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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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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女究竟是谁?对公孙⽟是个莫大疑团,因适才嚼服参须,有益元气,勉強抬头往幔后看去,不由又惊又感,怅触万端莫知所措。

  原来幔后也是一张竹揭,倔上躺着一个周⾝⾎迹殷然的渔夫装扮之人,但包头青中已落,云发垂枕,可不正是那位曾在巫山仙女坪,服侍自己养伤多⽇的沈南施姑娘。

  公孙⽟当时就因看出沈南施颇有几分对自己留情之意,而自己亦固⽇对红妆,渐难遣此,才怕坠情网,毅然悄悄脫⾝,想不到仍会被她发觉,尾随暗护,并拼命相救自己,以致受伤如此之重。

  此女如此痴,加上自己与她,及她与戴天仇之间,更有一些颇为复杂的思仇牵扯,将来不知究应怎样处理?方是面面俱到的妥善之策。

  公孙⽟正自心头棼如丝之际,幔后的沈南施姑娘,发出一种低弱得宛若游丝的语音,断断续续说道:“多…多承老…老人家相…救!我…我还…有一位公…孙兄呢?”

  沈南施遍体鳞伤,劳魂乍转之下,一开口便问公孙兄,这种情意,显然出于至诚,丝毫没有矫做作,又怎不叫公孙⽟听在耳中,为之心神一震?

  知⾜渔翁笑道:“姑娘放心,那位公孙老弟,在你全力维护以下,伤势较轻,已然无碍!姑娘还是先静心养伤,不必多言,你至少尚须六七⽇光景,才能下倔行动呢!”

  沈南施意似不信公孙⽟无恙、要想抬头观看,但⾝上所受硬伤,又多又重,‮躯娇‬才一转动,便颤声娇哼,仿佛痛楚难堪,支持不住。

  公孙⽟忍耐不住;因⾝上伤痛,尚可支持,遂勉力扬声叫道:“沈姑娘,公孙⽟多承相救,⾜感盛情!且请先行听知⾜渔翁老前辈之言,静心珍重,彼此伤愈以后,再当面谢!”

  沈南施听得公孙⽟语音,芳心大慰,娇频频,依旧声若游丝的叫道:“公…孙…

  兄!”

  知⾜渔翁深知她此时元气太弱,委实不应多言,遂微叹一声,伸手轻拂沈南施黑甜睡⽳。

  沈南施应手阖睛,脸上带着宽慰神⾊,悠然⼊梦,知⾜渔翁轻轻走过,替她拉好布幔,向公孙⽟‮头摇‬笑道:“公孙老弟,这位沈姑娘不仅以你有舍命维护之德,言语神态以內,更一往情深!但老弟一⾝內家上乘武功,却又偏偏毁在她师傅巫山神姥掌下,这本糊涂帐,将来真不知道要怎样算呢?”

  公孙⽟因方才所叙只是大概情节,并未把自己另有卞灵筠戴天仇两位红颜知己之事,告诉知⾜渔翁,此时当然不便立刻就提,只得话锋一转问道:“老前辈顷间对公孙⽟所说灵药,不知是何名称?及生长何处?”

  知⾜渔翁想了一想说道:“这类天材地宝,可遇难求,但公孙老弟不妨照我所说之处,前往一试!”

  伸手倒了两杯热茶,又喂公孙⽟服了一颗丹药,自己也饮了几口,继续说道:“峨眉后山,绝缘崖畔的回头⾕中,听说出了一朵‘⽟叶金莲’,此花系禀两间灵气所生,与寻常莲花大不相类。叶作纯⽩,花作淡金,‮心花‬莲实却仍属青⾊!倘若机缘凑巧,能够觅得那莲实服下,再如巫山神姥所言,得南北双魔之助,以绝世神功导引药力,游遍周⾝百⽳,八脉奇经,则不但武功可复,真气內力方面,反会较前增強不少的呢?”

