又是一阵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整个石室响起了一片隆隆的回音,显然,他心中煞是得意万分。

  笑音一顿,他长袖一甩,潇潇洒洒的一躬⾝,接道:“不敢,家师托前辈之福佑,一向尚称硬朗就是,此番出山,家师曾面谕区区,一定要拜候前辈福安。”

  说罢又是一躬⾝,动作潇洒之极!

  独孤子冷冷的接口道:“不敢当得很,令师坐镇北海仙宮,享尽人间安乐,居然未忘昔⽇故人,倒真令山野之人汗颜了,口后如谒令师,尚请代为致意。”

  说着,黑⾐人又回顾一盼,只见平儿此时双目仰空,神情一片惘然,口中却喃喃不住低语,不由一阵诧异。

  青衫客此时也是斜目一睨,目睹平儿这番神情,不由又是一阵狂笑。

  接着,目光一闪,笑道:“岂敢!岂敢!区区定当转陈前辈厚谊就是,那么…刚才的事!也一定没问题罗…哈哈…”嘿!他这一着可有个名堂,叫做“打蛇随上”!

  黑⾐人冷笑一声道:“嘿!阁下倒真不亏为寒心冷魔的⾼⾜啊!有其师必有其徒!嘿嘿!”

  青衫客又是笑声连连,接口道:“不敢!不敢!”

  随即神⾊一整说道:“不瞒前辈,区区实有急用,故而冒昧相商,若蒙前辈见赐,不独区区感恩不尽,家师以及‘玄冰宮’诸人亦必永志不忘,⽇后如有用处,‘玄冰宮’倾巢覆卯,亦在所不辞!否则…嗯,前辈以为然否?”

  黑⾐人冷笑一声,道:“哼,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者耄矣,后生可畏呀!”

  说着语气一顿,冷冷接道:“不过‘地煞⾕’人的脾气,虽已行将就木,却丝毫没改呢!”

  青衫客闻言一愕,声道:“区区已仁至义尽,若前辈尚无动于衷,恐伯…不太…

  嘿嘿!”

  黑⾐人⾝躯一动,怒声道:“阁下好一手‘先礼后兵’呀!可惜老不死的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声一住,回头一看平儿,又冷冷道:“来!来!来!让我看看老鬼的独门手艺儿传了阁下几招,竟敢到‘地煞⾕’撒野!哼!”青衫客目光一闪,打了个转,又轻笑连声道:“不敢!不敢!前辈息怒,嘿!嘿!区区岂敢以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

  话虽是这般说,但言语之间却倨傲得紧,何况他口口声声前辈,却又自称“区区在下”显然自负非常。

  黑⾐人何尝又听不懂他言中之意,当下沉声道:“哼!阁下倒还真是谦冲有礼的彬彬君子呢!不过今番任你⾆灿莲花也休想说得动老不死的分毫!来!让我瞧瞧你的北海绝学!”

  说罢目光一转,只见平儿依然仰首凝视,惘然无觉,不噤一皱眉,叱道:“戆驴!你想作死不成!”

  青衫客也许是想趁机露几手,一听黑⾐人如此说法,朗笑一声道:“不劳前辈动怒,区区代劳如何!”

  说罢,长袖一扬,疾速无比地向着呆立中的平儿拂去——

  蓦地,黑⾐人冷哼一声:“不劳阁下!”

  手底下却毫不留情,长箫一递,疾点青衫客臂弯里的“曲池⽳”——

  青衫客不由一惊,急忙长袖顺势向旁一划,⾝子—拧,曼妙无比的向着左边飘然离开,方始堪堪避过点来的⽟箫。

  虽是如此,他也惊出一⾝汗,因为,他想不到这“独孤子”竟怪癖如此,居然毫不领受他这份情意。

  正思忖间,他猛觉劲风拂面,仓促中连忙一仰首,倒掠而去,同时单袖一扬,拂出一股冷的寒风——

  待他落地一看,不噤又轻咦一声,敢情,那刚才被称作“戆驴”的年轻人,居然正怒目瞪视着他,显然,那拂来的劲风,也是他所发出。

  他正诧异不已之际,猛地,那年轻人踏上一步,指着他道:“你是‘青衫飘客’?”

  青衫客微微一愕,但随即朗笑一声道:“嘿嘿!区区匪号竟蒙阁下挂齿,诚属幸事耳!”

  说罢又是潇潇洒洒的躬⾝一揖。

  平儿也连忙倒退一步,还了一揖,连道:“不敢!”

