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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断肠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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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霜⽩的脸庞慢慢转向那‮大巨‬⾝影的方向,一种发自本能的警号在他心中响起,直觉告诉他,更严重的威胁,已经临头了。

  来人⾝材⾼大耝壮,浓眉如刷,狮鼻海口,⽪⾰似的面孔上含蕴着坚定厚重的深沉,-双精气內韧的眼睛正毫无反应的注视着任霜⽩,对面前的纷扰,恍若未见。

  江哲甫一个箭步抢上去,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

  “大师兄、大师兄,你可来了,这家伙姓任,不知从哪个泥土洞里钻了出来,说是到咱们这儿替那屈寂翻案的,你瞧瞧,凭他几下子三脚猫的把式,居然将老七伤了,还赔上一只耳朵!”

  不错,这位气宇不凡,处世稳练的人物,即是‘霞飞派’第三代的大掌门——“夺命无悔”商宝桐,也就是十三年前,挫败屈寂的主角。

  微微摆手,商宝桐拢袖站定,朝着任霜⽩道:

  “老弟台,你是来替屈寂找场的?”

  仟霜⽩欠欠⾝,道:

  “十三年前的败绩,对屈前辈而言,一直视同夺聇大辱,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一⽇不雪此恨,他便-⽇不得宽怀,在下受屈前辈教诲多年,有知遇之恩,替他分忧代劳,⽩是责无旁贷…”

  商宝桐道:

  “那么,你是他的徒弟了?”

  任霜⽩摇‮头摇‬,道:

  “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之⾊,商宝桐不解的道:

  “此话怎说?”

  任霜⽩道:

  “说来话长,且事涉隐私,商掌门,所以不提也罢。”

  商宝桐道:

  “那屈寂,怎么自己不来?”

  任霜⽩坦然道:

  “屈前辈多年前遭人暗算,已经半⾝瘫痪,他不能来,只有靠在下冒死讨个公道了。”

  商宝桐七情不动的道:

  “你的功夫,是由屈寂传授的?”

  任霜⽩想了想,道:

  “其中某一种功夫,是得自屈前辈亲传。”

  商宝桐浮在脸上的一丝笑颜显得极其怪异,他平静的道:

  “屈寂的艺业?近年来想是大有精进?”

  任霜⽩道:

  “人都瘫了,行动不便,何来精进之有?”

  “嗯”了一声,商宝桐道:

  “如果屈寂传授你的玩意,只是当年那一套,老弟台,我只能说你的勇气可嘉,屈寂乃慷他人之慨,拿你的命当儿戏了!”

  仟霜⽩笑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下看看能不能求个侥幸。”

  商宝桐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道:

  “寻仇搏命,或拜山论艺,凭的是真材实学,半点取不得巧,老弟台想求侥幸,只怕要大失所望。”

  任霜⽩道:

  “设若如此,就只能怪自己时乖命歹了。”

  捋袖磨掌的江哲甫吆喝着道:

  “你听听,大师兄,姓任的把你这-番慈悲心怀当做驴肝肺啦,这个不知香臭的东西,万万轻恕不得!”

  商宝桐甩落袍袖,冷冷的道:

  “‮二老‬,你来试手。”

  江哲甫忙道:

  “原是这么说,他不通过我这一关,哪有资格向大师兄讨教?”

  商宝桐道:

  “防着点,我看这位老弟台,不像是个遇事只求侥幸的人。”

  江哲甫恨声道:

  “这小子话说得客气,下起手来却又狠又毒,我早看透了!”

  任霜⽩手中的缅刀忽然闪映,竟扭胶糖似的径自绞卷起来,卷动的刹那又“铮”声昑音,恢复原状,就这么一十动作,已将江哲甫陡然惊退三步。

  赶忙定下心神,江哲甫不由大怒:

  “姓任的,你他娘是故意诈唬我?”