  说到此处,眉头略皱又道:“但据我这老渔人看法,恐怕灵药易得,双魔难求!虽然北魔申一醉与老弟结为知,无求不遂,部位南魔六诏神君万侯午,却不但情比申一醉更怪,并与老弟师门,仇深似海,想他为此事出力,岂非难于登天?本无望!”

  公孙⽟冷笑一声答道:“老前辈虑得极对,慢说万俟午决不会为我尽力,就算他不知公孙⽟来历,勉強下手,我亦宁死拒绝!总之,且尽人力,莫问天心,我就不信人间正气,会然无存,让万俟午那琊恶魔头,始终猖獗!”

  一晃三⽇,公孙⽟已可勉強走动,但沈南施却依然无法下摄,知⾜渔翁因连⽇倾谈,得知公孙⽟情丝早有所系,遂在一再筹思之下,向公孙⽟说道:“公孙老弟,你既不再对这沈姑娘留情,则不如趁着她伤势未痊,悄俏独往蛾眉,免得把这桩错杂恩仇,越!”

  公孙⽟沉思有顷,向知⾜渔翁叹道:“公孙⽟虽因情有所属,只得辜负沈姑娘一片苦心,但‘道义’二字,却不能不讲!沈姑娘为我⾝负如此重伤,九死一生,公孙王无论如何,也应该等她伤势完全复原,彼此把话说明以后再走!”

  知⾜渔翁目注公孙⽟,点头叹道:“公孙老弟虽然光风霁月,无愧侠士襟怀,但我看你纵属精钢百炼,也敌不过绕指柔肠,天生情种,对情之一关,未必跳得过呢?”

  公孙⽟微笑不答,自此便亲侍沈南施汤药,并绝口不提他事,沈南施在他一片殷勤之下,劳心可可,笑靥时开,伤势居然恢复得意外之速。

  知⾜渔翁看在眼中,不住暗暗‮头摇‬,但公孙⽟却宛如未觉,这一段光以內,他委实对沈南施招呼得无微不至,在任何外人眼中,均将毫无疑问地把二人看作天造地设的一双情侣!

  六天过后,沈南施伤势已痊,邀了公孙⽟并坐江边石上,一同向西瞩目,观赏那宛若万马奔腾,排空而至的滚滚江流。

  公孙⽟看见奔流触石所起的浪雨飞花,想起所遇所经,不由沁出一⾝冷汗。

  沈南施微笑说道:“我自幼从师,并因喜习⽔,经常扁舟一时,自巫峡上溯夔溯门,或下放西陵,来往洪麟,把这三峡形势,记得而又!何处有石?何处是滩?无不了如指掌,不然当⽇纵有绝顶武功,一经覆舟,便难免不作溺死冤魂,成了鱼虾的口中美食了!”

  二人团这一段病榻绵,感情进,相互间的称呼已改,公孙⽟听完说道:“南妹恩情…”

  沈南施不等公孙⽟话完,便即嗔道:“⽟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头巾气,老改不掉!要论到‘恩情’二字,你对我有思在先,不是那一粒玄门智珠,沈南施此⾝岂非早化异物?所以慢说这点小惠,我一生一世,都对你报答不了呢!”

  说到此处,突然极其婉蛮地,香肩半倚公孙⽟,臻首微抬,幽幽说道:“⽟哥哥,我求你件事,你肯答应我么?”

  公孙⽟有点误会沈南施用意,心头一惊,但仍含笑答道:“南妹一向豪慡,怎的呑呑吐吐起来?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居然用得上‘求我’二字!”

  沈南施俏目流波,凝注公孙⽟脸上,慢慢说道:“巫山翠屏峰仙女坪之事!完全误会,我师傅情又怪,他那一掌之仇…”

  公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噤哑然失笑,截断沈南施话头说道:“我既与南妹订,巫山神姥老前辈便是我师门长者,南妹怎的提起这个‘仇’字,未免有点该打!”

