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死
“正是有事。”张妙妙一脸惊惶焦急的模样,拜倒于地:“小女子不知衙內美意,实实该死,还忘衙內⾼抬贵手,放过我夫君,若得成全,小女子一切惟衙內之命是从。”
巴衙內那个乐啊,仰天大打三声哈哈:“爷的乖乖,早这样,又何需如此腾折,你放心,只要你遂了爷的意,于都管的事,就是一句话。”双手连,便来扶张妙妙。
他双手堪堪挨着张妙妙肩膀,张妙妙猛地咬牙一声厉叫:“你这贼,一起死吧。”袖中摸出剪刀,照着巴衙內喉头便是一剪刀扎去。
事起突然,巴衙內心正炽,全无防备,只见眼前⽩光一闪,哪里躲得及,只觉喉头一痛,已是中剪,啊的一声叫,这才知道躲闪,手一摸,満手的⾎,顿时就惨叫一声:“啊呀。”
其实张妙妙这一剪,只是擦着他颈⽪而过,不过划破了点⽪而已,没办法,张妙妙是也没杀过的女孩子,有勇气拿剪刀扎人,已是相当了不起了,又怎能要求过⾼的准头?
巴衙內鬼叫连天,张妙妙却也知道这一剪刀没什么大用,⾝起来,要扑上去再补两剪刀,不想一时起得急了,踩着自己裙子,竟就一个踉跄,趁着这机会,巴衙內早连滚带爬向后堂逃去。
“贼休走。”张妙妙执了剪刀,咬牙追去,到底是女子,又还穿着裙子,哪里追得上吓成了惊弓之鸟的巴衙內,追到后院,已是没了巴衙內踪影,反到是前院一片声叫:“捉刺客,衙內被刺伤了,快捉刺客。”
张妙妙心下自思:“若落到那贼手里,却是坏了清⽩。”便想回剪自刺,却又想:“那贼羞愤之下,难免辱及我尸⾝。”看后院一个⽔阁,池塘中莲花开得正盛,想:“我便投了⽔罢,来世做一朵莲儿,出清泥而不染,再莫来再肮脏人世打滚。”
到⽔阁中,四面看了看,选了个⽔深之处,却又一停,回首远望:“夫君保重,妾⾝去了。”又想起于异,想到他笑起来时,露出一排大⽩牙齿的怪模样,脸上竟就含了笑,轻声道:“小叔保重,若是替嫂嫂报得仇时,嫂嫂化一朵莲,有⽔边处,便为君开。”
这时巴衙內已带了一群佣仆在门口出现,张妙妙再不迟疑,以袖掩面,一头栽进⽔中。
巴衙內知道自己只是受了⽪⾁伤后,惊吓稍去,却是心不死,带了人回来,誓要逮住张妙妙,痛加辱,突见张妙妙投⽔,顿时就尖叫起来:“小娘子,莫要投⽔,一切好说——啊呀。”又顿⾜叫:“快救她上来,爷重重有赏。”
一群佣人仆妇齐涌上去,便要救张妙妙上来,那⽔池中忽地起一个⽔花,钻出一个青⾊的蛇头来,那蛇头往上一昂,初看不过小拇指大小,蛇头一离⽔,见风就长,离⽔三尺,已有碗口大小,到一丈⾼下时,竟已有⽔桶耝细,那⾆头伸了来,两线开叉,红如炼,少也有四五尺长短,蛇头往下一庒,便来咬人。
“有妖怪。”那伙佣仆痴呆呆看着青蛇由小变大,都是傻了,到蛇头庒下来咬人,这才惊叫出声,扭头便跑,你推我攘,作一团,巴衙內落在后面,也是吓得呆了,给几个有力的佣仆架着,一窝蜂出了后花园,那心也给吓到了九霄云外。
不说张妙妙投⽔而死,却说于异,做了那监事参军后,到是得心应手,那些犯人也是怪了,什么人都不怕,独怕了于异,其实于异也没做什么,犯人私下里谈,都是一个感觉,就怕于异对着他笑,那种笑太怪了,咬着牙齿,嘎嘎,嘎嘎,渗人啊,有那犯人嘴毒的,打了个比方,于异那笑,不象是笑,到象是坟头上的乌鸦盯着死⾁,嘎嘎叫呢,这个说法一传开,于异便有了个外号:报死鸦。
传说中乌鸦是替阎王爷报死讯的,谁要死了,乌鸦先知,会冲着那人叫,所以乌鸦的叫声最招人忌讳,给于异取个报死鸦的外号,可见这些犯人对于异的忌讳和害怕,当然,这些家伙的嘴,也实在是够毒的。
不过于异听到了,却不以为异,反是自得其乐,每⽇里自在逍遥,不想这一⽇,于福却到了,听得于福转述,于异直跳起来:“哇呀呀,那⽇怕兄长为难,饶了那厮,不想竟留下这般祸患。”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于福急叫道:“三爷,夫人说了,巴太守势大,要你万莫冲动,先找着老爷要紧。”
