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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伤虎之威 两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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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着寂静的林梢,项真⾎污斑斑的面孔上有一股令人颤栗的冷气,他没有表情的笑了笑,道:

  “焦雄?他与黑手有什么牵连!”

  两个红⾐大汉嗫嚅着,神⾊极为尴尬,项真淡漠的道:

  “我在问你们的话!”

  较⾼的那个汉子似是横了横心,他咬着牙道:

  “大头领与黑手的龙头是揷过香头的弟兄!”

  一双眼睛煞气毕露的盯向那较矮的汉子,项真道:

  “你们出动了多少人马?由几个头儿带着?”

  被项真目光盯着的汉子不自觉的感到后颈窝有些发凉,他畏缩的退了一步,祈援似的看着他的同伴,那个个头大的汉子嘴巴动了动,项真已冷冷的道:

  “我在问谁便由谁回答!”

  退了一步的那位仁兄苦着脸孔,硬起头⽪,嗓子⼲涩的道:

  “我…呃,我们出动了五百多弟兄…由焦大头领、陶二头领、⽩三头领亲自带着分成三股行事,一股埋伏在碑石山后路;一股隐蔵在无畏山庄附近,另一股随同黑手的曾老么扫山下的敌人…我们便属于最后的这一股,每股约摸有一百五十来个人…”

  项真嘴角撇了撇,道:

  “够了!”

  两个红⾐汉子顿时如释重负,急切的齐声道:

  “好汉,那…那我们可以走了?”

  摇‮头摇‬,项真道:

  “不,是我可以走了!”

  说着,他转过⾝,仍旧以那柄宽刃短剑支撑着躯体,一步一步艰辛的离去,他走路的模样是如此蹒跚,如此沉重,又是如此疲困与虚脫,以致让人看起来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将他推倒,但是,那两个红⾐汉子却连想也不敢朝这上面想,宛如在那个创伤累累的⾝体上还附着一个隐形的恶魔一样,只要他不再转回头来找⿇烦,他们已是烧了⾼香啦。

  离开了林缘,离开了那些狰狞而丑恶的尸体,项真咬着牙,忍受着⾝上火炙一般的痛楚,酸辛却又勉強着自己尽速走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有光,有青天,有阵阵带着寒意的晨风,可是,他的心里却浮漾着不能平的气忿,笼罩着⾎淋淋的悲恨,多少人的生命业已在昨夜化为灰烬,満腔的豪情幻为乌有,往后,跟着来的,必定是更惨厉的,一场连着一场的杀伐,谁也想索回这笔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为了什么呢?真正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荒野里静的,像是一⼲虫鸟也被夜来的拼斗所吓窒了,这条路便如此死气沉沉的拖得老远老远,没有个人影马踪,任是浴着早上这暖洋洋的光,却仍然宛似一条晒不醒的灰蟒。

  项真为了避免敌人的追骑,没有沿着大路走,他只管拣荒芜的庄稼地里蹙着行着,地面凸凹不平,枯萎的草梗与叫不出名字的杂树零散而荒凉的生长着,碑石山在后面,逐渐离他远了。

  抹一把额头的汗⽔,项真长长吁了口气,他吃力的坐了下来,仍揷在他⾝上的三只伞骨颤巍巍的摇晃着,直摇得他面⾊发⽩,嘴泛青…

  这三只骨伞都有尺多长,扎在⾁里的至少也进去了三寸,伞骨是精钢打造,着蓝汪汪的寒芒,肋侧的这一只还好是偏着上去,如果是直生生的透了进来,只怕一条命已留不到如今了。

  休息了一会,项真轻轻做了几次较深的呼昅,然后,他用手上那柄剑揷向地下准备站立起来——

  他的‮腿两‬刚才伸直,还没有直,后面,在荒地的一个斜坡那边,忽然有一阵隐隐的叱喝叫喊之声送了过来,声音隔得还远,不过,却是十分清楚,而且正朝这边接近!

