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灰⾐人从容地道:“这件事老夫本就不必管,也不想管,但在知道锦芳是好友之女,而武同舂是她的丈夫之后,老夫就不能不过问了。这就是老夫一再追究的原因。”
这原因说了等于没说,并不是武同舂问话的本意,不噤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这一缓冲,他已经想好了说词,目的是给子华锦芳一个印象,让她减轻心灵上的痛苦,而并非答复灰⾐人。
于是,武同舂目光一转,开口道:“在下曾经安顿武大哥在一个很安稳的地方,并备了食物,经不起他催迫,只好出山,一月之后,在下又回到原处探看,业已不见武大哥人影。
但他留了字,说要亲自了断一桩不⾜为外人道的私事,为了躲避‘天地会’及一些仇家的追踪,可能改头换面,叮嘱不要找他,只扬言他生死莫卜,这便是实情。”
华锦芳动地道:“这么说,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武同舂点头道:“是的,但这点不能怈露。”
灰⾐人冷冷地道:“这理由仍嫌太牵強。”
武同舂不悦地膘了灰⾐人一眼,突地计上心来,目注华锦芳道:“大嫂,小弟只说一句话,你会明⽩,如果小弟与武大哥关系不够,他便不会告诉小弟凝碧园的事,这…大嫂总该可以明⽩了?”
华锦芳张大了双眸道:“明⽩了,我相信你的话!”
武同舂舒了一口气道:“小弟这就告辞,不久当到山在拜见大嫂。”
说完,抱拳为礼,转⾝便走,他感到心碎,夫年余不见,现在见了却如此分开。
灰⾐人没再阻拦,望着武同舂的背影,前南地道:“事局离奇,老夫还是不相信。”
华锦芳怔望灰⾐人,期期地道:“前辈…”
灰⾐人打断了她的话头道:“锦芳,不要称呼我前辈,我跟你⽗亲是至,二十年前我见过你,也抱过你,你太小,当然没有记忆。唉!人事沧桑,…锦芳,你称我伯⽗好了,我孤子一⾝,你也失了估恃,我会负责照顾你。”
华锦芳点点头,伤感地道:“伯⽗…尊姓大名是…”
灰⾐人道:“锦芳,伯⽗我为了某种原因,久已不用姓名,以后会告诉你。对了,你嫁给姓武的,是谁作的主?”
华锦芳垂头道:“是侄女我自己,还不到五年。”
“这…实在想不到…”
“伯⽗想不到什么?”
“哦!不,我是说…想到你丧⽗又亡⺟,而今丈夫又下落不明,太可怜了!武同舂的前怎么回事?”
华锦芳抬起头,想了想道:“是在一场火灾中丧生的。”
灰⾐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现在栖⾝何处?”
“武家在房。”
“你记住一件事,武同舂如果回家,千万要他别再出江湖。”
“这…为什么?”
“当然是有理由的,你必须牢记这件事,他如果不退出江湖,必有不测的事发生,这是伯⽗我的忠告,不忍心见你再失去丈夫。”
华锦芳困惑地道:“他有仇家要找他?”
灰⾐人道:“别问,我会设法暗中代他消解,你只守住他就成!”
顿了顿,又道:“我走了,以后有机会会来看你。对了!这里有枚古钱,你把它悬门上,便不会受到任何⼲扰。”
说完,从⾐底掏出一枚当一的大制钱,递与华锦芳,然后一闪而逝。
华锦芳望着手中的古钱发愣,她完全惘了。
又回到在房,这是武同舂为了家人的全安,暂时的家,然而这个家,只有老管家江姥姥在,没有半个主人。
望着在房的大门,武同舂哭无泪,似乎这个家已不属于他的。
他盘算,即使子华锦芳肯回家,此刻当在途中,因为他是⽇夜兼程奔回来的,主要的目的,是向江姥姥探询当年⽗亲“无敌剑”的死因.这消息是当年堡中师爷段秀峰就是出家当了和尚的感应寺方丈“了悟”大师透露的,但他已经遇害了,唯一可能知道这公案的只有江姥姥,她是武家三代管家。
跟上次回家一样,是掌灯时分。
他没敲门,越垣而人,悄然走向有灯光的厢房。
就在武同舂越垣而人之后,一条淡烟般的人影紧跟着飘了进去,不久后,又是一条人影蹑人。
武同舂站在厢前,犹豫了片刻,出声道:“姥姥在么?”
“谁?”
“姥姥,是小可,少堡主的同宗好友,不久前来拜访过。”
“为什么这样进来?”
“怕惊动别人。”
“这里只有老⾝一个人,还怕…”
话声中,房门开启。
武同舂故意面向房內外照灯所及的地方。
江姥姥看清了来人,步出房门,道:“到厅里坐吧!”
武同舂道:“不必了,姥姥,在下特地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问完了就上路。”
江姥姥悠悠地道:“武公子想问老⾝什么?”
武同舂谨慎地四下望了望,庒低了嗓子道:“姥姥,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听一位江湖界人无意中提起,说是二十年前武堡主死因不明”
江姥姥全⾝一震,目厉芒,栗声道:“谁说的?”
“是…贵堡从前的师爷段秀峰透露出来的。”
“噢!段师爷,老⾝记得,他为什么会提起…”
“他已经遇害了。”
“什么?段师爷…遇害?”
“是的,所以在下想…姥姥可能知道一些!”
“你为什么要问?”
“因为在下与武少堡主是命之,知道了不能不问!”
“问了又怎样?”
“可以把这秘密告诉他。”
“不!”
武同舂错愕地道:“为什么?”
江姥姥声音微颤地道:“武公子,这是家务事,老⾝不能告诉你!”
武同舂不由发了急,动地道:“姥姥,你非告诉在下不可。”
江姥姥目芒一闪,冷沉地道:“武公子,你虽然跟我家少堡主是至,也是同宗,但这是私事,老⾝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也没理由定要老⾝怈漏。”
武同舂道:“这么说,武堡主死因不明是真的了?”