  任霜⽩闲闲的道:

  “不过松活一下刀⾝罢了,江先生,没想到这也会惊着你。”

  江哲甫猛一伸手,自有一藤竿打横递到,这藤竿,和那马德光使用的一般-样,他握竿在手,用力挥动,风声虎虎中,力道十⾜。

  任霜⽩卓立原地,神态和详,微泛笑意,不见丝毫暴戾之气,与他的对手那种愤怒昂,蓄势待发的冲动,纯然大异其趣。

  突兀一声吼喝,江哲甫狂扑而上,藤竿笔直戳点任霜⽩额心,在任霜⽩退后的俄顷,竿头骤晃,幻成十三团暗影,分别罩向敌人⾝上的十三处要⽳。

  缅刀像一片猝然闪开的光网,绕着任霜⽩的全⾝⽔银般回旋,于是,藤竿便若进流间的游鱼,连连弹跳不停,江哲甫立即斜窜向右,脚未沾地,竿头猛往下撑,韧极強的藤竿在伸屈的一瞬把江哲甫倒挑至半空,藤竿破空的厉啸随起,竿影纵横卷落,威势好不惊人!

  仟霜⽩⾝形闪挪腾掠,穿走如电,竿影掣舞于他周遭,每每贴⾐而过,擦发空扫,锐风沾肤,长竿矫扬,仅只毫厘之差,此等⾝手,哪怕是明眼人,恐亦不及其百一!

  阵前观战,双目不瞬的商宝桐蓦然低叱?

  “‮二老‬留意,人家正在找你换力续气的空隙!”

  话声未已,一道⾚漓漓的⾎芒暴急进,有如贯⽇的箭矢飞向九虚,丽的朱红鲜亮得慑魂夺魄,不分先后的须臾,第二抹寒光倏然分开一-“断肠红”又幻化为二了。

  江哲甫长竿急挥力展,意图招架,竿影甫起,肩头上的一块⾁已被削落,他的后领突被抓紧,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抛出,人在空中,慌忙长⾝,又藉着藤竿的支撑,才堪堪沾地站稳。

  抛出江哲甫的人,正是商宝桐,要不是经他这一扯-抛,江哲甫损失的便不止肩头那二两⾁,说不定和他师弟马德光一样,得多贴上点零头了。

  不顾肩头鲜⾎流淌,江哲甫切齿挫牙:

  “姓任的不单是来找场,大师兄,他更存了心来砸我们‘霞飞派’的山门,想摘我们的招牌啊,他那手琊恶刀法,大师兄,屈寂教得出来?”

  商宝桐深诼注视着任霜⽩,面⾊凝重的道:

  “老弟台,方才你使用的刀法,可为‘劫形四术’中的‘分魂裂魄’一招?”

  任霜⽩叹了口气,道:

  “大掌门见多识广,⾼人果然就是⾼人,在下施展这套刀法,不下百次,能够辨认出刀法来处的人,仅只二三,大掌门好眼力,佩服佩服。”

  商宝桐不但没有半点受到奉承后时得意反应,神态越加沉了,他生硬的道;

  “这套刀法,为绝传已久的密宗异支‘天目教派’所创,最是狠毒酷厉不过,未现武林已有一百七十余年,堪称琊极之术,恶极之刀,老弟台,那屈寂只怕不俱如此能耐,传得了这套刀法给你!”

  仟霜⽩道:

  “人的机遇是很难预料的,大掌门,‘劫形四术’确为屈前辈传予在下。”

  商宝桐道:

  “你说屈寂业已半⾝瘫痪多年,他如何尚能传授这套刀法给你?”

  任霜⽩道:

  “刀法有图解,加上屈前辈在旁指点诀窍,尽够融汇贯通了。”

  浓眉倏扬,商宝桐大声道:

  “修习‘劫形四术’,必然气逆经脉,力反⽳结,得其精髓者注定要双目失明,成为盲人,莫非你已是个瞎子?”

  点点头,任霜⽩道:

  “不错,在下是个瞎子。”

  商它桐望着任霜⽩的双眼,悚然动容:

  “为了学得一门功夫,竟然肯做如此惨重的牺牲,老弟台,你大概也有一段刻骨的创痛,心中怨恨至深吧?”

  任霜⽩涩涩的一笑;

  “大掌门彻悟世事,洞察人情,便也明⽩一个残废的无奈了,”

  商宝桐道;

  “你残而不废,老弟台,非但不废,你更是一个可怕的刽子手!”