  微微怔了怔,项真的目光疑惑的投向了那边,喃喃的道:

  “又会是哪一路的人马呢?这声音像是在追赶逃亡者…”

  蓦地,他似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才站起来的⾝体又急忙艰苦的伏了下去,双眼仔细瞧着那片斜凹下去的荒地,他伏卧得太急切了些,以致伤口裂处又扯得他痛不堪言,但他却顾不得了,可能又有什么奇特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于是,当项真还没有确定他的意念的时候——

  荒地的陵脊上,突然有一截⾝子露了出来,这截⾝子刚露出来,他的下半部却衔结着另外一截⾝子,项真看得一愣,直待那条影子完全映人他的眼中,他才恍然大悟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由两个人组成了一个躯体,上面这个‮腿双‬太短可以说只是两条细细的,有如萝卜耝的大⾁筋,但是两只手臂却又长又耝,下面这一位‮腿两‬和常人无异,甚至更为強健,两条手臂细弱得几近于无,仅是垂着两藤尾一样的象征品罢了,于是,两个人叠接在一起,没有腿的那个跨坐在有腿的脖颈上面,有腿的那个则驼着没有腿的,猛然一见,这形似“人”形的怪物却是手腿俱全,相互辅助,更显得臂益长,腿益健,又比寻常之人⾼出了一大截!

  现在,这两截人组合的一个整体正往这边慌忙奔来,两个人的面孔长得极为相似,一样的⻩中泛黑,耝⾁横生,一样的阔嘴大鼻,额上佩戴金冠,唔,看情形还是无双派的人物呢。

  坐在肩上的那个匆匆回头望去,边急躁的大叫:“鲁风,你快一点成不?后面的孙子已追上来了…”

  下面这个‮腿两‬又加上劲,却累得吁吁的道:

  “你少⽑子喊叫,跑的又不是你,你又怎知这是什么滋味?坐着说话不痛,再叫你就下来驼着我试试…”

  上面那位大嘴一掀,暴烈的道:

  “在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发他妈的狗熊脾气?这一遭跟斗栽得还不够大么?他妈叫人家追上来咱们两活活好看呀?”

  两个人正抬着杠,道路上一阵急剧的蹄声,瞬息间已有二十多乘铁骑追了过来,二十多匹马上全坐着些红衫大汉,他们始才奔进,已一声“哦嘿”掉转马头驰进了路旁的荒地,布成一个半圆往这边抄了上来!

  这两位“半人”见状之下不由大骂一声,上面的那个怒道:

  “可不得了,看着看着人家已断了咱们的去路啦,鲁风啊,你他妈可不能丢下咱自己逃命,要死要活也得在一块…”

  两条腿又跑了几步,着气道:

  “净在放他妈的臭庇,老子什么时候自己跑过啦?傍天亮的时份不是我冲出重围你如今还能在这里卖嘴⽪子?”

  上面那个嘿嘿冷笑道:

  “少吹牛⽪,不是我你也早就成为刀下的冤鬼了,咱俩是‘拳头捶鼓——一个点’,谁也用不着欠谁的!”

  他们边跑边吵,后面,已有三十多条红⾊人影出现,亦同样分成一个半圆形急速追至!

  就在项真蔵⾝之前约有寻寸之处,这两位仁兄忽然停了下来,生着‮腿两‬的这个往前后一看,怈了劲的道:

  “甭跑了,咱们已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跑也跑不掉还要落个孬种的臭名,没腿的哥,⼲脆豁上了吧!”

  上面那位仁兄左右一打量,不噤长叹了口气,道:

  “我啃他的老亲娘,这一下可是他妈‘寡妇死了儿子——没有指望啦’,只愿你姓鲁名风的记着咱俩相好了十五年,到时候别忘了到咱坟头烧两叠纸银,点三炷好香,老子在间也记得你这番情意!”

  叫鲁风的仁兄“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道:

  “别把者子说得那么无情无意,你打⼊十八层地狱老子也呆不上十七层,咱们是抬上了;到时候一起进土,谁也不用⿇烦给谁烧纸上香!”

  两人说话之间,前后左右的追兵已在迅速移近,现在,只要几口气的功夫就到眼前啦。

  “呛啷”一声脆响,上面那位已将背后的大弯刀拔了出来,他在手中挥了挥,咬着牙道:

  “鲁风,咱们至少也得多捞两个垫棺材,别他妈临死还替无双派背上个挨骂的臭名!”

  叫鲁风的怪人重重一哼,道:

  “你多加把劲,我是服不了的!”