江姥姥固执地道:“不知道。”
武同舂脑海一片狂,他不能抖出⾝分,江姥姥又抵死不肯说,而对她又不能用強,苦苦一想后,横起心道:“姥姥,坦⽩告诉您,段秀峰师爷是因此被杀灭口,另一位圣僧‘无我大师’也因此而遭劫,仇家不久就会找上门来,在下实际上是受同舂大哥之请,来向姥姥查问,姥姥如秘而不宣.一旦事情爆发,将无以善其后。”
江姥姥⾝躯发起抖来,栗声道:“是真的?”
“这怎么能假?”
“他为什么不亲自回来?”
“他正在修习一门至上武功,不能中辍。”
“老⾝如何相信公子说的是事实?”
“这…”说着,子套长剑。
江姥姥本能地向旁一闪,惊声道:“你要做什么?”
吐口气,武同舂把声音昼放得和缓地道:“姥姥,这便是征信之物,姥姥当认得这把剑。”
默然了半晌,江姥姥咬牙道:“武公子,老⾝…实在不能说!”
“到底为什么?”
“主人遗命!”
“遗命?怎么说?”
“武氏门中,只少主一脉单传,不能断了香火,当年主人临终…”
老泪流了下来,声音转悲又道:“遗命必须待少主有了后嗣之后,才能宣布。”
武同舂心头一惨,元配凝碧只生下了一个遗珠,便因误会而惨死,再娶锦芳,数年无所出,的确,如果自己万一不幸,武氏真的就绝了后。
可是…⽗仇能不报么?何况仇家已经觉察而采取了行动,想逃避也不可能。
心念中,不由声道:“姥姥,堡主道命有其道理,不过,事急只好从权,仇家很快就找上门,姥姥如果固执成见,将招致终生悔恨!”
江姥姥老脸起了扭曲,这是个重大的抉择,一句话,后果如何简直无法想象,而事实上已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武同舂归剑⼊鞘,静待下文。
江姥姥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堡主当年是伤于‘无影戳心手’之下“无影戳心手?”
“不错,幸赖內功深厚,没有当场毙命,还能…奔回家来,拖了数天才…死,死后不见任何伤痕…”
“死后无痕?”
“是的。”
“凶手是谁?”
目中出了栗人的杀芒。
蓦在此刻,一声惨叫,传自正厅上房。
武同舂心头剧震,⾝扑向正屋,才到厅门边,⾝后突传惨哼,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武同舂惊魂出窍,直觉地感到不妙,电疾回⾝反扑,一看,连呼昅都窒住了,江姥姥平躺在地上…他飞⾝上屋,不见人影,又急急奔回,曲膝俯⾝,栗叫道:“姥姥,姥姥江姥姥双目突地暴张,狂叫道:“灵座…灵牌…灵座…”
⾝躯一扭,偏头断气。
武同舂猛可里站起⾝来,向空一挥拳,狂声厉吼道:“杀!”尾音拖得很长,破空,这代表了他心中的怨毒与杀机。
脑海由昏而呈空⽩,他完全⿇木了。
一条幽灵似的人影,悄然的飘到了武同舂的⾝后,武同舂似已失去了知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声暴喝,起自屋顶:“敢尔!”
同一时间,武同舂只觉一阵风,钻⽳而人,限一黑,栽了下去。
他⾝后的人影,倏忽消失,另一条人影几乎不差先后的飘坠他⾝前,瞟了一眼,再起,越屋而去,看来是去追下手的人。
武同舂知觉未失,他听到喝声,恍炮中也看到两条人影先后逸去,他挣扎着坐起⾝,只觉无数股寒之气,朝“心脉”猛攻,痛苦难当,他敏感地想到了江姥姥所说的“无影戳心手”顾名思义,是专毁心脉的。
所幸“玄⻩经”上的玄功,強固了他的心脉,没被攻破,但真力却在逐渐消失。
⾝旁,躺着江姥姥的尸体。
他开始有了思想自己能活下去吗?下手的人是谁?怎会追踪到在房来?杀人的目的是为了灭口么?如果是,那二十年前杀害⽗亲的,与最近连续杀人的必属同一个人。
江姥姥临死叫出灵座、灵牌是什么意思?是神志不清了,还是要人给她设立灵位?可惜,她没有机会说出仇家的名字。
同样的手法,于是他想到了曾经诈死的西门尧和他那不知名的同路人。西门尧就是主凶么?这似乎已毫无意义了。
他想站起,但真力滔散,乏力,一阵昏晕,又跌坐回去。
他再挣扎着站起,晃了两晃算是站直了。
厢房里,灯仍然亮着,光线是惨淡的。
我会死么?他想,不自觉的叫出声:“我不能死!”
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朋友,该死活不了,该活就不会死!”
人随声现,是个蓝衫书生。
武同舂抬头一望,栗呼道:“⽩石⽟,原来…你就是…”手伸向剑柄,⾝躯连摇,几乎栽倒,他绝望地缩回手。
⽩石⽟目苍一闪,道:“你没当场毙命,修为相当可观!”
怨毒攻心,武同舂目毗裂地道:“⽩石⽟,我恨不得食你之⾁,寝你之⽪⽩石⽟冷沉地道:“兄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
“在下可一点也不明⽩。”
“你是吃人不吐骨的野兽!”
“嘿!兄台把事情想清楚些,在下是替见台去追凶的。”
“你…追凶?”
“如果不是在下出声惊走了对方,兄台能活着说话么?”
武同舂怔住了,刚才自己是听到喝声,可是事情怎会这么巧,⽩石⽟来此何为?正屋里传出的惨叫声,是凶手调虎离山之计,还是真的杀了人,又是谁!杀人无痕的手法,酷似“黑纱女”坦⽩石⽟否认与“黑纱女”有关系,现在他又凑巧现⾝,那喝声是故作姿态么?心念之中,采声道:“你否认是凶手?”
“本来就不是,用不着否认。”
“你去追凶?”
“唔!”
“凶手是何许人物?”
“是一个⾝材⾼大的人,对方⾝法之快,是在下生平仅见,没看清。”
武同舂咬咬牙道:“你来此何为?”
⽩石⽟不假思索地道:“在下与武同舂是道义之,特地来看看情况,碰上了这件事是巧合。”
武同舂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狡猾!”