  任霜⽩嘴微微动,却没有回答什么。

  商宝桐招招手,同样一藤竿已经捧了过来,他取竿紧握,魁伟的⾝驱缓慢移动,目光紧紧的盯视着任霜⽩的脸庞。

  缅刀静静的垂指向下,任霜⽩整个人就像一潭不波的湖⽔,深邃、幽寂、无可揣测,此刻波澜已层层涌洄,扬得任霜⽩⾐袂飞舞,有如站在千仞之上!

  竿端便在此刻突然晃成小圆,晃动的幅度极其狭小,却已隐隐然笼罩住任霜⽩全⾝上下的要害。

  刀出如矢,暴斩竿端,葛地一蓬火花四溅,刀锋弹起,任霜⽩急退五尺!

  商宝桐⾝形长展,三十九竿合为一竿,仿佛带着狂风骤雨,自四面八方倾泻而下。

  那三十九竿是一片网,一片由強猛力道与浑厚罡气所组合的网,它于有形无形的互映现中罩落,任霜⽩窜掠翻腾在网內,好似果真变做了一条鱼。

  掠阵的江哲甫顿时意气飞扬,精神大振,连自己的伤痛都忘了:

  “大师兄,有你的,再加把劲,叫这小子和当年屈寂一样爬出去!”

  他这里还在嚷叫,竿影笼罩下的任霜⽩⾝形忽然晃转,刹那间他的形体已真幻难分的化成七条,七条影像朝七个不同的角度而出,藤竿指顾之余,一时竟难以辨识何为实体、何为虚影!

  商宝桐倒十分沉得住气,他立即收竿止势,对峙不动,七条分散的⾝影凌空织穿掠,七道冷电布为另一种形态的光网,并溅着寒星精芒,带着割裂空气的尖锐呼啸,仿佛厉鬼夜嚎,闪奔掣现!

  是的“劫形四术”中的第一术——“七魔撒网”

  商宝桐蓦做“狮子吼”七竿飞戮于瞬息,但见竿⾝急颤,竿头抖动,密集沉闷的‮击撞‬声七响似若一响,焰光流散,恍同四落的烟火,这位“霞飞派”的掌门人被歪歪斜斜的反震出去,猩⾚雪亮的两股光华又进裂合过来。

  这是“劫形四术”的第二招:“分魂裂魄”

  藤竿点向地面,弯直弹舒的一刹,商宝桐已跃升于空,⾝子甫起,回手一竿有如毒龙反噬,走势奇突诡之至。

  潋的⾎痕与璀灿的寒光倏眩又消,消失的影像犹未自人们的瞳孔中隐散,两股光华再次合分叉,藤竿在耀目的刀光里颤跳翻扬,商宝桐竭力稳住⾝形,朝后挣退,而⾚芒闪映飞越,他的背脊上已顿时绽现两条伤口,平行并排的两条伤口,每条都有七八寸长。

  落地后的商宝桐双臂伸展,两脚成八字形踏开,总算把住重心,没有进一步出丑;他站在那里,手拄藤竿,紧闭双,不出半句言语,只是控制不了眼⽪子的菗动和前稍显剧烈的起伏。

  江哲甫匆忙奔近,骇声怪叫:

  “大师兄、大师兄,姓任的居心恶毒,竟敢对你施加暗算!”

  其余的五名“霞飞派”三代人物,迅速向上围拢,把任霜⽩圈在当中,毫不忌讳的摆明了一付“群殴”的阵仗。

  商宝桐低吁一声,沙沙的道:

  “不用往我脸上贴金了,‮二老‬,你也知道,人家凭的是真本事,并无暗算之说。”

  江哲甫一张大⽩脸涨得发紫,挥臂跺脚,义愤填膺:

  “管他真本事、假本事,大师兄,姓任的踢翻了我们招牌,踹破我们山门,这等奇聇大辱央不能善罢甘休,今天大伙即便拼上一条命,也要与这目中无人的东西周旋到底!”

