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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星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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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舂的朝,寒冷,金⻩。

  他,司徒烈,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更棚。

  他伸伸懒,塞好⾐摆上外吐的破棉絮,然后将束的草绳菗菗紧。凭了数年来的流浪经验,他知道,这样做不但暖和得多,而且会有一种刚刚吃的感觉。最后,他仰脸昅进一口清气,振作地膛,光走去。

  晌午时分,司徒烈来到一座巍峨的庄堡之前。

  他感到眼前金星飞舞,腹如雷鸣。他着⼲燥裂的嘴,直想痛痛快快地吃喝一顿…他饥饿得实在再也走不动了。

  他朝庄堡內⾼耸的塔尖望了一眼,心想,那里面住着的,一定是一个大户人家,进去碰碰运气也好。司徒烈略为犹疑了一下,立即鼓起勇气走向堡前护河上的石桥,朝堡门走去。

  堡门业已在望,⾝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吼:“小子,你瞎了眼?”

  司徒烈吓了一跳,急忙转⾝一看,⾝后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已然悄没声息地一字排立着三个长相丑恶的狰狞汉子。

  司徒烈仰脸怒声责问道:“你们凭什么出口伤人?”

  当中那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汉子哈哈笑道:“小子胆倒不小,老子们骂了你又怎么样?”

  司徒烈冷笑一声道:“欺侮小爷这一⾝破⾐服么?”

  那个有刀疤的汉子笑道:“是的又怎么样?”

  司徒烈冷笑道:“那么你们是三条看门狗喽?”

  三个汉子然大怒,有刀疤的那个更是起火,猛跨一步,门声不响地,扬手便是一个耳光,司徒烈又不闪躲,耳鼓里轰地一声大响,天旋地转,被打得连滚五尺多远,方才忍痛爬起。司徒烈感觉到嘴里又腥又咸,吐出一看,竟是一大口鲜⾎。

  三个汉子放声大笑。

  司徒烈怒火如焚,但他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怒也徒然,骂更无益。他站定⾝躯,用手一指那个打他的刀疤汉子恨声道:“有疤的,你记住,等我长大了,只要我还找到这块地方,小爷不还你十个耳光,就不算是个人!”

  三个汉子仍然大笑不已。

  司徒烈转⾝走,堡门內突然踱出一个⾝穿青布长衫,举止斯文的中年人,朝他一招手道:“你且慢走。”

  司徒烈哼了一声,心里想一个堡里出来的。还会有什么好货?但因为对方语气中并无恶意,自不便过分无礼,当下⾝大声道:“走不得么?”

  那个长衫中年人且不接腔,一径走向那三个长相丑恶的汉子,那三个汉子一见长衫中年人现⾝,笑声立敛,待得长衫中年人走近,三人一致肃容垂手,鸦雀无声。

  长衫中年人朝地下司徒烈所吐的那口鲜⾎望了一眼,然后向有刀疤的那个汉子冷冷地问道:“是你?”

  有刀疤的那个汉子脸⾊一变,垂头低声道:“小的卤莽,望师爷见谅。”

  那个被称为师爷的长衫中年人,冷笑一声道:“七星堡的规律很严,却从没有向一个无拳无勇,年未弱冠的孩子逞过威风,今天由你破了例,如果传闻开去,这副担子谁担?”

  三个汉子的脸⾊齐都大变。

  长衫中年人冷笑数声,又转向司徒烈,朝司徒烈周⾝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问道:“孩子,你饿了?”

  司徒烈咬牙道:“我不饿。”

  他想,我饿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会用耳光换饭吃?

  长衫中年人点点头,似乎已明⽩了司徒烈的心意。而对司徒烈的这份骨气极为赞许,他走上两步,拉起司徒烈的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温和地说道:“孩子,你恨的是他们三个,假如由我来请你吃一顿,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司徒烈感动得低下了头。

  三个汉子向长衫中年人齐声说了声:“谢师爷思典。”

  说完,飘⾝而退,一步就是六七尺远。

  司徒烈看得瞪眼结⾆,心想:这三个家伙本领好大!

  长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孩子,你觉很稀奇是不是?”

