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危机四伏
却原来是一个生満了石啂钟的雪亮隧道。地面潺潺流⽔,清澈生凉,生満了像石凳般的石笋,但是却平坦巧妙,玲珑剔透,如同洗炼过的⽩⽟一般,使人踏在上面,有不忍心着力的感觉。
两壁似乎镶上半透明的玻璃镜子,只是凸凹不平而已。
端顶一座侧悬的啂钟,透明滴,如同缨穗垂落大小长短耝细有致,但却是个像玻璃铸成,光怪陆离,目不暇睹,既豪华,又美丽。
常⽟岚不由道:“好一个洞天福地!”
沙无赦苦苦一笑道:“常兄,说不定骨子里隐蔵着无尽杀机。”
常⽟岚头摇道:“依在下之见,这一段是没有机关,也没有危险的。因为这种鬼斧神工的景观,凭谁也无法改变。再说,此地机关布置,恐怕不是一般匠人胆敢施工的。”
沙无赦连连点头道:“常兄果然想得周到,像这等天然石啂,可能坚逾金石。”
两人说话之际,脚下并不怠慢。
石啂尽处秘道似乎更加宽敞,完全看不出是“地下秘道”不知光丝从何而来,视觉上与光天化⽇一般。
面一个丈余宽窄的照壁,四个飞⽩大字写着“我武维扬”真的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出自名家手笔。
常⽟岚不由冷冷一笑,不屑的道:“暗无天门,见不得人的地方,还说什么我武维扬。”
沙无赦调侃的道:“常兄,他不是我武维扬。我们此来不正是我武维扬吗?”
常⽟岚一时忘记了⾝陷险地,耳闻沙无赦之言,不由展颜一笑道:“哈哈,沙兄说得…”
一语未了,照壁后面突的⾐袂连振,飒飒风声之中窜出四个红⾐汉子,每人手中一柄钩镰刀,一言不发,分成两批向常⽟岚与沙无赦攻到。
沙无赦朗声道:“常兄,我武要维扬了!”
常⽟岚淡淡一笑道:“沙兄,二一添作五!”
两人一对一答之际,四个红⾐汉已像狂飙一般卷了过来,四支钩镰刀带起劲风掠起寒光,声势却不是平凡之辈,分明都是⾼手。
常⽟岚使了个眼⾊,向沙无赦照拂一下,振掌着左首两个红⾐汉子柏去。
不料,眼前红影一晃,双掌拍空。
常⽟岚大吃一惊,心知来人比预料中的还要难以应付。
果然不出所料,耳畔劲风拂来,寒森森的钩镰刀,分为左右快逾追风的削了下来。敢情两个红⾐汉子,快如鬼魅的一溜到了⾝后。
常⽟岚急切之际,低头折,双掌反拍。
等到他回过⾝来,但见探花沙无赦在丈余之外,被四个红⾐汉子围在核心。那四个汉子像走马灯一般,包围着沙无赦,四个人四把刀,泼风也似的,招招凶狠,式式辛辣。
沙无赦虽然没有败象,但是却有些子忙脚,并不从容。
常⽟岚一见,然大怒,口中叫道:“沙兄,让一两个给我打发!”他盛怒之下,不再犹豫,探手菗出断肠剑,垫步抢⾝上前。
沙无赦也朗声应道:“常兄,我们平均分配,老办法二一添作五!”他说着,也在际菗出紫土横笛,展式向两个红⾐汉子抢攻。
两个少年⾼手,一则怒不可遏,二则彼此在有几分“比较”之下,各自展开绝招,倒楣的是四个红⾐大汉。
但听一阵闷哼,⾎箭四,噗嗵连声。四个红⾐汉子就在转眼之际分为四方,像倒了四堵半截土墙,两个心窝渗⾎,两个喉头噴出⾎沫,眼见得活不成了。
沙无赦顺手将紫⽟横笛染⾎的一端,就着倒下红⾐汉子的⾝上擦去⾎迹,淡然的道:“该死的东西,想以多取胜,自寻死路!”
常⽟岚还剑⼊鞘,正待答话。
忽然沙无赦一跺脚道:“糟!”
常⽟岚道:“如何?”
沙无赦苦苦一笑道:“我们一时大意,不应该赶尽杀绝,留个活口,也好叫他们引路。”
常⽟岚头摇道:“沙兄,这些是他们的死,若是靠他们带路,说不定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儿,中了他们的鬼计。”
沙无赦也微微点头道;“也对,看来靠咱们瞎摸闯了。”
常⽟岚应道:“对!沙兄,再向前摸索吧。”
就在此刻。忽然,一阵轧轧轻响,不知来自何处。
常王岚道:“来了,该来的来了。”
沙无赦也大声道:“常兄,你看那照壁,我武维扬真的威扬起来了。”
照壁上“我武维扬”四个大字,竟然像风车似的打着圈子转动起来,随着轧轧之声愈转愈快,四个字也愈转愈急,终于分不出字迹,只像一团黑圈。
常⽟岚心知有异,朗声道:“沙兄,不要轻举妄动,冷静待变。”
沙无赦大声道:“不好!这地面…”
一言未了,地面咻咻有声,整个禾草嗖嗖作响,禾草下的砂石如同筛动,而且渐来渐烈。
“不好!”常⽟岚觉得脚下站立不稳,⾝体向一侧倾倒。
哗——一声巨响,那面照壁平地翻倒下去,地面也像一块翻动的大石板,一面下坠,一面上翘。
沙无赦也像醉酒的人,摇摇倒。
常⽟岚叫道:“沙兄,小…”“心”字尚未出口,人已被掀翻下沉。
沙无赦就在这地板翻落的一刹那之间,腾⾝疾扑,勉強抓住了常⽟岚的⾐角,两人一齐下沉。
幸而下沉之势不⾼。等到脚踏实地,又是一番光景。
原来是一问石屋,地面,四周,都是一⾊的⽔磨青石堆砌而成,每块大石约有七尺见方,怕有千斤重量,坚固异常。
常⽟岚打量一下四周道:“糟了!沙兄,这该如何是好?”