口里道:“现在你准备怎么样?”
“请教兄台一件事。”
“什么事?”
“首先是兄台的⾝份,到底是‘冷面客’还是‘鬼脸客’?依在下看,什么都不是,兄台到底是什么来历?”
武同舂心头大震,这假装斯文的真是不简单!他竟然也知道自己易了容,气愤加之下寒声道:“⽩石⽟,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想杀人就下手!”
⽩石⽟地道:“‘鬼脸客’,我要杀你只是举手之劳。”
武同舂切齿道:“为何不下手?”
“我要你口里一句话。”
“我说过什么也不回答你。”
“最好别浪费时间,说不定刚才那神秘杀人者会卷土重来。”
心念一动,武同舂脫口道:“你否认杀人?”
“我没杀这老太婆的理由。”
“刚才正屋传出的惨叫…”
“那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以便利下手。”
“你想问什么?”
“武同舂的下落。”
“本人似乎回答过了?”
“兄台每一次的说法部不同,在下要知道实真的情况。”
“你追究姓武的下落,总有原因的吧?”
“当然,因为在下跟他有情,他发生了意外,怎能不问。”
“本人拒绝回答。”
“兄台想法?”
“你尽可下手,本人决不皱眉。”
“如果在下要你生死两难呢?”
武同舂怒极狂声道:“⽩石⽟,你有什么毒手段可以全使出来,本人不在乎。”
⽩石⽟冷笑了一声,道:“你真有种。不过,别忘了人只能死一次,如果在下随便再弄断你的手脚,配上你这张脸,可就够瞧了。这样好了,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在下可以等你片刻。”
急怒攻心,反而助长了武同舂心脉的抗力,寒之气有消退的迹象,內元开始萌动,不由大感振奋,就站立之势,疾运玄功心法,內力复苏,与寒之气互相消长,在短短的时间內力恢复了八成…⽩石⽟冷冷地道:“想好了没有?”
武同舂以更冷的声音道:“想好了!”
⽩石⽟道:“那就说吧?”
武同舂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宰了你!”
“呛”地一声,霜刃出了鞘。
⽩石⽟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眸中厉芒一闪,道:“你…功力回复了?”
武同舂攒起剑,从齿里迸出声音道:“⾜够杀你!”
⽩石⽟冷漠地道:“试试看吧!”
武同舂目爆寒芒,向前一跨步,正待…⽩石⽟突地震退八尺,抬手道:“且慢,咱们的事稍停再解决,有人来了!”
武同舂心中一动,凝神倾听,果然听到园墙外似有人语之声。⽩石⽟一晃,没⼊暗影中,武同舂也跟着隐起⾝形。
三条人影,泻落当场,是两名黑⾐武士,和一个瘦长黑衫老者。武同舂在暗中杀机火炽,来的竟是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司马一夫目光一扫现场,惊声道:“怎么只有一具尸体,那丑小子呢?”
武同舂心头剧震,听话声,杀人者当是司马一夫,回头来看结果,可是,依自己所知,司马一夫没这⾼的能耐…一名武士道:“莫非‘冷面客’没死?”
司马一夫道:“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原因他没有说下去。
另一名武士道:“怎么办,先掩埋这老太婆?”
武同舂更感意外,对方竟是来收尸的,这么说,杀人者不是司马一夫,也当是“天地会”的⾼手无疑,杀人的目的何在?是因为年前“天地符”的未了公案?抑是与二十年前⽗亲之死有关?想到这里,热⾎沸腾起来。
司马一夫沉默了片刻,声道:“那丑小子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搜搜看!”
两名武上立即分头展开搜索,其中一个,逐渐接近武同舂隐⾝之处。
武同舂伤心于江姥姥的惨死,杀机狂炽,俟那武士接近到八尺之处,一掌推了出去,挟愤出手,势如狂涛。
惨号曳空,那武士飞栽司马一夫⾝前。
司马一夫骇然大震,一扬手中竹节钢鞭,暴喝道:“什么人?”
武同舂弹⾝⼊场。口里道:“要你命的!”
司马一夫见现⾝的是武同舂,登时亡魂大冒,向后一挪步,粟声道:“你…你是‘冷面客’?”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横空飞来,武同舂作势准备出手“砰”然一声,人影坠地不动,一看,赫然是另一名武士,不用说,是⽩石⽟下的手,毫无声息地杀了人,还抛尸⼊场,这一手的确令人战栗。
司马一夫一见情况不妙,弹⾝图遁。
⽩光曳空一闪,司马一夫被硬生生迫回地面。
武同舂冷厉地道:“司马一夫,说说你的来意?”
司马一夫満脸惊怖之⾊,粟声道:“‘冷面客’,你定要与本会作对?”
武同舂杀机毕露地道:“问你来此的目的?”
“无可奉告。”
“是来收尸的么?”
“说过无可奉告。”
“人是你杀的?”
暗影中传出⽩石⽟的声音道:“不是他,他没这大的能耐。”
司马一夫电疾族⾝,再次想脫⾝。
“砰”挟以一声闷哼,司马一夫被迫了回来,出手的当然是⽩石⽟,这一来,例证明了⽩石⽟不是杀人者。
武同舂心念电转:“听刚才司马一夫与手下的对话,是来收尸的,而且知道是两具尸体,这证明他与凶手是一路的。⽩石⽟曾去追,没追上,现在却派人来收尸,居心何在?”
心念中,寒声道:“司马一夫,你想逃是做梦,⼲脆实话实说,杀人者是谁?”
“不知道!”
“你想尝尝本人杀人的滋味?”
“‘冷面客’,杀了本座你也活不了。”
“看来你是不想好好地死!”泛着⽩光的剑⾝一横,随即挥出。
司马一夫扬鞭封拦,但在怯放与功力悬殊的双重原因下,本就没还手的余地,惨哼声中,长鞭掉地,右臂下垂,踉跄倒退了四五步,鲜⾎顺臂滴落。
武同舂弹⾝欺步上前,剑指对方心窝,厉声道:“说,杀人者是谁?”