  沈南施听公孙⽟本不曾把恩师一掌击毁他內家功力之事,记在心中,不由又感又佩他说道:“⽟哥哥,你品格真⾼,心肠真好!”公孙⽟心中有话,几度言又止,但如今见沈南施诚中形外,语语含情,不由暗想再下去,必如知⾜渔翁所言,越越深,遂暗暗把牙一咬,向沈南施含笑问道:“南妹伤势,完全无碍了么?”

  沈南施娇笑答道:“⽟哥哥,不要扭心,我腿上虽还有一二处结痴未落,但已不妨碍行动,明天就陪你到峨嵋山去,找那‘王叶金莲’好么?”

  沈南施越是这样深情款款,公孙⽟心中想说的话,便越发难以出口,憋了半天,憋得俊脸通红,但终于被他憋出一个法儿,呑呑吐吐地向沈南施说道:“南妹,我…我…

  我…”

  公孙⽟的这副尴尬神⾊,也使沈南施误会起来。娇靥飞红地假在公孙⽟⾝旁,低声说道:“⽟哥哥,只要你喜的事,我总无不同意!”

  这几句曲尽‮媚柔‬,情意绵绵的答话,听得公孙⽟心头一酸,眼角微润地和声说道:“南妹,我讲个故事你听。”

  沈南施大眼连眨,点头笑道:“我最爱听故事,但是⽟哥哥不要讲大苦的,我心肠软,会哭!”

  公孙⽟心头又是一阵难过,微停片刻说道:“这故事是实事,到现在还没有完,所以结局是悲是喜,谁也无法断定!”

  说完便把自己⾝世所遭,暨与卞灵等效戴天仇等结识经过,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但将当事人名,完全更换。

  沈南施何等冰雪聪明?听不多时,便知道公孙⽟是在现⾝说法。

  公孙⽟感觉到沈南施紧假自己的‮躯娇‬,遂渐发抖,便知道她已明⽩自己用意,虽然担心不知会弄成怎样一个结果收场?但仍硬着头⽪,佯作不知地直往下讲。

  沈南施⾝躯越来抖颤得越觉厉害,但听到公孙⽟六诏山涉险,独闯纯宮,重会卞灵筠以后,反而慢慢宁静起来!

  这种现象,未免使公孙⽟有点莫明其妙,直等讲到误毁“柔经”人川寻觅知⾜渔翁,探询武林名剑“灵龙匕”下落之时,沈南施突然幽幽说道:“⽟哥哥,不要再讲下去了,你抱着我!”

  公孙⽟如今对这沈南施是既有点爱,又不能爱,正不知她反应如何之际,怎忍拂她心意?遂轻伸猿臂,拢住纤,两人默默无言地互相惧抱。

  沈南施声音微带哽咽的说道:“⽟哥哥,我知道你讲的做事,是你现⾝说法,心里难过得很!你抱得我紧点,我要哭了!”

  公孙⽟也是一阵酸鼻,感觉得有点进退两难,终于遵纵沈南施之言,猿臂加力,把她‮躯娇‬揽得紧了一点!

  沈南施闭目无言,但珍珠般的眼泪,却从眼角之间,滚滚而落。

  美人“含颦”的境界,本来要比“带笑”⾼上一层,而凄然无语,情泪泉流,更⾜令当事人为之消魂蚀骨。

  公孙⽟天生情种,此心匪石,也由不得地低头垂泪,泪珠儿恰巧落在半躺半假他怀中的沈南施姑娘的⽟颊之上。

  沉南施突然收泪,自怀中取出一余香巾,替公孙⽟拭云眼泪,却任凭自己双颊,留着纵横泪痕,嘴角上浮起半丝凄然绝的笑容说道:“王哥哥,你这几滴眼泪,流在我脸上,使我好不安慰!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可不许骗我!”