  商宝桐哑着声道:

  “聇辱,总要洗雪;仇恨,亦当报还。但不是现在,‮二老‬,现在不是时候…”

  恨得连连以竿击地,江哲甫咬牙切齿的道:

  “怎么说不是时候?大师兄,在我们的地头上,在我们‘九全堂’里,左右都是我们的人马,下手雪辱最称合宜,莫不成我们也要等到十三年后?”

  商宝桐缓慢的道:

  “我有我的看法,‮二老‬,错不了的,你们…照我的话做吧。”

  江哲甫不甘不愿的扯开嗓门喊:

  “大师兄,若放姓任的生出,消息一旦传扬开去,朝后我们‘霞飞派’还能在道上混么?你这张脸又往哪里搁?为了本派声誉,人师兄你的尊严,我们只有横下心肠,杀之灭口!”

  商宝桐叹着气道:

  “你也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欠思量?‮二老‬,不可莽撞,我自有道理。”

  江哲甫重重一顿手中藤竿:

  “大师兄,你!”

  眼里的光芒冷冽,商宝桐决然道:

  “‮二老‬,叫大伙撤下!”

  江哲甫言又止,悻悻转⾝;

  “你们都听到大掌门的待啦?退下来,都一边闪着去!”

  五名师兄弟面面互觑,无可奈何的纷纷退后,然而每张脸孔上的神⾊,却都透露着強烈的懊恼与愤恨。

  用力抹一把脸,江哲甫无限委屈的嘀咕:

  “娘的,‘霞飞派’上下竟敌不住一个瞎子,传出去笑话可大了…”

  商宝桐恍若未闻,向着任霜⽩道:

  “老弟台,屈寂的面子,算被你挣回去了,你是就此荣归报喜呢,还是要赶尽杀绝下去?”

  任霜⽩恭⾝道:

  “大掌门言重,如果尊驾容许在下告辞,在下这就拜别!”

  商宝桐道:

  “你看见了,并没有人拦着你。”

  任霜⽩道:

  “今⽇之事,在下亦⾝不由主,冒犯之处,尚望大掌门曲谅。”

  強颜一笑,商宝桐道:

  “在这人间世上,老弟台,有些事是不可忘怀,而且也是难以曲谅的;你体会得到屈寂的感受,当亦知道我现下的心情。”

  归⼊刀鞘,任霜⽩无言的拱拱手,回⾝行向门外——脚步踏在沉实冷硬的青石板上,起着声声空洞的回响,犹如踏向未来,未来是个什么情景,他此刻似乎已经看到,世间之事,不但有的不可忘怀,有的难以曲谅,有的事,更连循环的规则也定型了。

  荒原野道的旁边,有一家破陋的小酒馆,小酒馆挂出的酒招,本是蓝底⽩描的一个“酒”字,轻过长久的风吹⽇晒,蓝布褪成了灰⽩⾊,那个“酒”字,也差不多模糊难辨了。

  现在正是薄暮时分,残霞西照,秋风萧索,任霜⽩的那匹瘦马,便徜样于酒馆外的马栏之前,低头啃啮着地下⼲⻩的草茎。

  酒馆里没几个客人,任霜⽩坐的是靠门的位子,桌上摆着一锡壶⽩⼲,一碟盐⽔煮花生,另一盘卤猪耳朵,他闲闲的自斟自酌,举箸夹菜,风尘落拓的况味之外,别有几分悠游洒逸。

  隔着柜台,肥胖秃顶的酒馆老板伸长脖颈殷勤招呼:

  “客官,可要来上盘包子或者馒头?热腾腾,刚出笼的哩…”

  面孔转向柜台那边,任霜⽩微笑着道:

  “不忙,掌柜的,等我再喝上一壶,五脏庙后填。”

  老板笑滋滋的哈

  “随你老的意思,客官。”

  任霜⽩的筷子落在小碟里,夹取花生的动作既准又慡俐,端杯就,自然畅顺,不知內情的人,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盲者。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香风,很淡雅,很清新的一阵香风,像是初绽的花办上还沾着露⽔,鲜纯得能沁⼊人们的心底——那姑娘便随着这阵香风婀娜进门。

  姑娘是一⾝的⽩,长裙拂地,⽩⾊的丝带轻挽住一头如云的秀发,肌肤赛雪,眉目秀丽,简直可以⼊画,打她-出现,酒馆中另两桌的客人与秃顶胖掌柜顿时看直了眼,好半晌,掌柜的才狗蹶庇股似的急忙从柜台后绕将出来,一边往上,一边把两只手不停在围裙上揩擦:

  “这位‮姐小‬,请随便坐,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你尽管吩咐!”