司马一夫在生死关之下,发了戾气,狞声道:“下手吧!你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武同舂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会杀你,否则早就下手了!”说着,回剑人鞘,然后电闪般抓住司马一夫受伤的手臂,朝后反扭。
司马一夫惨哼出了声。
武同舂厉声道:“司马一夫,你说是不说?”
司马一夫咬牙切齿地道:“不说!”
武同舂把心一横,道:“你会说的,你会迫不及待他说出来,你会的…”话声中,另一只手抓上了司马一夫左肩头,五指一收。
“哇”司马一夫惨叫起来,五指抓⼊⾁中,那痛苦滋味更不好受。
“你说是不说?”
“你…你杀了本座吧!”
“不,不会杀你,除非你说了实话!”⼊⾁的五指向上一提。
又是一声狂啸,司马一夫浑⾝直抖,额波士汗滚滚而落,脸孔扭曲成怪形。
武同舂并非残狠之辈,但⽗亲死因之谜,与江姥姥横尸之恨,迫使他非采取忍残手段不可,咬着牙道:“你如果不说,我把你⾝上的⾁一块一块地撕下来!”
司马一夫不住口地惨哼。
武同舂恨极,反扭对方的手用力过了头“咔”地一声,臂骨被扭断,刺耳的惨叫声之中,司马一夫跪了下去。
武同舂把他提了起来,恨声喝道:“说是不说,谁是杀人者,你受何人之命前来收尸?”
司马一夫咬牙凄厉地道:“小子,你…给本座一个痛快…不然…本座做鬼也不饶你。”
武同舂铁定了心道:“你离做鬼还有一段路,说!”
两条人影飞掠人场,赫然是华锦芳与灰⾐人。
华锦芳叫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灰⾐人双目爆出可怕的光焰。
华锦芳目光一转,发现江姥姥和两具武士的尸体,栗叫道:“谁杀了江姥姥?”
武同舂咬着牙道:“问这老匹夫,他是凶手的同路人。”
手一松,司马一夫坐了下去。
灰⾐人突地向前一挪步,手掌电挥而出。
司马一夫狂叫一声:“你竟然…哇!惨号起处,横尸当场。
武同舂阻不及,双目尽⾚,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灰⾐人行所无事地道:“杀人者死,难道不该杀?”
武同舂动得全⾝发抖,他想不到灰⾐人会突然出手,愤然道:“阁下是别有居心么?”
灰⾐人目中精芒一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同舂气呼呼地道:“在下刚刚说他是凶手的同路人,要在他⾝上着落出凶手,阁下杀了他,等于灭了口,如何追凶?”
灰⾐人沉声道:“那是老夫的不是了,老夫以为你已知道凶手是谁。”
华锦芳目注武同舂道:“你怎会到此地来?”
“有事要问江姥姥。”
“这人是…”
“‘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噢!‘天地会’几次上门行凶,目地何在?”
“这…也许是武大哥结的怨,也许…另有原因。”
华锦芳转向灰⾐人道:“伯⽗,我该怎么办?”一个家…只剩下我一个人灰⾐人道:
“照我的话去做,等你的丈夫回来。关于这件凶杀的事件,我会查明。”
“等你丈夫回来”几个字,使武同舂心头大惨,自己不是正在此地么?然而惨酷的现实,把自己硬生生剥离了家庭,夫相逢陌路,这是人间的大悲剧啊!他強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心灵又一次遭受切割。
灰⾐人道:“锦芳,人已经不幸了,先料理善后吧!以后的事慢慢再说。”
武同舂把牙齿咬了又咬,开口道:“大嫂,小弟先处理这三具尸体,回头再为江姥姥善后。”
华锦芳点点头,黯然道:“也好,就烦兄弟处理吧!”
灰⾐人道:“这在房难道没庄户?”
华锦芳道:“有,住在庄园另一边,离这儿将近一里。”
武同舂分两趟把司马一夫和两名武士的尸体,搬到在外远处的林子里予以掩埋,事毕,已将近天明。
他又回到在房,江姥姥已被带到房里上,男女有别,他揷不上手,奇怪的是⽩石⽟一直不再现⾝。
这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事,但他反而变成了外人,在华锦芳的婉谢下,他离开了在房,像游魂般茫然飘。
天亮了,他狂的情绪稍稍平抑,他开始想杀人者是“天地会”的⾼手无疑,只是不知道⾝份。
杀人的目的如果是为了灭口,那证明了与二十年前⽗亲之死有关。
如果行凶是为了“天地符”的事,两件事就扯不到一起。
司马一夫是来收尸的,凶手的⾝份地位当然比他⾼,会是会主么?最可恨的是灰⾐人不问因由。杀了司马一夫,无法问出口供。
凶手不用说是尾随自己到庄房的,⽩石⽟怎么也揷上一脚呢?江姥姥临死说灵座及灵牌不知是什么意思。
东方破晓,远近的景物依稀可辨。
一条人影,在武同舂⾝后遥遥蹑着,他没回顾,所以没发现,潜意识的作用,他的目标不期然地指向故居“无双堡”
⽇上三竿。他来到了堡內废墟。
一条蓝⾊人影,兀立在凝碧墓前。
武同舂心头大震,他一眼就看出是⽩石⽟,对方如此魂不散,必然大有文章,刚刚接近,⽩石⽟已回⾝上,互望了一眼。
⽩石⽟先开口道:“小弟恭候多时了!”
武同舂暗自咬牙切齿道:“有意思,你知道我一定到此地来?”
⽩石⽟笑笑道:“算是不期地料中吧!”
其实,他是尾随而来,将到地头,绕道超前来等候,这么说,只是放显神秘罢了。
武同舂吁了口气,道:“又有什么指教?”
“咱们昨晚的事还没了…“是还没了,现在你准备怎么样?”
“老话一句,在下要知道武同舂的下落。”
“对不起,无可奉告!”
“难道要诉诸武力?”
“本人不反对。”
⽩石⽟口角一撇,道:“在下生来极不愿跟人抢刀动剑,除非必要,否则武同舂没好气地道:“否则怎样?”
⽩石⽟淡淡地道:“解决问题的途径很多,不一定要动武,其实,动武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也许把事情弄得更糟又复杂。”
武同舂气得牙庠庠的道:“那你说要如何解决?”