  公孙⽟看出沈南施心情凄苦已极,点了点头,眼中又复含泪滴。

  沈南施再度替他以中拭泪,‮头摇‬说道:“英雄有泪不轻弹!男孩子偶而流几滴眼泪,表示在英雄肝胆以內,兼富儿女心肠,未尝不可略增妖媚?但老流眼泪,却有损应具的英风侠气!我要问你的话,目的只要你推诚相告,并不是令你难于作答的呢!”

  沈南施恢复了她那慡朗风神,公孙⽟竞越发觉得爱意滋生,难以自遣,手揽纤,不由自主地又抱得紧了一点。

  沈南施虽不垂泪,神⾊仍自难免凄然,仰头向公孙⽟问道:“五哥哥,这故事中的男主角,当然是你,第一女主角叫什么名字?她所顾忌的残废魔头,是不是六诏神君万俟午?”

  公孙⽟生平不善谎语,也不愿欺骗沈南施,遂照实说道:“她叫卞灵筠,是六诏神君万俟午门下八女之一!”

  沈南施继续问道:“那第二女主角呢?”

  公孙⽟知道沈南施这次是明知故问,率然答道:“她就是你恨透了的戴天仇!”

  沈南施看着公孙⽟,‮头摇‬苦笑说道:“⽟哥哥,你又错了,我师傅把你打得死去后来,并毁掉一⾝內家上乘武功,你都能忘掉一个‘仇’字,我若再对戴天仇记恨,沈南施还是人吗?

  公孙⽟被她说的満脸飞红,沈南拖又复说道:“卞灵筠可怜,戴天仇可爱,⽟哥哥你确实应该好好对待她们!但这是我的批评,你这故事之中,可能还有第三女主角出现,我想听听你对她的批评怎样!”

  公孙⽟毫不思索地,接口答道:”这位姑娘明恩怨,识大体,更甘于舍己救人,英风豪气,侠骨柔肠,我认为她在‘可怜’‘可爱’以外,还要加上‘可敬’二字!”

  沈南施凄然笑道:“⽟哥哥,有你这三个‘可爱’,沈南施虽死无憾!我还要问你一句,你到蛾眉山绝缘崖回头⾕中,找那‘⽟叶金莲’之行,是不是要我陪你去了?”

  沈南施一味柔顺,但不媚不妖,弄得公孙⽟一副铁石心肠,真不知从何硬起。

  想了半天,嗫嗫嚅嚅他说道:“南妹私下巫山,倘若归去过迟,伯⽗与巫山神姥老前辈岂不悬心焦急?”

  沈南施‮头摇‬叹道:“⽟哥哥像你方才那样实话实话,光明磊落的多好,何必又来这套宛转词令?我知道你并非对我无情,不过先后有别,情已独镇,遂怕与我常在一起,徒增苦痛!我喜戴天仇,羡慕卞灵筠,但更敬爱你五哥哥,只要彼此把话说明;决不会強你所难,效那世俗的郞痴女,峨眉之行,我不陪你去也罢,只有一件事不大放心,你內家武功已失,独自跋涉长途,万一再遇上独臂豺人,和狠心秀士那两个凶魔,怎么办呢?”

  公孙⽟见沈南施丝毫不以她‮意失‬为念,只是极度关怀自己,怎不感动异常,但知越是这样,越是非立挥慧剑,硬斩情丝!不然只要心肠稍软,必会弄得误人误己,铸恨情天,无法向卞灵筠代。

  所以硬着心肠向沈南施笑道:“江湖行道,那顾得了许多难险颠危?再说即令南妹与我同行,不是一样非那两个凶魔之敌么?”

  沈南施冰雪聪明,早猜透公孙⽟心意,自然免不了幽怨滋生,但也对⽟哥哥见⾊不,专情不渝的难得人品,暗暗钦佩。

  秋波微转,愁意全收,依旧假在公孙⽟怀中,仰头笑道:“⽟哥哥,我们再在知⾜渔翁老前辈这里,打扰半天,明⽇清晨便自你奔蛾眉,我回巫山好么!”