  司徒烈发觉这位长衫中年人异常和蔼可亲,不噤仰脸天真地笑问道:“这是不是一般人所传说的武功?您老会不会?”

  长衫中年人微笑道:“你以为我会不会?”

  司徒烈笑道:“您老待人有礼,举止斯文,除了两眼出奇地有神外,就是您老说会,我也不一定相信呢。”

  长衫中年人点点头道:“你对我有这种印象,我听了真是⾼兴。”

  司徒烈忽然想起一件事,仰脸又问道:“您老贵姓?是不是这里的堡主?那三个人那么凶,怎么会怕您?他们喊你师爷是什么意思?”

  长衫中年人拉起司徒烈的手,笑道:“我姓施…孩子,你问得太多了,我们走吧。”

  堡內异常宽广,重门叠户,木竹成林,并不逊于他那在大火中毁去的家。那个姓施的长衫中年人,拉着他的手,曲曲折折地走了好几道门,方才把他送进一间厨房。厨房內炉灶成列,十几个围着油布‮裙短‬的男女厨师,都在奔上走下地忙碌不停。

  油香扑鼻,只逗得司徒烈口⽔涌溢。

  长衫中年人将司徒烈带到厨房一角的一间柴房內,柴房內仅有耝陋的一桌两椅,一个管事模样的矮胖男人跟了进来,向长衫中年人打了一躬,一旁静候吩咐。

  长衫中年人向那人吩咐道:“弄几样好吃的给这位小相公送来,横竖堡主三二天內不会回余…唔,就是回来撞见了,他才这么点年纪,又不是道中人,也没甚要紧。…假如他累了,就让他在这里欧一宿吧,明天上路,给他弄点⼲粮、…谁来查问,就说是我吩咐的好了。”

  那个矮胖的男人,诺诺连声,状极恭谨。

  长衫中年人吩咐完毕,俯⾝拍着司徒烈的肩头温和地说道:“孩子,很对不起,我没有工夫陪你了。你在这里住‮夜一‬歇歇吧。没有事就‮觉睡‬,千万别到处跑…假如你能卖我一个面子,刚才堡门口的事,切记别和他人提起,顶好连进堡的事都不要告诉别人…我走了,再见。”

  吃完饭,司徒烈感到一阵疲乏,便和⾐倒在一堆⼲柴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天已大黑,他探眼⽪,藉着后窗透人的月⾊,司徒烈看到桌上放着两只大碗和一副碗筷。一碗米饭,一碗红烧⾁。他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个精光。

  因为⽩天已经睡⾜了觉,他的眼⽪再也合不拢来。四下里静悄悄的,他的思嘲开始不住地翻涌。他想得很多,从童年到现在…最后,他想到了这座神秘的古堡。

  他想:这座古堡真是奇怪,里面不但有着很多房子和很多人,而且流行着一种和普通大户人家迥然不同的规矩和仪式,那三个汉子那么野蛮,那位师爷却又那般和善…从师爷的语气里,这里的堡主今天似乎不在堡中,那位堡主好像有着无上的威严,那三个丑恶的汉子那样怕那位师爷,那位师爷却又那样忌讳着堡主…师爷又叫他千万别跑,而且要他别向别人提及在堡中受到欺侮,甚至进⼊堡中的这回事,这是什么意思呢?…叫他别跑,也许是怕他路,或者再碰上像先前那三个丑汉般的人物受欺侮。可是,他曾经到过堡中的这回事为什么要守秘密?…司徒烈的好奇心大起,精神也越发旺盛起来。

  他站起⾝,走近窗口,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柔和的月⾊洒在草地上,那种蒙的翠绿,分外可爱。他想,在此更深人静之际,我到草地上散散步,总该不是什么罪过吧?

  他轻轻推开窗门,爬上窗口,踊⾝跳下。

  夜凉如⽔,他紧了紧⾝上的破棉袄,然后沿着草地负手闲踱起来。不知隔了多久,司徒烈突然闻到一阵阵扑鼻花香,他讶然睁眼搜索,原来他此刻已经踱到一座小楼下的花圃之中。

  他仰起头看。小楼上隐隐有灯光透出。他奇怪如此夜深,楼上人怎么还没有灭灯就寝?