⽩石⽟似乎有成竹,不假思索脫口便道:“咱们无妨来谈谈条件。”
“谈条件?”
“唔!”
“如何谈法?”
“据在下所知,见台与‘鬼叫化’正在积极追查杀害‘无我大师’师徒的凶手,而最可疑的人物是一个叫西门尧的人,对么?”
武同舂骇然,连这种事他都会知道,他不但行动诡异莫测,心机之深也令人感到可怕。
窒了片刻,才道:“又怎么样?”
眸光一闪,⽩石⽟不疾不徐地道:“这便是要谈的条件,如果兄台肯见告武同舂的实真下落,在下便提供西门尧的线索,这公道么?”
武同舂退了一个大步,凝望着⽩石⽟。
心里却在急转着念头:“莫非昨晚在庄房杀害江姥姥和暗算自己的便是西门尧,⽩石⽟在暗中可能有所见,只是他心机深沉,当场不肯透露…也罢,如果能追出西门尧,自己就拼着暴露⾝份,也好乘机面对面究明他找自己的目的。”
心念之中,沉声道:“好,你先说西门尧的下落。”
⽩石⽟的确是够奷诈,冷冷地说道:“在下说出西门尧的下落之后,能保证兄台一定见告武同舂的准下落?”
武同舂道:“君子一言!”
⽩石⽟眉⽑一挑道:“并非在下多疑,实在由于兄台三番两次前言不对后语,所以,还是请兄台先说出武同舂的下落,在下再奉告西门尧的行踪。”
冷哼了一声,武同舂道:“本人对你也是同一的看法。”
⽩石⽟道:“彼此互不信任,那该怎么办?”
武同舂急于要知道西门尧的下落,只好让步道:“好,本人相信你这一次,就先说出武同舂…”
蓦地,一个声音道:“别忙,这小子在鬼扯淡!”
⽩石⽟厉喝道:“什么人?”
一条人影,从断墙后转了出来,赫然是“鬼叫化”
武同舂精神大振,急声道:“您老来得好!”“鬼叫化”一步一歪地走了过来,瞪着⽩石⽟道:“你小子大⽩天讲鬼话,你真的知道西门尧的下落?”
⽩石⽟道:“当然!”
“好一个当然,你小子知道西门尧生成什么样子?”
“阁下凭什么横岔一技?”
“因为这档子事与老要饭的有关。”
“在下已经与这位仁兄谈妥,互作换。”
“你小子拿什么换?”
“照谈妥的条件换。”
“哈哈哈!好小子,你真把老要饭的看扁了?告诉你,老要饭的正想找你不着,前天夜里,老要饭的与朋友在谈西门尧的事,被你听到了,来讹诈人是不是?你脚底够滑,要饭的没追上你…”⽩石⽟脸⾊上变,向后一挪步,道:“阁下胡扯些什么?”
武同舂一听,心火直冒“呛”地子套剑来,怒声道:“姓⽩的,本人早料到你鬼计多端,原来是这么回事…”
向前一跨步,手中剑横在前,就要出手。
蓝影一闪,⽩石⽟电泻而去。
快,快得近于不可思议。
“哪里走!”武同舂怒喝一声,急起直追,出了堡墙,远远只见林边蓝影一晃而没,他的⾝法不谓不快,但只一步之差,无法追及对方。
进人林中,哪里还有⽩石⽟的影子,武同舂气得七窍冒烟,但无可如何。
“鬼叫化”从另一端兜了出来,直头摇道:“琊门,想不到这小子会有这么快的⾝法,老要饭的自叹弗如。”
老叫化的⾝法,在当今江湖中是数一数二的,也由于⾝法奇快,所以才博得了“鬼叫化”的外号,他竟然自叹弗如。
武同舂咬牙道:“下次碰上,我不会放过他。”
“鬼叫化”悠悠地道:“这小子的⾝法,可以媲美‘黑纱女’,真看不出,奇怪,他一再追查武同舂的下落,目的何在?”
武同舂冷沉地道:“他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话锋一顿,又道:“您老有西门尧的消息么?”
“鬼叫化”摆摆头道:“一点门儿都没有,想不到我要饭的在待弟子们行动的谈话,被这小子听去,马上加以利用,我迟到一步,老弟你准上当。哦!对了,老要饭的为了查西门尧的下落,潜⼊‘天地会’顺风堂,却发现另一件事“顺风堂?”
“唔!是‘天地会’专司耳目的一个秘舵!”
“您老发现了什么事?”
“他们囚噤了一个女童…”
武同舂立即想到失踪的女儿遗珠,登时⾎行速加,栗声道:“女童,多大?”
“鬼叫化”道:“十岁不到吧!”
武同舂目爆杀芒,脫口狂声道:“是她!”
“里叫化”吃了一惊,道:“是她,她是谁?”
武同舂几乎忘了目前自己的⾝份,努力一镇定道:“武同舂有个女儿遗珠,已经失踪了数月,准是您老发现的女童无疑,从‘天地会’目前对武家的行动就⾜以证明,那女童…
情况如何?”
“鬼叫化”跌⾜道:“看样子还很好。嗨!早知如此,老要饭的该带她出来。”
说着,似乎感觉到武同舂会认为他不重侠义精神,接下去又道:“老弟,穷家帮有个规矩,除非涉及本⾝利害,不许伸手江湖门派是非,因为帮中弟子遍天下,绝大部分不会习武,很容易遭到可怕的报复,所以祖师爷才立了这规矩。”
武同舂点点头,动地道:“顺风堂在什么地方?”
“不远,离此地大约七八十里地,怎么,老弟想…”
“我非管不可。”
“为什么?”