  公孙⽟知沈南施強为笑,其实柔肠寸折,芳心碎!想起自巫山受伤开始,她对自己悉心将护的一往深情,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南妹天香国⾊,⽟骨冰心,公孙⽟不是木石之人,怎能遣此?不过相逢太晚,弥恨无由!这样好了,我陪冰勾留三⽇,然后买舟溯江,先遂南妹回转巫山,公孙⽟再赴蛾盾,一试命运。”

  沈南施闻言,自己在凄苦之中,略觉安慰,这半⽇以內,两人遂相偶相倚,始终形影不离,郞情如⽔,萎意如绵,除了未及于之外,尽量享尽温柔滋味,把来⽇大难,暂置度外。

  夜间归寝以后,公孙⽟心嘲起伏,翻覆难眠,好容易才以所习內家定力,遣尽遐思,沉沉⼊睡。

  但等他一觉醒来,知⾜渔翁站在蹋前,‮头摇‬叹道:“沈南施姑娘兰心蕙质,真个我见犹怜,她昨夜见公孙老弟睡以后,已经走了!”

  公孙⽟闻言心头一阵诏惟,起⾝揭幌,走到沈南施榻前,果然兰香犹在,伊人已渺。

  枕下露出一角笺纸,公孙⽟菗出一看,笺上只简简单单地写着十六个字:“宁使我悲,莫教君苦,明月落花,相思万古!”

  但这十六个字中,其情之深,其心之苦,流露无遗,不噤又使公孙王这位多情侠士,为之垂泪不已。

  知⾜渔翁也喟然叹道:“精卫有心填海,女娟无石补情天!公孙老弟,这位沈姑娘可敬可爱,亦复可怜,你大仇得雪之后,务须有以善处,不可使她真如笺纸所云明月落花,抱恨万古呢?”

  公孙⽟听知⾜渔翁对沈南施所作“可爱可敬可怜”评论,竟与自己昨⽇午后之语无意相同,不由又复触诺与悲,长叹一声,向知⾜渔翁说道:“晚辈师门⾎债未偿,此⾝暂非我有!这些人心意的牵牵扯扯,只能一齐留到后谈,我若也死在六诏神君万俟午手下,岂不万缘俱了?”

  知⾜渔翁正⾊说道:“老弟本来豪气凌云,怎的经不得稍微‮磨折‬,便如此衰飒?须知报应虽有迟早,天道毕竟无亏,天南剑派的门户与衰,及整个武林间的正琊消长,其责至巨,似乎不应该有这以死遣愁,一了⽩了之念!”

  公孙⽟被知⾜渔翁说得満脸通红,一面长揖谢教,一面便告辞,遗赴峨眉,寻求灵药。

  知⾜渔翁笑道:“老弟武功未复、陆行太苦,我破例溯江而上,送你到离蛾眉最近的嘉定府城便了!”

  公孙⽟感九既地答道:“晚辈受惠已多,再劳老前辈跋涉长途,连结草衔环,均报答不尽了!”

  知⾜渔翁哈哈笑道:“老弟这样说法,便非侠义本⾊!我这知⾜渔翁,只是因江湖中魑魅过多,⽩知无济世之能,才借这‘知⾜’二字,遁迹渔家,幸保首领!老弟此行,若遂所愿,将来铲除六诏神君万候午,扫群魔,把这莽莽武林、整顿得一片清平,我这老渔人岂非间沾功德?”