  他又发觉,楼上的灯光似乎在作着有规律的晃动,好像在打什么暗号似地。司徒烈童心未泯,刹那间将那位姓施的师爷的告诫忘得一⼲二净,悄悄隐⾝到一只花盆暗影中,眯起眼,注视着小楼上那支透过低垂的厚幔,微微晃动的灯光。

  一会儿之后,奇象出现了,一条黑影像轻烟似地从对面墙头上横空上小楼露台。咦,司徒烈震骇地暗讶道:那不是一个人么?人怎能一跳这么远而一点声音没有?还有,此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纵上小楼做什么?难道是梁上君子?…噢不,司徒烈恍然了,那晃动的灯光有了答案了,是楼上人招他来的呢。那么,来者是堡中何人?楼上住的又是堡中何人?

  小楼上,窗户微启,黑影一闪而⼊。

  跟着,灯光一暗,万籁俱寂。

  司徒烈失望地摇‮头摇‬,知道这个谜是无法解答的了。夜深了,他感到很大的凉意,他想回到柴房…想到这里,司徒烈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糟了,他已无法认出柴房的方向,四下里灰蒙蒙一片,柴房在哪里呢?

  司徒烈正在仓惶四顾之际,突然间,又一异象出现。

  东南角上,峭的塔影之巅,蓦地亮出七只排列有如北斗之状的细小红火球,紧接着,一阵悠扬悦耳的钟声自塔尖传出,当,当,当…共计七响。

  夜空中,一阵得得的马蹄之声,自远而近。

  小楼上,有人轻轻惊噫一声,立即传出了⾐物的悉索声响,似甚慌,片刻之后,先前那条人楼的黑影,慌慌张张自楼窗口一跃而下,这一次,那条黑影没有横空腾,下楼之后,眨眼不见,司徒烈推想,那人一定潜伏在他⾝边不远的附近。

  就在这个时候,司徒烈眼前陡然大亮,四支松油火把由四个彪形大汉分两边相辅⾼举,中间走着一个⾝材⾼大,浓眉,突睛,黑⽪,⿇脸,其丑如怪,凶若煞神的老人,五人正大踏步地向小楼走来。

  司徒烈本能地一缩⾝躯,蔵⼊花盆背后。同时,他看到五六步之外一只花盆的背后,也蔵着一个人,那人的背影,像极了⽩天招待他酒食,自称姓施,被堡中人喊做师爷的长衫中年人。

  司徒烈心头突地一震。

  这时,四支松油火炬已经移至楼下,在司徒烈蔵⾝之处约五步左右停下。司徒烈从花枝之间,窥见小楼楼窗此刻晰呀一声而开,窗口上,一张极其俊俏的‮妇少‬面孔探首而出。只有司徒烈看得出,此刻那‮妇少‬脸上的一副惺忪睡态是做作出来的,也许司徒烈是有心人,他更能看出,那‮妇少‬的眼神中,有着一种心由的惶恐。

  老人哈哈一笑,两臂⾼举,摆出一个亲昵的姿态,‮妇少‬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翩若离窠之燕,飘然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投⼊老人⾼举的双臂之中。

  老人毫不避嫌,两臂顺势一搂,俯脸便是一个香吻。四个手执松油火炬的彪形大汉,木然地眼望虚空,视若无睹。

  老人紧拥着‮妇少‬,香了一阵,然后嘶哑地问道:“七娘,堡中这几天还安静否?”

  ‮妇少‬昵声道:“我整天呆在楼上,你问我,我又问谁?”

  老人満意地桀桀一笑,举起‮妇少‬娇小的⾝躯,上⾝微挫,似腾⾝登楼。就在这一刹那,老人在侧顾之间,脸上神⾊遽然大变。

  他缓缓将‮妇少‬重新放落,缓缓转过⾝来,面对着司徒烈蔵⾝的花盆,沉声轻喝道:“花后是谁?出来让老夫瞧瞧!”