“我曾答应过武大哥替他照应家小。”
“好吧!我指引你地点,你自己去办,我还有别的事。”
这是个扼⽔陆要冲的镇,商贾云集,各⾊人物荟萃。
顺风堂,座落在镇尾,表面上是习武或兼治伤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是“天地会”专司耳目的秘舵。
二更初起,顺风堂內冷冷清清,不见有人走动。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后进的院子里,他,正是为了寻女儿遗珠而来的武同舂,他现在的⾝份仍是“冷面客”
武同舂四下扫瞄了几眼,暗忖:“看样子,堂內的弟子都到外面活动去了,遗珠不知道被幽噤在什么地方,得找个人问问才行。遗珠这么小的年纪,就遭到这种磨折,完全是自己的过错…”
蓦地,一阵女人的菗泣声传人耳鼓。
武同舂心中一动,凝神倾听,想找出声音的方位,但声音却又中止了。
奇怪,这种地方会有女人的哭声,是此地的內眷吗?两名黑⾐人,从角门转了出来。
武同舂行动如风,扑上前,点倒一个,扣住另一个,低声道:“不许声张,否则就要你的…”
话未说完,那名被扣的黑⾐人已惊叫出声:“有人…”
武同舂一指点出,那黑⾐人的声音咽住了,但只这半声惊叫,已经惊动了人,另一名黑⾐人从厢房里冲出来,武同舂拖着那被点的闪到角门边。
那名冲出的黑⾐人大喝道:“什么事?”
武同舂轻轻放下手中人。
那名冲出房的黑⾐人发现地上躺倒的那人,厉喝出声道:“何方朋友光临?”
武同舂电闪扑上,那黑⾐人连念头都不及转便被扣住,武同舂低声喝问道:“说,被你劫持的女童在何处?”
黑⾐人结结巴巴地道:“在…在角院…房里。”用手指了指角门。
武同舂恨极,一指点上对方死⽳,黑⾐人只闷哼了半声便了帐。武同舂把尸体抛到暗角里,然后进人角门。
角门里是个小院,一明两暗三间房,仅右首暗间里透出灯光。
刚才在外院听到的菗泣声又起,是传自有灯光的暗间。
武同舂大感犹豫,遗珠在哪里?这哭泣的女人是谁?房內传出一个恻恻的声音道:
“今夜是最后期限,你不答应好办…”
女人哭叫道:“不…不要…求你积点德。”
武同舂上前,贴近窗口,朝房里一张,登时杀机直冲顶门。
房內,一个黑⾐老者站在前,脸上带着琊恶的笑。
上,畏缩着一个妇少,下已噴出了⾎,怨毒地瞪着黑⾐老者。
黑⾐老者琊笑着道:“美人,快脫吧!这样太煞风景,我不能再等了,要想保全你宝贝女儿的命,就乖乖顺从,陪我乐上一乐,然后放你⺟女上路。”
妇少的下在滴⾎,双眸似乎也在噴⾎。
老者又道:“放明⽩些,用強不够味,不然我可没这大耐心。”
武同舂⾎脉贲张,他已明⽩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人神难容。
老者向角落里一偏头,道:“你去外面等着,嘿嘿!停会有你一份!”
窗孔不能看见房间的全部,所以武同舂不知道房里还有别人,一个黑⾐武士进人视线,手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已吓成半死。
妇少蹦起,被老者推回上。
妇少哭叫道:“孩子,娘顾不得你了,这是命…谁要你投错了胎…”声音凄厉,令人不忍卒睹。
老者向那武土道:“还不快走?”
那妇少再次蹦起,用头猛撞向里的墙壁。
老者一把拉住,接回上,狞声道:“你迫我用強,那是没办法的事。”
武士抱着女孩出房。
妇少狂叫道:“孩子,来生再见了!”
武同存大为失望,那女孩并非遗珠,但杀机却丝毫未灭,将情比情,遗珠也是这大年纪,谁知道她在受什么磨折。
武士抱着女孩出房。
武同舂一闪而前,疾点一指,口里道:“把人给我!”
随说,随接过了女孩。
那名武士连对方的面目都没看清,张口的机会也没有,便“砰”地栽了下去,不动了。
武同舂急把女孩抱到院角放下,和声道:“坐着别动,你娘马上来!”
房內传出老者的质喝道:“怎么回事?”
武同舂掠回门外阶沿下,应道:“有客到访!”
里影一闪,老老仗剑冲了出来,脫口喝问道:“什么人?”
武同舂冷厉地道:“专门屠狼的!”
老者定睛一望,厉呼道:“‘冷面客’!”
转⾝就待…武同舂怒喝道:“不许动!”
老者打了一个哆嗦,脚下生了,再也无法挪动。
武同舂恨极地道:“我真不知该让你这只老⾊狼如何死。”
人的名,树的影,武同舂曾与“天地会”的特级人物动过手,老者再狠,充其量是秘舵的主持人,本谈不上跟武同舂对抗。
但求生是人的本能,人急了就会拚命,老者颤抖着道:“‘冷面客’,你…胆敢一再与本会作对?”声音已完全变了调。
武同舂没开口,目中的杀芒已代表了一切。
老者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咬牙道:“你知本座是谁?”
“你自己说吧!”
“顺风堂堂主。”
“噢!”
“奉劝你一句,别跟本会为敌。”
“现在说这话晚了!”
“你…准备怎么样?”
“杀你沾了本人的剑,本人要活裂你。”
老者目珠连转.⾝形电而起,掠向角门,劲风暴卷,老者倒撞回院中心,武同舂截在角门方问,行动太快了.快得仿佛他本来就站在哪里。
武同舂一晃,欺到老者⾝前伸手可及之处。
老者骇极亡魂,情急拼命,手中剑疾划而出,在江湖上,这老者的剑法可列一流,可惜他碰到的是武同舂。
武同舂步法玄奇,错步侧⾝,从斜里切出一掌,这是极不可能的方位,而他居然得了手。
闷哼声中,老者长剑掉地。
毫不迟滞,武同舂一把扣牢了老者的左腕,用力一扭,老者成了背向,惨哼出声。
武同舂竖掌朝老者肩臂切落。
惨号破空而起,老者一条左臂被硬生生切落,痛得満地滚。
武同舂一把抄起老者的腿双,分执左右手。
老者惨叫道:“‘冷面客’,你…你敢把…”
武同舂寒声道:“我活裂了你这禽兽!”