  公孙⽟见这位老人家,情意签诚。也就不再推却。

  逆峡上行,必需雇人背纤,自然缓慢、不似顺流而下般的一⽇千里。

  船过巫山,公孙⽟遥望浮岚横蟑的缥渺烟云,脑海中不由钩出一幅图画,这幅图是在翠屏峰仙女坪上,有一个单寒翠袖的绝代娇娃,仰望浮云,珠泪盈眶,神情凄绝。

  知⾜渔翁见公孙⽟忽然对着以烟云变幻名世的十二巫山,痴痴凝神,目中含泪,知道这位多情公子,是又念起沈南施来,遂故意⾼唱东坡居士传诵千古‘的“念奴娇”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但才瞩了这两句,便拍着公孙⽟肩头笑道:“公孙老弟,你看这条东流逝⽔。终古如斯,不知阅尽多少兴亡?滚滚浪花,不知淘尽多少英雄豪杰?亡下游千里的两岸青冢以內,更不知埋葬了多少将相勋名、美人骸骨?可见人生百年在世,无异浮螃,必需做出几件惊天动地大事,才不致与草木同朽呢!”

  公孙⽟知道这位老前辈借词寓教,用意良深,只得红着脸儿,唯唯应是。

  船行无事,已人岷江,知⾜渔翁笑道:“老弟一到嘉定,便见蛾眉,老渔人不再相送!

  但愿机缘巧合,寻得‘⽟叶金莲’,早复神功,得了心愿,但快意思仇以后,却须到我西陵峡口一行,老渔人要为你好好钧几条鱼儿,相互浮一大⽩!”

  公孙⽟自知纵令灵药到手,万侯午亦决不会相助疗伤,仅靠辣手神魔申一醉一人,神功是否能复,尚未可知?就算功力恢复,莽莽天涯,茫茫海角,又到那里去找那柄又名“柔刀”的“灵龙巴”来,依照青莲大师指示,师兄弟三人合斗六沼神君,报仇雪恨?

  所以凄然答道:“公孙⽟自知来⽇太难,敢不邑勉从事?老前辈这段深思,晚辈铭刻五中,容图后报!”

  说完便向知⾜渔翁,长揖作别,飘然下船,直奔峨眉而去:

  公孙⽟此去,颇有一番绵排侧的事迹,但暂时慢谈,先行叙述搁置已久的侠女戴天仇,因为她如今已把六调神君万挨午的纯宮中,几乎闹得天翻地覆!

  原来戴天仇自公孙⽟走后,为了企图早⽇下山,昼夜加功,刻苦练剑!

  她天姿极好,恨大师又在一旁,亲自指点,所以约莫二十来⽇光,戴天仇便把少林一派的“达摩神剑”点苍一派的“回风舞柳剑”公孙⽟天南一派的“无极剑”与自己原来就含有四种剑法的本门剑法,融会贯通,练成一种⾼妙无伦的“七绝剑法”!

  剑法练成以后,戴天仇向恨大师诞脸笑道:“师傅,我把‘盘蹿剑,已找到,‘六绝剑法’也已练成,你该告诉仇儿,我那不共戴天深仇的‮实真‬姓名,并许我下山找我⽟哥哥,一同报仇雪恨了吧?”

  恨大师‮头摇‬突道:“你那仇人功力之⾼,盖世无敌,‘一击不中,便将遗憾终⾝!你这套‘七绝剑法’虽妙,但火候方面,差得还远,倘若躁切从事,岂非有去无回?羊⼊虎口!”

  戴天仇急得跳脚叫道:“师傅,你不能说话不算,照这样讲法,我辛辛苦苦的练剑则甚?”

  很大师失笑说道:“我说话如何不算?你剑法既已练成、我准你下山,先去帮你⽟哥哥报仇,在剪除六沼神君万挨午这狠毒妖孽以后,再把你自己仇人的姓名告你。”

  戴天仇虽然仍自微觉‮意失‬,但听师傅已准自己去找公孙⽟,遂也笑遂颜开,兴匆匆的收拾行囊,依然是男装打扮,一袭青衫,便向恨大师拜别。

  恨大师笑道:“疯丫头,怎的这等急?你知道到那里去找你⽟哥哥么?”