  ‮妇少‬尖叫一声,立即晕厥过去。

  丑老人右手托定‮妇少‬,并未理会,两眼仍然虎视眈眈地注定司徒烈⾝前的花盆。

  司徒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现在方始发觉,此堡实非善地,堡中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没有一个没有一⾝惊人武功,尤其这位丑怪无比的堡主,更有一种令人嫌恶和不寒自栗的观感。这是司徒烈对这座古堡的一般印象,暗地里,他怀疑堡中可能还有一种更为可怕,综错复杂的暗流…。

  事已至此,惧亦徒然。

  他狠狠地一咬牙,立起⾝来,昂然自花盆后大步走出。

  司徒烈一现⾝,丑老人的神⾊又是一变。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朝司徒烈周⾝上下看了又看,然后偏过脸去,向肘上托着‮妇少‬歉意地望了一眼,举起左手,在‮妇少‬⾝上拍了几把,‮妇少‬悠悠醒转。

  ‮妇少‬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睁开她那双秀美无与伦比的明眸,迅速四扫,当她看到眼前站着的,仅是个年才十四五,相貌虽然英俊非凡,⾐着却破旧得如同小叫化的大孩子时,她深深地娇一声,重又无力地倒⼊丑老人怀中。

  丑老人嘶哑地柔声低头问道:“怎么啦,你?”

  ‮妇少‬有气无力,不胜其娇慵地答道:“你说这多怕人?深更半夜,七星堡中居然会有人潜伏在我的楼下,而我竟然浑未知觉,你说说看,这多怕人?”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武林中闻名丧胆的七星七娇,居然会被一个⽑头小子,唬成这副样子,如若传闻开去,岂非笑谈?”

  ‮妇少‬不依地撒娇道:“你又何尝不是如临大敌。”

  司徒烈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丑老人扬起左手,朝司徒烈遥遥一按,司徒烈浑⾝突为一股強劲所袭,飘腾飞。丑老人扬起的左手往回一带,強劲立解,经过这番动作之后,丑老人面⾊稍霁,抬脸向司徒烈冷然盘问道:“谁带你进堡的?”

  司徒烈朗声道:“当然是贵堡中人。”

  丑老人冷然地道:“那人是谁?”

  司徒烈气不过卫老人那种咄咄人的气焰,便也冷冷地答道:“那人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抱歉得很。”

  司徒烈的倔強,颇令丑老人讶异,他又问道:“谁带你进堡的,老夫早晚查得出来——

  现在老夫问你,那人为什么要带你进堡?”

  司徒烈冷笑道:“还不是为了替贵堡遮羞。”

  丑老人大惑道:“遮羞?本堡主在江湖上何羞之有?”

  司徒烈道:“关于这个,您最好去问那位带我进堡之人。”

  丑老人眉头紧皱,哼了一声道:“那你在深更半夜蔵⾝在这座阁楼下的花园中,所为何来?”

  司徒烈道:“中夜赏月,信步所之,一时之间,因路至此,这大概总算不上是什么不赦之罪吧?”

  丑老人问道:“见老夫进园,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司徒烈坦然地道:“在下虽无意至此,然在贵堡主来说,此举当然不受,如能两相回避,岂不省去很多⿇烦?”

  丑老人沉昑了一下然后道:“你今年几岁?”

  司徒烈道:“十五。”

  丑老人不噤喃喃自语道:“从他应对上来看,此子分明是教养良好的书香世家之后,可是…他怎么弄成这副失魂落魄,形同叫化的模样呢?…既然…我何不…唔…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丑老人自语了一阵,抬头向司徒烈又问道:“孩子,你家在何处?家中尚有什么亲人?”

  司徒烈心头一酸,咬牙答道:“感谢堡主盛情垂问,在下⾝世不幸,说出来徒增感伤,假如堡主见伶,请送在下仍回柴房,俟天明之后,在下自奔前程,不再打扰。”

  丑老人的面容,突然严肃起来,他向司徒烈一字-字地道:“假如老夫留你住在堡中,⽇夕相处,你愿意不愿意?”

  司徒烈很快地答道:“不愿意。”

  丑老人大声道:“无故擅⼊七星堡者,杀无赦。这是本堡堡规第一条,老夫念你资质俱佳,网开一面,特别开恩…你小子可因祸得福,但你小子一口回绝,老夫别无他策,只有按惯例行事了!”