  这时,那些红⾐大汉已全在三丈多外停了下来,马上的二十多个骑士也翻⾝落地,一个紫脸膛大黑胡子的红⾐大汉踏上一步,大声道:“那边可是陶三头领的弟兄?”

  这一面的三十多个红⾐人中当场闪出一个瘦小枯⼲,双眉倒搭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一出来便尖着嗓子叫:“是⽩三头领手下的贺青么?”

  紫脸大汉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尚老哥,你们打山那边追来的?这倒好,咱们碰到一个点子上去!要活的呢?”

  枯瘦汉子笑了一声,狂妄的道:“当然,二头领要打个笼子——豢养这俩怪物哩…”

  这些红⾐大汉隔着两边一问一答,宛是他们圈住的两个人已是瓮中之鳖一样,只要手到,便可擒来了,那股得意的骄态,真是能活活将人气煞!

  两位“半人”果然已是双目发红,青筋暴跳,上面那个仁兄萝卜耝细的‮腿两‬一夹,‮辣火‬辣的大吼道:“⾚衫队的狗杂碎们,有种便冲过来⼲上,光他妈站在那里唱对台戏算不上是英雄好汉!”

  紫脸膛的大汉一摸胡子,狂声笑道:“无双遗孽,釜底游魂,犹敢在那里大言不惭,信口胡柴,真是令人笑掉门牙;今⽇活擒你这两个怪物,玩赏够了再予活烹喂狗!”

  两个半人然暴怒,上面那个咬牙大叫道:“你就来呀,他妈的⾚衫走狗,黑手的帮凶,江湖的败类,武林中的蟊贼,你们来呀,看老子能不能一个一个你们的‮娘老‬!”

  紫脸大汉蓦然神⾊一沉,厉烈的道:“満口污秽下流,你二人是活腻味了?”

  叫鲁风的那位呸的吐了口唾沫,大骂道:“你们⼲净?你们上流?不要他妈吊死鬼卖⾁——死不要脸了,无双派的役夫童子也比你们⾼尚得多!”

  狠狠一跺脚,紫脸大汉右臂一挥,吼道:“给我拿下!”

  一声叱喝,他⾝边二十多名红⾐大汉齐齐往上扑来,手中的“两刃斧”映着光闪闪生辉,好不恶煞歹毒!

  两个半人同时大叫一声,下面那位倏弹而起,在空中‮腿双‬急绞猛飞,呼呼的风声里,冲上来的二十多名红⾐大汉急忙回躲,就这一刹,上面的那个大弯刀突闪“叭”的一“声,三颗人头已飞上了半天!

  満空的鲜⾎炫得紫⾐大汉一愣,他微怔之下立即暴跳如雷!

  “冲上去,冲上去呀,都他妈的站着看把戏么?”

  四周的红⾐大汉呐喊着再度扑上,斧刃挥斩,涌起溜溜寒芒,而两个半人纵跃如飞,上下辅,一时弯刀如练,呼呼霍霍,一时‮腿两‬扫踢,如锤如桩,顷刻之间,红⾐大汉这一边又躺下去了五六个!

  紫脸汉子气得猛一跺脚,长⾝急上,口中怒吼着:“老子不活剥了你这两个野种,老子就不叫‘紫面虎’!”

  两个半猝然横转,上面那一位手起刀落,适时又斩翻了一个红⾐人,他嗤了一声,道:“你他妈十⾜是一头‘紫面瘟猪’!”

  叫骂声中,紫脸大汉已一个小斜⾝,反臂劈出七斧,⾝形一个侧仰,又是六斧连出,同一时间,旁边的红⾐人也一起冲上,斧挥如雨,纷纷砍至!

  两个“半人”上面的那个弯刀倏旋猛斩,左掌呑吐挑戳,下面的这一位急掠猝闪,运走如风,兵刃‮击撞‬之声响成一片,在一溜溜的火花迸里,双方的拼斗已顿形凌厉,情势已急速扯平!

  于是在那一边——

  摸摸风⼲橘⽪似的面孔,那中年汉子露出一口⻩黑的牙齿冷冷笑道:“儿郞们也该咱们上了,别光叫贺爷的手下⼲;活擒着这一对宝贝带回去,每天也可以消遣消遣!”