  戴天仇把大眼连眨,向恨大师顽⽪笑道:“师傅,这些事我比你聪明,我不会先到湘西雪峰山,找那追遥先生孟野鹤去?”

  说完,再拜起立,柳一拧,俏影轻飘,便自纵往摘星峰下!

  很大师的満脸笑容,在戴天仇走后,突然变成无限凄抢,腮边流下两行泪珠,口內低声喃喃不绝,似是为自己心爱徒儿,有所祷祝。

  不提恨大师心头私事,且说这位新成绝艺,渴念盟兄的男装女侠戴天仇,她久居九疑山,自对三湘路径悉,用不到像公孙⽟那般误打误撞,轻轻易易地便找到了雪蜂山上,追逐先生孟野鹤所居的三间茅屋。

  追遥先生孟野鹤,曾受恨大师厚思,也深悉戴天仇的一段悲凉⾝世!但彼此倾谈之下,盂野鹤听说很大师尚未告知戴天仇的仇家姓名,知道可能尚有某种时机,不曾成,所以也就避而不谈,只把公孙⽟先到茁岭、六调、⾼黎贡山,找寻“柔经”尚无所得,再北游‮疆新‬,并部关万里远上长⽩的预定途程,向戴天仇细说一遍。

  戴天仇听完以后,眉头微蹙,知道若⽔能在苗岭、六诏,及⾼黎贡山等云贵两省之內,找到公孙天,一容他北游‮疆新‬,或是远上长⽩,便恐无从寻觅。

  所以匆匆别过追逐先生孟野鹤,便往苗岭方面、兼程猛赶!

  苗岭既无所遇,戴天仇再奔六调,她⾜初生之犊不怕猛虎。因判断公孙天若到此处,不会不来会晤卞灵筠,及试窥六沼神君虚实,所以⼲脆不住别处寻找,⼲脆询明路径以后,一直扑奔纯富而去。

  纯宮中,自公孙⽟上次一斗,并明诛社灵芳,暗杀赵灵殊二女以后,六沼神君厅候午业已怒发如狡,特别手令最宠爱,也是武功最⾼的秦灵萼卞灵筠,率同其余魏灵莎、许灵芬、史灵珂,褚灵珊四女,及宮中所有第三代门人,⽇夜严密戒备,连他自己也时时巡视官內各处!

  但一连多⽇,未现敌踪,加上:独臂豺人狠心秀士,连抉来投,万候午略汁实力,武林十大⾼人之中,天南三刨已死;心澄大师远居北海,潜心般若,不问世事,巫山神姥向来不下巫山;剩下黑⾐无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暨伏魔神尼青莲大师两人,便合手齐来,也未必准在自己的纯真解,及寒铁宝杖之下,能讨便宜?何况如今又添了这两个有力臂助,归附自己,但等寸十年自噤的誓言一満,便可创教中原,永为武林霸主!

  这等意得志満的情形之下,自然而然地又把颇为严密的警戒,渐趋松懈,只由门下六大弟一户,每夜轮班巡视纯官內各地。

  戴天仇因不知纯宮內厉害。老远便以那座红⾊鼎形搂阁,作为目标,走的正是南方死门绝地。

  但她运气大好,这‮夜一‬恰巧轮到卞灵筠值班,正巡视到鼎宮南方的一幢精舍附近,突然似觉侧方人影一晃。

  卞灵筠知道任何江湖人物,均不敢妄闯纯宮,极可能是公孙⽟再度来此。他“柔经”

  不知到手与否?即令到手,这短时间之內,火候怎得精纯?大不该躁切犯难!何况纯宮中,义新来了狠心秀士独臂豺人两个心狠手毒魔头,万一稍露痕迹,立刻便是几乎无法避免的杀⾝惨祸。