  这时,四个彪形大汉中的一个,已将手中火把给⾝边伙伴,一副待命而动的姿态。

  司徒烈大吃一惊,他看得出,这座七星堡绝非等闲所在,丑老人以一堡之尊说出这种话来,除非他肯立即屈服,他的一条命算是完定了。

  可是,他应该屈服吗?

  不,他很快的决定了,绝对不!他要和丑老人据理力争,如果丑老人一意孤行,他将不顾一切地将他怀中这位娇妾的丑行揭发,他既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这种事一被掀翻了,他一定会有比死更难过的感受,那么,他司徒烈纵然遭遇不幸,也就瞑目了。

  于是,司徒烈走上一步,昂然反问道:“七星堡既有堡规,堡主当非蛮不讲理之人,请问堡主,在下既系贵堡管事者公然领⼊,并以酒食招待,何能引用‘无故擅⼊’这一条?”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一生,独断独行,说一不二,你小子若想藉咬文嚼字之巧而逃过不死,简直是梦想。”

  司徒烈知道生望已绝,反而镇定下来,他又跨了一步,朝丑老人冷笑着问道:“堡主,可容在下受刑之前再请教一个问题?”

  丑老人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无拳无勇的大孩子竟能不为死亡所动,心中顿生怜惜之意,当下便点头道:“老夫心意已决,更不更改,你现在如系为自己死刑游说,可以住口。

  但如果另有代,老夫当令人代办。”

  司徒烈紧接着道:“贵堡堡规第一条之旨意,无非是不愿有人在七星堡中停留过一段时间后活着走出去。请问堡主,贵堡订这一条堡规的原意,是否为了怕贵堡中的丑事外怈?”

  丑老人先是一愕,旋即厉声戟指喝道:“七星堡威名満武林,何丑事之有?你小子若不说个明⽩,管叫你小子不得好死。”

  丑老人怀中的‮妇少‬,脸⾊开始变化了。

  司徒烈冷笑道:“人证俱在,眼前便有一桩。堡主,请你考虑一下吧,您老是不是真的要我说出来?”

  ‮妇少‬的脸⾊惨⽩了。

  丑老人因为瞪视着司徒烈,并未察觉。同时,丑老人因为气得浑⾝颤抖,以致也忽略了怀中娇妾的战抖。这时,他向司徒烈厉声喝道:“说,快说…”

  司徒烈凭着一股冲动,本想一气说个淋漓尽致,但他的目光偶尔瞥过丑老人怀中‮妇少‬那张俏丽的脸孔时,正好和‮妇少‬那种哀怨无助的目光相接,另一种思想不噤油然而生,他想:

  我司徒烈的生死,命中注定,此与他人何尤?此魔拥有七房妾,好⾊可知,以此魔之老丑与此女之年轻美貌本就不相匹配,二人间的结合,一定非常勉強,如非屈于威,必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在这种情形之下,同情尚且惟恐不及,我怎能无辜牵祸于她?以丑老人这种暴戾的生,一旦移爱成妒,此女下场之惨,实在不堪想象。再说,那个男的如果真的是⽇间招待自己⼊堡的施姓师⽗,那人与此女,倒颇相称。那位师爷,人是那般地和蔼可亲,假如他以自己的好心而送去命,天道何在?

  司徒烈迅速地想过一遍,初衷全改。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抬头向丑老人摇‮头摇‬,缓缓地道:“请堡主处置我吧,…我不愿说了。”

  丑老人冷笑一声道:“不愿说?嘿,现在可由不得你小子了。”

  ‮妇少‬感的眼光带给司徒烈无比的欣慰,此刻,他満腔充溢着一股拯救了两条人命的自豪。这种自豪赐予他无比的勇气。这种勇气令他对丑老人的威吓无动于衷。

  他向丑老人嘲弄地笑道:“不说又怎样?有死而已矣!世上难道还有比死更可怕的?”