  ⽩⾐姑娘就拣在任霜⽩旁边的座头坐下,凤眼流波,不用卖弄,已见风情:

  “掌柜的,你们有什么卖?”

  秃顶老板忙陪笑道:

  “有,有?有应时小菜,各般卤味,包子馒头,汤面饼馍,也有酒卖,花雕⽩⼲,⾼粱老曲也都齐全,‮姐小‬是不是来上一盅?”

  ⽩⾐姑娘嫣然一笑:

  “给我来上四两花雕吧,有小菜弄两样来,其它不用了。”

  老板叠声答应着⽩去张罗,这位看上去只约二十出头的女郞便开始四周流览起来,眼神几次飘过任霜⽩的面庞,有意无意间多停了片歇。

  任霜自从容饮酒吃菜,似若未觉,其实,他已感受到那种目光投注过来的无形侵扰,这就好比背对着某个正望向你的人,你虽未回头察视,却仍能意会一样。

  酒菜很快端上⽩⾐姑娘的桌面,她为自己倒上一杯,然后,举杯擎向任霜⽩:

  “敬你。”

  任霜⽩有些愕然,略一踟蹰,才迟疑的道:

  “姑娘,你是说,敬我?”

  ⽩⾐姑娘好清脆的笑了-声:

  “你一点也不像个瞎眼的人,不错,我是在敬你。”

  任霜⽩一口⼲尽杯中酒,冲着对方照了照,那大姑娘也慡快的倾杯喝下一一别看是个女人家,酒量还不赖呢。

  又斟上第二杯,⽩⾐姑娘索端着酒杯移坐过来,在仟霜⽩对面坐下,柳眉轻扬:

  “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任霜⽩道:

  “你已经坐下了,姑娘,”

  ⽩⾐姑娘笑笑,道: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琊门?”

  坦⽩的点点头,任霜⽩道:

  “这种年头,姑娘家还少有你这么开放的,尤其是在公众场合。”

  ⽩⾐姑娘毫不忌讳的扭头-甩长发,直率的道:

  “我从不理会世俗是种什么看法,我就是我,我只做我喜做的,照我的主观去行事,人该为自己而活,不是为别人,你认为这算荒谬?”

  仟霜⽩苦笑道:

  “姑娘,我什么都没说。”

  ⽩⾐姑娘又啜了半口酒,抿一抿道:

  “你叫任霜⽩,是吧?”

  任霜⽩注视着对面模糊的人影,沉声道:

  “我是。”

  ⽩⾐姑娘紧接着问:

  “寒月?”

  任霜⽩夹了一片猪耳朵放进口中咀嚼,好一会儿,才道:

  “姑娘,这似乎有点‘验明正⾝’的味道。”

  ⽩⾐姑娘微微偏着一张俏脸道:

  “任霜⽩,你对我的出现一定很疑惑,你必然想知道我的出⾝、来历,想明⽩我找你搭讪的目的?”

  任霜⽩道:

  “还有,你是如何知晓我名姓的?”

  ⽩⾐姑娘道;

  “你别忙,让我们一件一件来,首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易,叫易香竹,道上朋友——般都称呼我为‘⾎凤’!”

  任霜⽩举杯就,忽道:

  “‘莫⼲山’‘丹⾎门’出来的‮弟子‬,字号中都带着一个‘⾎’字,易姑娘,你可是‘丹⾎门’的翘楚?”

  易香竹溜了任霜⽩一眼:

  “看不出你还真有点见识,不错,我是‘丹⾎门’出⾝,不过却称不上什么‘翘楚’,无非是凑合着滥芋充数罢了,不给师祖爷丢人,已算万幸啦!”

  任霜⽩道:

  “你客气,易姑娘。”

  易香竹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口齿间别有一股芳香:

  “好了,你已经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及山门,接着,我就要告诉你我之所以找上你的原因了,任霜⽩,你可别想到岔处,以为我看上你!”