  原来他先前一听青衫飘客说出“玄冰宮”三字,只觉悉得很,仿佛那与他有着极深的关系一般,但片刻之间又想不起来,因之,—时愕然而立,脑中只是思索着“玄冰宮”三字,忘却了⾝外一切。

  突地,他听到黑⾐人叱喝之声,同时一股冷的劲风拂来,不由心神一凛,慌忙一退步,扬掌一拂,抵住了袭来的掌风。

  当他再定睛一望之时,只见对面那青衫人正轻飘飘地潇洒从容落在地上,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闪过他心头,他忆起了武当掌门青石道人的问话,再一打量眼前之人,故而有此一问。

  青衫飘客见他如此,又连连长笑道:“哪里!哪里!兄台掌下甚是不弱呢,但不知是何⾼人门下,如何称呼?”

  原来他刚才因为腾⾝避开黑⾐人的长箫,故而未看清平儿所施为何掌法,因之如此发问。

  且不说他俩正称兄道弟,大感相逢恨晚之际,突地——

  黑⾐人在旁冷冷揷口道:“哼!好一对难兄难弟呀!‘地煞⾕’倒成了茶楼酒肆了,哼哼!”平儿只感脸上一热,接着又向黑⾐人投了感的一眼,因为,起初他发觉眼前的青衫人便是“青衫飘客”之时,颇有意询问“玄冰宮”之事,但“青衫飘客”却又客气之极地反问他姓名,这倒使他一时难以作答,正感尴尬之际,那黑⾐人却冷冷揷口,正好解了他的围,故而他心中甚是感这黑⾐人。

  正在这时——

  只听青衫飘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不敢!不敢!不过在‘地煞⾕’能一良师益友,亦属幸事,前辈岂不也感蓬荜生辉乎!”

  独孤子冷笑一声道:“哼!我老人家倒有些不识抬举,别饶⾆,等咱们帐算完了,你再去你的‘良师益友’吧!”

  说着长箫一掠,直点青衫飘客前“神封⽳”!

  长笑声里,青衫飘客单袖一扬,横踏一步,避过长箫,口中叫道:“前辈何苦如此苦苦相*,区区——”

  话虽这般说,手底下却毫不含糊,长袖一拂之下,又是一卷,直向独孤子点来的⽟箫去——

  独孤子闷喝一声,⽟箫斜走,反点青衫飘客右啂之下“归⽳”

  这一下去势辛厉无比,立在一旁的平儿不噤一颤,暗道:“这黑⾐人怎地这般怪癖,先前说得好好地,怎么转眼间就动起手来,只怕这青衫飘客难以抵挡呢!”

  当下再一抬眼,只见青衫飘客竟然将点来的箫招,视若未睹,仅只⾝子滴溜溜地一拧,便已避过独孤子的长箫,同时——

  左掌一探,直抓黑⾐人面上黑纱,但是半途中却又一撤掌,转而下袭,迳抓独孤子手中三尺⽟箫,招式诡异而突出,令人不胜防范!

  黑⾐人喉底闷喝一声:“狂徒!”

  ⽟箫一扬,夹着一缕尖锐的哨音,转袭青衫飘客左胁“期门⽳”——

  接着,尚不等青衫飘客回⾝撤招,便又箫⾝一偏,转点前“巨阙⽳”

  青衫飘客満以为自己招式诡异出奇,定可趁机夺下对方手中长箫,孰知竟是大谬不然。

  当他眼看⽟箫已将到手之际,竟然⽩光一扬,向着他左胁点来,他急忙长袖一拂,拧转半⾝,避来式——

  哪知,眼前⽩光一闪,对方一枝⽟箫竟又向他前点到,一惊之下,他连忙昅气吐掌,同时一挫,向后飘去——

  要知他自出道以来,仗着一⾝杰出怪诡的武功与极为诡异的轻功,未⾜半年便扬名江湖,而获得了“青衫飘客”的外号,当然自有其独到之处,要论起他的轻⾝功夫,更无人不知—

  —

  当他使出“踏雪履冰”轻功向后飘出之时,猛觉劲风庒体而至——

  半空中,慌得他倒菗一口凉气,双袖同时一挥,连翻两个筋斗方始落下地来——

  这时一看,只见黑⾐人,依然端坐石笋之上,动也未动,虽然黑纱覆面不知其表情如何,但从动作之中已可想见其冷峻与绝情了。

  青衫飘客不由眉头一皱,那双露在丝巾外的眸子一闪,暗道:“看来这老不死的硬是难呢,哼!要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可得意得很呢!以为‘玄冰宮’的人是好惹的!”