于异扭头看他一眼,咬齿一笑:嘎嘎。
于福是见过他这种怪笑的,今⽇见了,却仍是心下一凛,大热天里,后颈上的汗⽑竟是立了起来,看着于异远去的背影,再不能出声。
定胡郡到浣花城,一千多里地,于福赶了近二十天,于异以狼行之术,却是一⽇夜一便到了,进城时,天刚擦黑。
于异先回家,于石砚逃走,张妙妙也死了,两个忠心的老仆人一个跟了于石砚,一个去了定胡郡,剩下几个丫环佣仆眼见风⾊不好,也就卷堂大散,只余一座空宅子。
“我且先去找嫂嫂。”于异在空宅中转了一圈,也不停留,便往巴衙內宅子中来,他不走街面,却一跃上屋,在屋宇间跳跃,有那睡得迟的,恰见到于异从屋子上跳过,却就一惊:“这狼怎么上了屋,不对啊,这浣花城里,这么多人,怎么会有狼呢。”擦擦眼睛:“莫非是看花眼了,可明明是匹狼啊。”
于异半岁时给狼叼走,在狼窝里活蹦跳,却不是吃了狼,而是食了一颗地狼丹,地狼为万狼之⺟,又称不死之狼,只要神魂不散,⾝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损伤都可重生,于异得地狼丹,实是天缘,而六岁走失,也不是给人拐了,而是给一个江湖异人狼屠子带了去,教养十年,学了一⾝的异术,狼屠子意外⾝死,他才回了浣花城,狼屠子格怪僻,不喜人而独爱狼,一生与狼为伍,于异跟着他呆了十年,其实是在狼窝里住了十年,不过他吃了地狼丹,相对于狼屠子,他跟狼更亲近,狼窝里住得到也舒服,只是十年呆下来,也养成了于异与人世少年格格不⼊的子,好在离家时已有六岁,记得兄长,张妙妙也是个极贤淑的,待他极好,所以他勉強收起狼,除了那怪笑,行事到不至于太常情,便上次教训巴衙內,他子至少便收敛了七成,不想巴太守又施毒计,到这一刻,他的狼终于是彻底给发了出来。
风狼行夜,不到半柱香时间,于异便摸到了巴衙內宅子处,那宅子中黑灯瞎火,也是一个人没有,原来那⽇闹了妖怪后,巴衙內受了惊吓,再不敢来宅中,甚至城中都不敢住了,而是去了城外西林观,请观中⾼道祈福庒惊,一⼲佣仆也无人敢来,成了空宅。
于异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无,他并不知张妙妙是在后花园投⽔而死,便没去⽔池边看,只是咬牙:“你便躲到九幽地底,小爷也要揪了你出来。”略一寻思,索便往太守府来。[]
天⾊还早,又有些热,巴太守还没睡,却是在后花园纳凉,听小妾吹曲儿,忽觉眼角有物晃动,抬眼上看,却见墙头多了一个东西,说是人,是半蹲着的,说是猫,哪有那大的猫,顿时就是一惊:“那是什么?”
墙头上的正是于异,上次他做押司,于石砚带他来谢巴太守,见过巴太守一面的,自然认得,⾝子一起,一纵下墙,这会儿巴太守看得清楚了,便惊叫起来:“有歹人,快来人啊。”
堂堂太守府,佣仆自然是多的,而且巴太守请得有一个武把势,也是姓巴,名字就叫巴武,有铁臂功,碗口耝的树,他胳膊一扫两断,这时就守在后花园门口,听得叫声,急跑进来,恰就碰见于异,大喝一声:“贼人好胆,敢擅闯太守府,还不跪地受缚。”伸一只⽑绒绒巨掌,便来拿于异。
于异哪把他放在眼里,手一伸,搭上巴武巨掌,反手一摔,巴武一个蠢大的⾝子便给他甩到了⾝后,恰如甩一个空⿇布袋子。
于异要找的正主儿是巴山樵,只想把巴武甩开就算,不想巴武⾝子练得结实,虽给甩了个七荤八素,凶劲还在,一个回⾝,竟又从后面扑将上来,双臂环抱,想要用铁臂抱住于异。
于异子有些燥,他纠不休,于异恼将起来,⾝子忽地往下一蹲一闪,巴武便扑了个空,忽觉左脚一动,却是于异闪将出去,一把捞着了他左脚,一扯,巴武立时就玩了个大劈叉,⾝子随又飞了起来,给于异扯着脚又是一甩,扑通一声咂在地下,声未落,⾝又起,又是扑通一声,于异仿佛真个在甩布袋子,左边甩一下,右边甩一下,他甩得又快又急,那扑通声则是又沉又闷,巴武那块头摆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