十几条人影涌人角门。
刺耳惊心的惨号声中,老者被活生生裂开,一抡,尸⾝飞向那些涌进的武士,惊呼响成一片。
略不稍停,武同舂疾掠而前,拔剑,出手,同一时间,⽩光划处,惨号随之,一下子栽倒了四五个,其余的亡命般退出角门。
武同舂回⾝,只见那妇少木立在门边,想了想,到院角虽把那孩子抱到妇少⾝边放下。
那女孩扑抱妇少“哇”地哭了起来。
妇少紧紧搂住女孩,片刻放开手,跪了下去,哀声道:“叩谢大侠救命之恩!”
武同舂忙侧⾝道:“请起,不敢当,这是适逢其会!”
妇少再拜起⾝,一手拉着女孩,女孩怯怯地望着武同舂,仍是抖个不住。
武同舂收起剑,道:“这件事如何发生的?”
妇少含着泪道:“奴家⺟女探亲回转,中途被抓来…”
“那大娘子是附近人家?”
“是的,三十里外。”
“很好,现在可马离开了。”
“请问恩人贵姓大名?”
“那些不必问了,早离为上,对方可能会召援手。”
“奴家…有件事拜恳。”
“什么事?”
“请恩人把小女送回家中,奴家…”
“怎么?”
“无缘再见家人,准备…”
武同舂如电目芒,直照妇少面上,凝声道:“大娘子,你错了,遭了这意外,只能算是年灾月晦,现在事情过去了,对名节无损,何必效那愚妇之见,大娘子当想到后果,忍心使夫丧,儿失⺟,⾼堂失养么?”
言简而意赅,可说义正词严,妇少泪⽔纷滚而落,看样子这几句话已使她打消了死念,武同舂催促道:“快走,在下可送你⺟女一程。”
妇少无言地点点头。
武同舂领着⺟女两人,破后墙而出,乘夜⾊疾离。
把⺟女送到地头,已是黎明时分。
武同舂茫然回头独行,由于这⺟女的遭遇,使他思念遗珠的情更切,骨⾁连心,使他忧急得接近精神崩溃边缘。
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劫走了遗珠,目的何在?他不期然地想到了无双堡废墟中一再发生的怪事,小孩子不会说谎,遗珠认定她娘显魂,还教了她武功,这大不可思议了,有这么个女人假托鬼魂显现呈事实,但这女人该是谁?有什人企图?突地,他想到遗珠的娘凝碧是冤死的,难道是她师门或亲友之中,有人出头来查究这件事?这很有可能…想,想…一年之前“黑纱女”说过的一句话响在耳边:“我要你活下去,偿付你应付的一切代价…。
彼此素昧平生,什么关系也谈不上,是什么代价?当时为什么不追问?莫非…想到这里,他几乎跳起来,如果把这些前后发生的事连在一起,似乎就显出端倪了。
“黑纱女”要自己活着。承受磨折,以偿付对发凝碧的亏欠。
还有更好的解释么?是了,这一推断一定正确。
找到“黑纱女”把谜底揭开,他下定了决心。
“黑纱女”形同鬼魁,出没无常,除了对方主动现⾝,否则无从找起,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碰上了也不知道。
于是,他不期然地想到了⽩石⽟,⽩石⽟苦苦追索自己的下落,说不定与此有关,找⽩石⽟就容易多了。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踉跄面而来。
到了临近,才看出是个鹑⾐百结的中年乞丐,双方照了面,武同舂也不在意,眼直向前行去。
“噫”了一声,那乞丐回过头来,大声道:“朋友请留步!”
武同舂心中一动,止步回⾝,一看,本没见过。
中年乞丐端详了武同舂几眼,道:“少侠是‘冷面客’么?”
怔了怔,武同舂冷冷的道:“不错,有何指教?”
中年乞丐躬了躬⾝,道:“实在太巧了?”
武同舂目光在对方脸上一绕道:“什么太巧?”
中年乞丐道:“要饭的奉了敝门首座长老之命,传讯与少侠…”
武同舂敏感地道:“是‘鬼叫化’么?”
中年乞丐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团破布,双手奉上。
武同舂接过,打开一看,是用木炭在破布上画的几个潦草大字:“西门在此一带现⾝,详搜。”
武同舂看了精神大振,忙道:“贵长老在何处传的信?”
“就在前面不远。”
“人呢?”
“走了!”
“有劳了!”
“不敢,少侠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什么可烦劳的。”
“那要饭的告辞了!”拱拱手,转⾝扬长而去。
武同舂心想:“既然这讯息是在附近付的,破布上所说的此一带,当然就是眼前这一带无疑了,马上开始行动吧!”
心念之中,便开始搜索。
搜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个人总不能搜遍每一个地方,没有线索,没有一定范围,盲目搜找,等于大海捞针。
由近而远,圈子逐渐扩大。
数骑骏马,从前面不远之处驰过,马上人清一⾊的黑⾐,很快的就自视线中消失,武同舂不由心中一动,看样子似是“天地会”的人,十有八九是来找自己的,顺风堂的⾎案,对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抬头远望,发现一座道观,心想:“这里应该是值得我一搜的地方。”于是,他直扑向道观。
到了观前,只见观门敞开着,不见人影,门头上泥金剥蚀的大匾,隐约可辨出是“紫观”三个大字。
武同舂略作思索,装作闲游之状进人观中。
面是片大影壁,完全遮挡了內望的视线,转过影壁,是个青砖铺砌的大院,两株⾼与檐齐的丹桂正在飘香,依然不见人影。武同舂是随意搜查而来的,并没固定目的,所以并不在意。
一路转到后进,一股刺鼻的⾎腥味飘来,武同舂暗吃一惊,跨过门槛,目光扫处,不噤惊呼出声,两眼瞪直了。
院地中,横七竖八躺着近一具道士尸体,⾎渍淋淋,惨不忍睹。
武同舂立刻想到了那些离去的黑⾐人,不用说,是“天地会”的杰作。
杀人何为?难道已没有半个活口。
突地,武同舂发现正面院舍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当下不假思索地掠了过去,向里一望.一颗心登时缩紧。
木榻上横着一个⽩发老道,看来也是不活的了。
看⾐着,这老道当是观主无疑“天地会”何以⾎洗紫观?一条人影,从套间里转了出来,双方一照面,武同舂登时⾎脉贲张起来,他一眼便认出现⾝的人,赫然是武陵山幽⾕石屋中诈死的西门尧,正是他与“鬼叫化”誓死要找到的人。西门尧似乎一下想不起武同舂是谁,冷峻地开口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武同舂厉声道:“阁下如此健忘,我们在武陵山中有一面之雅。”
西门尧恍悟道:“是了,你小子跟臭叫化一路的。”
武同舂侧移数步,道:“请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西门尧望了榻上老道的尸体一眼,摇头摇,移步到门边。
武同舂心念电转:“莫非西门尧也是‘天地会’一份子?”心念之中,寒声道:“阁下先谈谈⾎洗紫观的原因好么?”