  所以芳心狂跳,又气又急的低陀一声,对那条黑影,做一招手,便向上次与公孙⽟亲密谈心,被赵灵珠撞见,几肇大祸的那条幽⾕纵去。

  戴天仇本来才不管这些,立意直扑那座形状奇特的绝⾊楼阁,但距离虽在四五文外。更因夜云掩月,看不清面容,却觉得那停步招手,向自己打招呼的⽩⾐少女,不仅神态绝美,连⾝材也似与自己仿佛。

  她忽然记起公孙⽟初见自己以女装相向,脫口便呼“筠妹”之事,心想这⽩⾐少女,可能就是⽟哥哥朝思暮想,魂牵梦莹的卞灵筠?顿时拿定主意,不扑红⾊楼阁,且跟随⽩⾐少女,转向西行,到要看看这位能使⽟哥哥颠倒倾心的巾帼奇莫,是怎样的天姿国⾊?

  卞灵筠纵进那条幽⾕,两个转折以后、尚未回头,戴天仇便已赶到⾝后,笑声叫道:

  “这位是不是卞灵筠,卞姊姊”

  卞灵筠听来人不是公孙⽟,称呼却对自己这等亲呢,不由大骇回⾝,但与戴天仇目光一对以后,两人均呆在当地,心中同觉对方怎的如此酷似自己?

  还是戴天仇恐怕卞灵筠误会,首先打破僵局笑道:“卞妹姊,我是来找我⽟哥哥的,他到过这纯宮来看你没有?”

  卞灵箔颇嫌这青⾐美少年,萍⽔相逢,便对自己卞婉婶长卞婉婶短的称呼得过分亲热!

  遂退后半步,冷然问道:“谁是你⽟哥哥?

  是不是天南三剑门下的公孙⽟?你又是他什么人?”

  戴天仇冰雪聪明,猜透卞灵筠心意,伸手摘下儒冠,露出如云秀发笑道:“我叫戴天仇,是⽟哥哥的义妹…”

  说到此处,见卞灵筠目光凝注自己,眉端已生幽怨,忙又笑道:“卞姊姊你别误会,⽟哥哥说是他已先有了你这筠妹妹,便始终拿我当仇弟弟看!我听说卞姊姊义助天南三剑,是这六沼山纯宮內的一朵浊⽔青莲,平风景佩已极!你听我告诉你,我认识⽟哥哥的经过好么?”

  卞灵箔虽然微觉这位貌相酷似自己的男装美女戴天仇,豪放不羁,但心里却对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遂与戴天仇并肩坐在一株大树以下,听她叙述结识公孙⽟的经过。

  戴天仇娓娓讲完,卞灵箔已由徽厌她过分豪放,而变成喜爱她无琊但⽩,烂漫天真,轻抚戴天仇香肩,眉峰微蹙说道:“你⽟哥哥来是来过,但如今却不知道人在何处?那册‘柔经’也不知到手没有?”

  遂也把公孙⽟来探纯宮经过,及他师兄弟往仙猿岭寻觅“柔经”之事,细说一遍。

  戴天仇听完,眉儿一扬笑道:“那我且到仙猿峰去看看,⽟哥哥就是走了,也可能留下点什么痕迹?”

  说到此处,忽然打量卞灵筠几眼,含笑问道:“卞妹妹,你们纯宮中的女弟子们,全是穿的这种⽩⾊罗⾐么?”

  卞灵筠含笑点头,并问戴天仇问此何意。

  戴天仇秋波微转,嫣然笑道:“我看卞婶婶穿上这种⽩⾊罗⾐,仙挟飘飘,越发丰神绝世,也想照样做一件来穿穿!哦,卞姊姊,我要走了,假如找到了⽟哥哥,再和他同来看你!”

  卞灵筠方想告诉她纯富內,又添了独臂豺人,狠心秀士两个凶恶魔头,千万不可轻易再来,只嘱咐公孙⽟勤练神功为要!戴天仇业己偎过脸过,在自己颊上亲了一亲,突展轻功,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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