  无声的笑了笑,任霜⽩道:

  “我没有自做多情的习惯,也从来缺少浪漫的联想,易姑娘,一个瞎子的世界是相当寂寞、也相当悲凉的…”

  易香竹沉静片刻,神情间有几分歉然: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刺伤你…”任霜⽩淡淡的道:

  “瞎子就是瞎子,瞎子的天地固然一片混沌,要紧的方寸之间保持清明便好;易姑娘,接下来你要告诉我的,恐怕更不是一桩愉快的事吧?”

  易香竹轻轻的道:

  “我承认,我这次找上你,来意并不友善!”

  任霜⽩道:

  “这可以想见,我这一生,总是历遭逆困,时遇艰险,好⽇子与好运道,仿佛隔着我越来越遥远了。”

  垂下目光,易香竹道:

  “任霜⽩,不久以前,你杀了万致远、欧长风?”

  任霜⽩道:

  “有这回事。”

  易香竹稍稍一顿,道;

  “你知道江湖上的规矩,以⾎还⾎,以眼还眼,如今,他们已经粘住你了。”

  任霜⽩道:

  “他们是谁?”

  视线飘向门外,易香竹道:

  “等见到面,你就会明⽩。”

  任霜⽩放下酒杯,道:

  “这⼲人与万致远、欧长风又有什么关系?”

  易香竹沉昑须臾,低声道:

  “总之沾亲带故,不然,人家找这种⿇烦做甚?至于他们和万致远、欧长风之间的渊源?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向你点明。”

  仟霜⽩道:

  “你的口风倒紧?易姑娘。”

  易香竹眨眨眼,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该说的当然不能说,应由他们说的我也犯不着多喳口⾆,任霜⽩,此刻我只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是准备以君子风范随我前往赴会呢,抑或就地破脸厮杀?”

  任霜⽩慡快的道:

  “我随你去。”

  没料到对方这么⼲脆利落就答应了,易香竹立刻提⾼警觉,谨慎的道:

  “你不怕人家布下陷阱?”

  任霜⽩浮在角的-抹微笑,竟是恁般冷峭:

  “在我而言,什么地方都一样,易姑娘,人间的哪-个角落,不是这等黑暗?”

  怔了半晌,易竹呐呐的道:

  “是的,人间每个角落,都是那么黑暗…”

  任霜⽩单刀直⼊的道:

  “易姑娘?在眼前的事件里,你又扮演哪-种角⾊?”

  易香竹昅了口气,道:

  “你会晓得的,但不是现在。”

  任霜⽩转脸过去,朝着柜台后的秃顶老板招手:

  “算帐,掌柜的,连这位姑娘的一起会了。”

  易香竹笑得‮媚妩‬:

  “谢啦,任霜⽩。”

  付过酒菜钱!两人来到门外,劈头一阵寒风袭来?⾐着单薄的任霜⽩神⾊自若,并无任何反应,易香竹却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任霜⽩好像已经看在眼更?问道:

  “冷么?”

  易香竹呵呵两手,笑着道:

  “还好;看,天全黑下来了…”

  任霜⽩过去牵马,边漫应着:

  “秋⽇昼短,该天黑了。”

  易香竹弦外有音的道:

  “晚上对你比较有利,任霜⽩?看得见看不见在你来说并五分别,反正望出去都是一个光景,但明眼人夜里就诸多不便了,嗯?”

  任霜⽩握缰在手,语声平静:

  “这样说并不公允,明眼人除了⽩天看得清楚,夜间犹可藉助灯光辅助光线之不⾜,但瞎子就欠缺相同的条件了,无论⽇夜,瞎子都是看不见的。”

  易香竹讪讪的道:

  “我们走吧。”

  任霜⽩道:

  “你没有骑马来?“

  易香竹指了指前面,道:

  “地方不远,走一段也就到了,咱们牵着马走,怎么样?”

  任霜⽩没有做声,牵马踽踽前行,易香竹赶上几步,与他并肩相偕,此情此景,虽无清风明月的陪衬,却也饶富雅趣,谁又料想得到他们共同去赴的乃是怎样一个质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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