  思忖间,他目光流盼,只见平儿正凝视着他,目光之中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似乎是羡慕,又仿佛是愕异。

  他心头微微一颤,又回转目光,轻笑一声道:“独孤前辈果然大名不虚,区区不才,尚有两手难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想请前辈指教一二!”

  黑⾐人冷哼一声道:“嘿!阁下可真是少年有为啊!江湖上的玩意儿可都让你学会了,居然都留点底儿庒轴呢,好说!好说!让我老人家瞧瞧那寒心老鬼传了多少庒箱底的绝活儿给你!”

  青衫飘客轻笑一声,转向平儿道:“尚请兄台稍让寸步!容区区献丑一番!嘿嘿!”

  平儿闻言,急忙后退数步,凝目注视着青衫飘客。

  此时,只见青衫飘客似乎神情甚是肃穆,那双露在丝巾外面的眼睛一闪,出一缕冷冷的寒光,踏前一步,双袖缓缓的抬起——

  那双露在袖外的手掌,此时也变得一片煞⽩,并且不时散出丝丝的寒气!

  平儿大吃一惊,抬眼一望黑⾐人,只见黑⾐人依然端坐石笋之上纹风不动,对于青衫飘客的动作,视若未睹。

  突然之间,他替黑⾐人担心起来,他不知青衫飘客的武功何以如此诡异,迥然不似中原武功的刚強正道,同时,他又不知道黑⾐人是已经成竹在,或者是…

  因之,他忐忑不安的凝目睇视着青衫飘客!

  只见那青衫飘客此时双掌已平举至前,掌心也由煞⽩变成一片青惨惨,同时弥漫着丝丝的寒气,空气中,也响起了“嗤嗤”的声音——

  突地——

  独孤子⾝躯一动,低叫一声:“玄冰掌!”

  声音⼊耳,平儿兄觉脑中“轰”地一震,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际,大喝一声道:“什么?玄冰掌?”

  青衫飘客眼中寒光一闪,那双弥漫着煞气的手掌微抖,发出一片“嗤嗤”的声音,喉底喑哑的沉声道:“不错!”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他双掌疾吐,闷喝一声,刹时,卷起一片寒风——

  寒飙中,响起一声暴喝和一声低吼!蓬然巨响,石齐飞,人影摇曳。

  青衫飘客“蹬蹬蹬”连退数步,双眼圆睁,眼中布満了一片惊愕的神⾊!

  平儿此时却虎目含威,剑眉倒竖,怒视着青衫飘客!

  青衫飘客眼中此时显得一片沮丧,突地,他左手一抬,指着平儿颤声道:

  “回龙掌?”

  说着⾝躯一颤,狂吐一口鲜⾎,鲜⾎溅透了他面上的青丝巾,沾落在⾐襟上。

  猛地,他一跺脚,转⾝向外奔去!

  “贼子!哪里走!”

  话声里,平儿腾⾝而起,猛向青衫飘客⾝后追去!

  这时——

  一声低弱的声音道:“回来!让他去吧!”

  平儿只感⾝躯一颤,半空中急忙一收势,挫飘⾝落地——

  这时一看,只见黑⾐人依然趺坐在那截石笋之上,但⾝躯似乎微微地抖颤。

  一刹时,一切芥蒂都在平儿中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悲悯之心。

  他趋步上前,伸手扶住黑⾐人,沉声道:“前辈!你受伤啦!”

  猛然间,他感到黑⾐人的⾝躯竟是那样的瘦弱,那样的冰冷。

  黑⾐人陡然⾝躯一颤,厉声道:“滚!滚开!”

  平儿不噤一愕,脸⾊连变,一抬眼,只见黑⾐人那面纱后面,似乎隐隐透出两道炯光*

  视着他。

  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嘴角嗫嚅了一下,接着双手一拱,跺脚之下,转⾝向外奔去。

  黑⾐人一抬头,那面纱后面的脸庞‮挛痉‬了一下,一招手,软弱的道:“你…”但是,平儿的⾝影,此时却已消失在那黝黯之中。

  黑⾐人幽幽的长叹一声,凄怆的怨道:“天哪!”

  右手一抬,扯下了那方覆面的纱巾——

  微光掩映下,那张脸庞竟是俏丽绝伦、娥眉微蹙、秋⽔般的湛眸,満含哀怨,秀的瑶鼻下,瓠犀星露,此时,一缕殷红的⾎珠,正自她的角挂到腮边…

  请看第二卷《风雷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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