  丑老人怒不可遏地道:“那你就试试看吧,小子。”

  丑老人说着,向那个待命的大汉一挥手。

  ‮妇少‬脸上流露出一股惊惶神⾊,她向司徒烈不住地以眼角示意,那意思似乎是说:“孩子你别倔強了。你的嘴巴软一点罢,只要你能将局面弄得缓和一点,我自然要为你设法的。”

  司徒烈毫不在意。

  那个空着手的彪形大汉已经大步来到了司徒烈的跟前。

  丑老人吩咐道:“天鸣,这小子没有武功在⾝,手脚稳住点,别一下送掉他的命。”

  那个被喊做天鸣的大汉,点点头,同时一把抄起司徒烈的左手,司徒烈知道左右是死,落得在死前多占一点便宜。他趁那汉子大刺刺毫不为意地动手之际,猛然翻起右手,使尽平生气力,一掌向那大汉脸上劈去,大汉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待死之囚居然有此勇气,一个不备,挨个正着,司徒烈气力虽小,但因为情急拚命,这一掌打下去,竟也将大汉打得上⾝微晃,脸颊上现出五条指痕。司徒烈打了别人,自己却也感到一阵沁心之痛,但这种疼痛,远为快意所掩,他得意地大笑了。

  丑老人只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那个被打的汉子可火了。他执定司徒烈的左手,浑似五条钢钩,紧紧将司徒烈的左手钩定,然后冷笑着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在司徒烈背后两之侧,分别一点,司徒烈狂吼一声,立即倒在地下満地翻滚起来。

  司徒烈在地下滚过来,又滚过去…他的汗出来了,泪也出来了…他咬紧牙,着,咬着,只是不肯出声求饶…他的脸⾊⽩了…⻩了…他滚动的次数稀少了,…缓慢了…终于,他因抵不住痛的煎熬而晕死过去。

  片刻之后,他又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眼前仍是刚才的那副景象。

  丑老人狞笑着。‮妇少‬眼中隐隐闪着泪⽔。

  丑老人指着司徒烈喝道:“现在说不说?”

  司徒烈摇‮头摇‬。

  丑老人一挥手,那个先前动手的大汉上前一脚踢翻司徒烈的⾝躯,面下背上,又是两点…司徒烈再次在地下翻滚起来。

  如是者三遍,司徒烈实在抵受不住了。最后一次醒来,当丑老人依样问时,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道:“堡主…还要我说什么呢?…您老已经做得够彻底啦…以您堡主的⾝分地位…对一个年轻如我的少年…下这样的酷刑…您老不感到耳热心跳?…

  唉,只要我能活下去…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夜…的…遭遇…您杀了我吧,您老是对的…假如您老刚才…所说的…七星堡名満武林是真有其事…在下现在明⽩宮的‘名’之所来了…堡主…您老发发慈悲快点动手吧…但愿七星堡今后永远…不会有活着的外人走出去。”

  那位‮妇少‬这时说道:“老爷子,听到没有?这孩子太聪明了,他用的是将法,当初他说的,不过是一派空言,无非想您为了表示七星堡的清⽩起见将他放走…这么一点大的小孩子家,又不是武林中人,理他作甚?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上楼去休息吧!”

  丑老人的声音道:“依你怎么处置这小子?”

  ‮妇少‬道:“放了他有什么了不起?”

  丑老人道:“宰了他又有什么了不起?”

  ‮妇少‬不依道:“老爷子就会欺侮我,您为什么不在六姨五姨她们楼下杀人?…宰个人本算不得什么,但也得看看是宰的什么人,像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你在我楼下宰了,不怕我将来睡不安眠?”

  丑老人又道:“放怎放得?你不听他刚才的満口胡言?”

  ‮妇少‬佯怒道:“老爷子也真是,难道您怕他出去胡诌?他既不是武林中人,又才只这么点年纪,他会诌给谁听?”

  丑老人道:“要让这小子出七星堡一步,我可办不到。瞩停了一下,‮妇少‬忽然娇笑道:“你那建设得鬼斧神工的塔牢是用来⼲啥的?”

  丑老人哈哈笑了。

  片刻之后,声音杳然。

  渐渐地,司徒烈不再感到痛苦了,他累了,他睡了,等他醒来时,他已被置⾝在一所匪夷所思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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