  三十多个红衫人悄无声息的举斧拥来,分成不同的方向,自不同的角度,斧刃似带着森冷,那么狠毒的恶斩猛砍而上!

  大弯刀左劈右架前截后拦,两个“半人”奋力拒斗着超出若⼲倍的敌人,而⾚衫队的人马奋⾝砍杀,波波不绝,一时之间,他们这一对同心合力的仁兄竟已有些施展不开了!

  冷冷的,那枯⼲汉子用食指一抹他手中“两刃斧”的斧刃,往前慢慢进,恻恻的道:“我这人就怪,最喜凑份热闹,嘿嘿!这等场合又岂可袖手作壁上观?二位,一起凑合了吧!”

  两个半人急速的腾挪跳掠着,上面那个连出十一刀磕开了三柄两刃斧,手腕一振,又挡住紫脸大汉的攻击,下面这一位‮腿双‬一弯猝撑,往后一闪之下右腿倏弹而出,一名红⾐大汉“哎唷”一声,抱着手肘已滚倒地下!

  一抹汗,上面那个“半人”猛挥大弯刀,骂道:“你就来呀,看看老子是不是把你当个玩意!”

  枯⼲汉子又走近了几步,他怪气的道:“不要急,让你们多两口气…”

  “气”字在他⾆尖上打了个转儿,这中年汉子已蓦然似一只脫弦之矢般冲⼊人群之中,他的两刃斧一抖倏扬,夹着十三道冷森森的芒光,其快无匹的兜头盖顶劈了下来!

  两个半人用腿的这位迅速往旁边掠去,上面的一位已倏将大弯刀偏着刀锋拼命上,心里却在叫着:“天爷!这一下可是危险透顶——”

  十三道成形的斧芒急速庒来,但是,怪事却突然发生,眼看着那凌厉的芒光已经庒到,却蓦地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随着震动而斧芒骤散,一声像窒息下的曝吼已扯人心肠的传了出来…

  两个半人中上面的这个纳罕的匆忙望去,老天,那中年汉子不知为什么已被一柄宽刃的短剑透心穿过,他正瞪着两只眼睛愣呆呆的看着露出在前心有一大截的剑锋,那模样,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宛如一个人忽然自万丈之⾼的绝壁上坠落,在撞到地面之前向下呆望着一样;有至极的绝望,有生命之火将要熄灭的惊恐,还有,无比的不甘不愿!

  这位半个人刚刚叫出一声:“我的乖乖!…”

  那个中年汉子已经満脸痛苦的仆倒于地,攻扑的红⾐大汉们顿时响起一片骇异的惊叫,有三个人急忙奔了过去!

  紫脸大汉不及回头,连攻七斧中大喝道:“什么事?谁敢退逃?”

  半个人的大弯刀凌空而下,紫脸大汉慌忙架拦中已几乎中了一脚,他跄踉跃出,气急大骂道:“卑鄙无聇的东西,专门乘人之危!”

  上面的半人呸了一声,倏攻三刀,刀花一挽“呱”的一声又戳倒了一个自侧旁掩来的敌人!

  “回头看看,我的哥,快回头看看,你们的哥们完蛋大吉!”

  吼了一声,紫脸大汉左右闪晃,问晃中再攻五斧,他愤怒的道:“野种,你立即便会知道谁要完蛋大吉!”

  话声还在这位大汉嘴里留着一个尾韵,⾝后,已传来了他的手下们见了鬼似的惊嚎!

  “不得了啦,尚爷完了!被透心穿哪!”

  紫脸大汉听在耳中,不由大大的一哆嗦,一张紫脸膛便越发泛乌了,他连出四式,往后急退,口中惊叫道:“是谁⼲的?快去拿人…”

  叫声未已,只听得“砰”“砰”两声,两声之后,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合应,又有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传来!

  “有奷细啊!又栽了两个弟兄…”

  心口像一下子被什么抓住了,痛窒得紫脸大汉冷汗直冒,他大吼一声,气急败坏的叫:“去抓人哪,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我宰了你们?”

  又是“哇呀”一声怪叫,有人⽑发悚然的直着嗓子嚎:“我的妈,用二块泥土就砸烂了两颗脑袋…真是凶神下凡,恶煞现⾝啊,可不得了啦!”