西门尧铁青着老脸道:“你小子说什么?”
“在下想听听阁下杀人的理由。”
“你…说老夫…”
“唔!不错!”
“你放庇!”
武同舂目中煞芒骤现,怒哼了一声道:“西门尧,本人找你很久了,咱们的帐得一笔一笔的算!”
西门尧冷板地道:“有什么帐好算?是臭叫化指使你的么?”
武同舂手按上了剑柄,他防对方会突然开溜,一字一句地道:“西门尧,你跟圣僧‘无我大师’是方外至,为什么要对他师徒下毒手?在⾕中诈死又是为什么?你那同路人是何许人物?”
西门尧怪叫道:“你小子越说越不像话,老夫一句也听不懂。”
武同舂掣出剑来,冰声道:“等你躺下时你大概就听懂了,出来!”
西门尧举步跨出门外,目光一问道:“你再说一次‘无我’怎么回事?”
武同舂切齿道:“圣僧临死说出了你这老匹夫尊姓,这叫天网恢恢。”
“什么?说出了老夫的姓?”
“不错,你在⾕中装死,该装到底,更不该现⾝江湖…”“住口!你小子…凭什么追究‘无我’的事?”
“本人收的尸…”话出口觉得不对,当时自己是本来面目,而现在是另一种⾝份,出口的话收不住,只好顿住。
西门尧目中出骇人厉芒,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收的尸?”
武同舂不能改口,硬着头⽪道:“不错,你那杀人无痕的手法,该有个名称吧?”
西门尧窒了片刻道:“遗蜕埋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有此一问?”
“你管不着。”
“妙!本人就是专为追究这件公案而来!”说着,本能地横剑当,亮出了“狐⻩剑法”的起手式。
西门尧脸⾊陡然大变,厉叫道:“老夫明⽩了,你小子跟臭叫化⼊山找老夫的目的是要灭口。好小子,老夫誓要把你小子跟臭叫化寸磔寸剐。”
武同舂反而为之一怔。
西门尧双掌一错,厉声道:“纳命来?”
双掌怪异地一圈一放,一道其強无比的罡劲,裂云卷向了武同舂,隐隐挟着风雷声。
心头一凛,武同舂如霜宝刃划出。
剑气与罡风撞,爆出裂帛之声,双方寸步未移。
西门尧老脸连连菗动,人声道:“好小子,竟然参透了‘玄⻩经’上的武功。”
武同奏心头剧震,对方竟然能看出是“玄⻩经”所载的剑法,这说明⽩了什么?是了!
问题微结在此…当下声道:“西门尧,原来你杀圣玄师徒是为了‘玄⻩经’,这叫不打自招!”
西门尧吼叫道:“小子,你这是反咬一口么?”
武同舂恨怒加,欺⾝出剑,用上了十二成真力,有心要把对方撂下,用刃幻成了一片瑞雪,罩向西门尧。
西门尧电弹丈外。他知道接不下这一招。
蓦在此刻,一声暴喝起自院中:“住手!”
来的赫然是“鬼叫化”
西门尧双目尽⾚,厉叫道:“臭要饭的,你这只老狗,我西门尧当天指⽇发誓,要把你挫骨扬灰,以慰知在天之灵,你们等着瞧!”
⾝影一划,电人房。
武同舂猛挫牙,仗剑扑⼊,这才发现套间里有道门通向后面,追出,掠上围墙,就只这眨眼工夫,西门尧已遁去无踪,一发狠,追了下去,眼前东一簇西一簇,尽是错杂的林木,西门尧鸿飞冥冥。
追了一程,连影子都不见,恨恨的返回观里。
检视老道,周⾝不见伤痕,不由恨得直咬牙,这已经证明了前前后后的⾎案,是西门尧所为,一时疏忽,竟被对方脫走,再要找他,委实不容易。
微风飒然“鬼叫化”出现⾝边。
武同舂迫不及待地道:“您老也没追上?”
“鬼叫化”冷冷地应道:“没追上,西门尧并非等闲之辈。”
武同舂手指老道的遗体,动地道:“杀人无痕!”
“鬼叫化”唔了一声道:“牛鼻子在劫难逃!”说着从木榻上捡起一样东西,厉声道:
“‘天地符’!是‘天地会’的杰作。”
“天地符”等于是死亡令,唯一逃过的,大概只有武同舂一个人。
望着“鬼叫化”手持的那块铜牌,武同舂厉声问:“西门尧也是‘天地会’一员?”
“鬼叫化”只晤了一声,没说话。
武同舂咬牙切齿道:“西门尧助纣为,该死一百次!”顿了一下,他又道:“死者是观主么?”
“鬼叫化”冷冷地道:“不错,道号‘紫真人’,西门尧的至。”
武同舂猛一跺脚道:“西门尧为什么一定要杀害至好友?”
“鬼叫化”道:“看来此中大有文章。”
武同舂突然想起件事来.目芒连闪,道:“依您老看。观主是不是死于‘无影戳心手’中?”
“鬼叫化”惊声道:“老弟怎知这名称?”眸中泛出了异样光芒。
武同舂定了定神,道:“在下是在武家庄房,听同舂兄家的江姥姥遇害前透露的,说是二十年前,无双堡主‘无敌剑’就毁在这手法之下。”
“噢了一声“鬼叫化”期期地道:“既称无影…表面上自然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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