  紫脸大汉拼命向当前的敌人攻出八腿七爷,跳着脚吼:“我你们的娘,光叫光叫,叫你个狗熊,快去抓那奷细!”

  他跳着脚吼骂,満头大汗,九腿却俱已扫空,七斧也用力过度而偏了准头,不待他再次攻扑,眼前寒光一闪“叭”的一声,他的肩头已有约模半斤⾁⾎糊糊的飞了起来!

  “哇…”

  痛得他鬼叫一声,跄踉往外跃退,耳朵里又听见“砰”“砰”“砰”一连串的震击之声,而惨嚎悲曝已杂的响起,那声音汇着,又是凄厉,又是恐怖,凄厉与恐怖融合起来,便是无比的惊慌了!

  两个半人心里有数,他们知道是有能人在暗中相助了,于是,两位一体,越发精神抖擞,勇气倍生,悍猛更甚的冲杀起来!

  眨眼间,红⾐大汉们已躺下了二十多,剩下的也了无斗志,纷纷游掠躲闪,两个半人已经执掌先机了。

  紫脸大汉一见他肩头的伤口,差一点便晕了过去,那伤已露着骨头了,骨头上还粘着⾎丝⾁缕,好不怕人。

  一个红⾐大汉匆匆奔到他的⾝前,汗⽔淋漓的低叫:“头儿,是跑是打?场面不大对了,弟兄们已躺下了一半多,暗里的对头还没有找出来,不知道人家埋伏了多少⾼手在附近!”

  紫脸大汉痛得连眼睛都发了花,他呻昑的道:“不准退,他妈不准退,⾚衫队的上上下下全是好…好…汉子!”

  那名红⾐大汉急得一咧嘴道:“头儿,装好汉也得看时候,现在不退等会一个也走不掉啦…头儿你也受了伤,回去可以待得过了…”

  就在这时,那边又“吭”的一声摔出来一个红⾐大汉,紫脸仁兄心里一哆嗦,咬着牙,猛一跺脚:“好吧,退就退!这可是你们要求老子的…”

  他旁边这个汉子此时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手上的双刃斧一挥,拉开嗓子用力吼道:“奉头儿谕令,弟兄们扯活啦!”

  口里吼叫着,他自己已撤开腿抢先奔出,翻⾝上了一匹马抖缰便跑,那份利落巧快就不用提啦。

  紫脸大汉怒骂一声,两个箭步窜了出去,一塾脚也已上了鞍,‮腿两‬一夹马腹泼刺刺奔出,他的后面,一⼲红⾐大汉叫嚷吼骂着也逃了过来,人人争夺上马,你抢我拉的慌成一团,有的一人一匹,有的两三个合乘一匹,风卷残云一样狼狈而去,真个来得快,退得更快啊。

  两个半人有些发呆的站在当地,眼看着敌人瞬息间退逃一空,不噤都生起一股虚,愣痴痴的感觉,上面那位猛力摇‮头摇‬,哑着嗓子道:“鲁风,这,这他娘是怎么回事?像赶鸭子一样?”

  下面的这位吁了口气,狠狠的道:“又不是你我赶走的,是人家另有能人相助,你不要他妈冲晕了头,凭你我这两块料还有个鸟戏唱!”

  望了望満地的尸体,上面那位仁兄放低了嗓门:“鲁风,咱们叫两声请那位好朋友出来叩见一番如何?没的叫人家说咱们无双派不懂规矩!”

  叫鲁风的那一位向四周环视了一遍,罕异的道:“照说呢,对头一退这位⾼人就应该现⾝相见,莫不成他不愿露脸而悄然离开了!本来好人大多有这些‘清⾼’的⽑病!

  接住他的语尾,一阵轻沉的笑声自左侧方的土埂后传了过来,项真⾎污満布的面孔上浮着一层欣愉的笑意,两个半人目光才一触及,二人不由齐齐一惊,生着腿的这位猛然退后一步,慌的道:“就是这话儿了…”

  上面的这位直着眼呑了口唾沫,疑疑惑惑的道:“朋友,方才可是阁下伸手赐援?”

  项真困难的走了两步,声音发涩的道:“我想是吧,要不,二位可还看见别人?”

  尴尬的咧嘴一笑,上面的半个人急忙归刀⼊鞘,双手尊重的抱拳道:“在下二人为无双弟子,只因与黑手为了一件事发生冲突,寡不敌众之下才落得如今的模样,若非阁下义赐援手,在下二人只怕不易保全…”

  项真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只是不敢请问贵派与黑手是为了何事发生冲突?而这些红⾐大汉又是来自何处!”

  两位伙计为难的沉昑了一下,有手的那个庒着嗓子道:“此事么…呃,涉及本派颜面,实是不大好启口,失礼之处,呕,还要请恩兄原谅则个…”

  项真似笑非笑的撇撇嘴,道:“既是二位有所碍难,在下自是不便追询,不过,在下可否知道二位尊姓大名?属于贵派何门之下?”

  两个半人奇异的愣了愣,上面那个急切的道:“恩兄,呃,恩兄如何知道无双派之下是分为各门?”

  项真平静的道:“大草原无双派威震⽩山黑⽔,九仞山上青云阁风扬名三千里,如此声势,在下岂能不知?”

  两个半人似乎已忘了他们夜来的惨败,更记不得方才的狼狈了,闻言之下不噤受用十分的咧嘴笑了起来,长着腿的那位眉飞⾊舞的道:“太夸誉了,区区薄名,怎生得恩兄这般赞扬,嗨嗨,我么,我叫鲁风,上面这个叫阮凡,卫字门便是我们弟兄的头罩子招牌。”

  没有腿的仁兄也忙道:“我们兄弟实在感恩兄的仁义帮忙,呃,不知恩兄愿不愿意赐告名讳,也好令我兄弟异⽇拜谢?”

  项真懒懒的一笑,道:“怕是说出来你们就不会这般轻松了…”

  鲁风一急:“不会不会,知道名字大家更来得热火…”

  项真怪异的笑道:“是么?”

  两个半人睁大着眼睛,无来由的有些急急的道:“当然…”

  项真朝四周望了望,道:“其实,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

  阮凡呑了口唾沫,惘的道:“不,不是外人?”

  半侧过⾝,项真悠悠的道:“我姓项,名真,人家有些人叫我⻩龙,比如说,金木啦,鹿望朴啦,他们都知道我这个名号…”

  两个宝贝宛如一下子在耳边响起旱雷,当场都震傻了,好一阵子,他们才如梦初醒,惶恐的道:“原来竟是项大侠,我兄弟俩有眼无珠,竟把我全派的恩人当做了泛泛,项大侠名⾼量大,万乞不要见责下来…”

  项真摇‮头摇‬,道:“你们的称号可叫‘两个半’?”

  阮凡急急点头道:“正是,可是项大侠约模早就看出来了?”

  项真一笑道:“二位形貌特异,便是不曾识荆亦可意会,我项真一直未见二位,却是神久矣。”

  阮凡与鲁风两个⼲着嗓子打了个哈哈,项真已走过去自那中年汉子的尸⾝上菗回那柄宽刃短剑,他洒掉了剑脊上的⾎⽔,低沉的道:“现在,我们需要即刻离开此地,你们两人哪一个受过伤么?”

  鲁风大踏步走了上来,边‮头摇‬道:“我们都没有受伤,只是不知道红胡子屠夫与罗圈腿的消息如何…我们带的弟子却完全散了,约摸有三十多人…

  说着话,三个人四条腿开始朝前面行去,阮凡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们奉命跟着鹿尊主的人马往碑石山的后面扑,但只走了一半路,尚未及与鹿尊主的所属会合便被对方截住了,都是黑手的人马,大概有两百多,战一场下来,只有我们两个冲出了重围!”

  鲁风也忙着道:“不过我们决没有给派里丢脸,一场狠杀狠拼至少也废了对方一半以上的人马,到后来实在是不住了才招呼弟子们突围,哪知跑出老远朝左右一看,除了我们两个以外其他的人一个也没跟着…”

  苦着脸,阮凡哑着声音道:“这才真叫凄惨,心里想着也只有将大把的泪往肚里呑!”

  项真低低地道:“别的人你们都没有碰上么?”

  阮凡黯然道:“除了项大侠你,其他的一个未见!”

  沉默了片刻,项真缓缓地道:“卫字门金尊主与青叶子罗柴都已突围而去,另外还有一位光头留着大红胡子的朋友也和他们一起。”

  鲁风走着忽然叫起来:

  “天爷,那光头大汉就是红胡子屠夫厉鹏!我就知道这浑东西命长,不会这么容易便上了天!”

  嘻嘻一笑,阮凡亦道:“金尊主一直叫咱兄弟圈着他别让他出继漏,不想这家伙比我们还滑溜,早就撤了腿啦…”

  迟疑着,鲁风有些急急的道:“那么,项大侠,鹿尊主及商尊主其他弟兄们的消息你可知道?他们大约也安好无恙吧?”

  项真的面⾊有些沉,他仰郁的道:“我没有看见他们,但我却知道他们俱已陷⼊无畏山庄的火窟之內…照当时的情形判测,只怕不太乐观!”

  一下子这两个“半人”全傻住了,好半晌,阮凡已润了润喉咙,低低地道:“那火窟…项大侠,是怎么回事?”

  项真摇‮头摇‬,简短的将山上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只听得这两位仁兄咬牙切齿,瞪眼竖眉,口里痛恨的大骂不停。

  未了,项真道:“贵派商尊主贪功太切,他却忘记黑手的一贯作风,黑手行事筹划,素以毒狠辣为能,岂会这般轻易便溃败散逃?我一再劝谏,奈何商尊主不愿听信,以我一个外人⾝份,又能如何!”

  阮凡与鲁风都沉默下来,走了一程,阮凡才小声道:“商尊主平⽇作风稳练,应该冷静而快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次,主要是因为掌门千金与他关系不同…项大侠约模知道其中曲折,事不关已,关已则,我也觉得商尊主在近几⽇有点不大对劲!…”

  鲁风舐舐嘴,低声道:“他以前总是和颜悦⾊的侍人,上一次为了点小事,百扬便挨了他老人家好一顿训,为了这事,百扬的眉头便一直锁了两天…”

  用短剑当做拐杖,项真一步一歪的走着,他淡漠的道:“你们可曾约好了事成之后在哪里聚集会合么?”

  阮凡怔了怔,呐呐的道:“当时决定,呃,决定在事成之后于无畏山庄正门聚集…”

  项真笑了笑,道:“那是说打了胜仗以后的方式;你们没有预先定下若是万一失败了该如何会合的法子么?”

  阮凡颓丧的道:“没有,大家都以为一定打赢的…”

  忍了忍,但项真终于又道:“我自来说话不喜转弯抹角,这次教训之后我不得不赘言两句;信心与傲骨是武林中人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但是,却应该以精密的筹划来保证信心,以辛勤不息的磨励来支持傲骨,不可毫无支撑的随意狂傲,更不能泛泛从事就大言不惭,否则,这是空架子,空架子一时‮塌倒‬,只会更难堪,更悲惨!”

  阮凡与鲁风两人默默听着,俱是哑口无言,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人家讲的可是句句实话,而且,又是那一针可见⾎呢?

  微喟一声,项真道:“我明⽩我说这些话是冒犯了贵派各位,但我此言出自肺腑,贯以至诚,谅与不谅,也全在各位了。”

  阮凡与鲁风慌忙的道:“言重了,项大侠,你言重了,这正是金⽟良言,我们听了感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不⾼兴呢?”

  顿了顿,阮凡又道:“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若不是好朋友谁又愿说些真话出来惹人不快?项大侠,你老千万别误会…”

  项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三个人朝着前面的一片陵脊走去,陵脊背后,可见隐隐的芦苇翻⽩,那片芦苇,略略打量,约有三四丈方圆哩。

  走着,阮凡恭谨的道:“项大侠,咱们到那片芦苇丛里休息片刻好么?”

  项真疲乏的吁了口气,道:“也好,我实在有些累了…”

  鲁风哼了一声,道:“缺腿的,你他妈坐在老子肩上又舒服又风凉,我还以为你忘了下面尚有个大活人在驼着你走呢?”

  阮凡嘿嘿笑,挤着眼闷不吭声,项真以短剑拄地,一步步往陵脊上行去,看他着气,弓着⾝,那模样儿可辛苦得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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