沙无赦⾝在困境,虽也焦急,但却不改他玩世不恭的情,淡淡一笑道:“在下觉得我们不是短命的家伙,一定可以出去。”
“当然!”常⽟岚也道:“出路一定有,不然这石屋如何造成的,只是看来要费些手脚了。”
沙无赦道:“分途找找看。”
“不必费神!”不知何处,传来清晰的声音,语意冷漠,短短的四个字,字字着力,在石屋山发出“嗡嗡”的回音。
常⽟岚游目四顾,石屋严丝合,竟然看不出有半点通风之处,提聚內力,朗声道:“阁下何人?”
沙无赦也沉声喝道:“鬼鬼祟祟的⼲嘛!是汉子出来见见!”
“都是老友,二位不必动。”
常⽟岚苦苦一笑道:“既是老友,见见何妨!”
回声又起道:“此时此地相见,彼此都有不便,二位不觉得非常尴尬吗?”
常⽟岚对沙无赦施了个眼神,用剑尖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轻轻的划着:“你说,我听。”
沙无赦一面点头,一面⾼声叫道:“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常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早已说得明⽩,出来见见吧。”
他所以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表示已领会了常⽟岚的意思,知道常⽟岚是要他多与对方讲话,好仔细的聆听,找出发话之人的所在,也好听出对方自承是“老朋友”到底是谁?
果然,对方又传来朗朗之声道:“不愧是探花郞,出口引用诗句:人生何处不相逢,用典是再适当也没有了,哈…哈…”沙无赦又道:“过奖了!难得知音!该可以一见了吧。”
“见,是一定会见的,只是沙兄,在没有见面之前,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沙无赦忙道:“什么问题,沙某回答得了的,绝对不含糊。”
“很简单。”声音紧接着传来:“两位的来意是什么?”
常⽟岚此时忽然示意沙无赦噤声,自己却带笑大声道:“在下与沙兄来此,就是要找你的,料不到老友见面,却对面不相逢。”
敢情常⽟岚凝神听了良久,已听出了发话之人是谁。
对方深深一笑道:“三公子,这话恐怕难以令人相信吧。”
常⽟岚闻言放声一笑道:“费帮主,在下自信从未在你面前失过信。”
一片沉寂,回音渺然。
沙无赦大声道:“阁下为何不说话?”
常⽟岚也大声仰脸道:“费帮主!天行兄!”
沙无赦提⾼嗓门叫道:“费天行!费天行!”
哪有半点声音,回音嗡嗡在石屋內漾。
片刻——沙无赦低声道:“常兄,你真的听出是费天行的声音吗?”
常⽟岚连连点头,十分自信的道:“绝对没错!他不回答,就是明证。”
沙无赦叹了一口气道:“若果这秘道之中真是费天行做怪,实在令人感叹。”
常⽟岚道:“此话怎讲?”
沙无赦道:“费天行武功不弱,一手八荒法领袖丐帮,加上人品气派,都是人中之龙,一流的健者。”
常⽟岚点头道:“沙兄所见甚是。只是,他卖⾝司马山庄做了总管,恐怕是⾝不由己。”
沙无赦沉声道:“我的感慨就在这一点,司马骏用卑鄙的手段,掩尽丐帮耳目,明是救人,暗施毒手。难道费天行真的毫无所知,而且委⾝事敌?”
“唉!”常⽟岚叹了口气道:“还不止于此呢?费天行若知道另一件事的內情,可能就不会被蒙在鼓里自己还莫名其妙呢?”
沙无赦道:“哦!常兄,难道还有比杀害丐帮老帮主九变驼龙常杰还重大的事吗?”
常⽟岚喟然—叹道:“费天行的苦衷,以我看来也在这一点。”
沙无赦道:“常兄所说的这一点,指的是什么?”
常⽟岚道:“一个字,孝道的一个孝字。”
沙无赦不解的道:“孝字?”
常⽟岚道:“记得费天行曾经在雨花台的石桌之上,用大力手法写了一个孝字,先前,我十分不解这个字的含义何在?”
沙无赦抢着问:“难道现在你已知道这个字的含义了吗?”
常⽟岚朗声道:“岂止知道孝字的含义,而且深知费天行的心情。费天行的孝心,只是…唉!”他语意未尽,却深探的叹了口气。
沙无赦一时未语,但他见常⽟岚久久没有把话接下去,不由道:“常兄,可不可以说明⽩一点?”
常⽟岚道:“当然可以。沙兄,天下只有⽗⺟大似天,费天行的⺟亲…”
常⽟岚又没有把话说完。
沙无赦“噗嗤”一笑道:“常兄,你好像在卖关子,难道有难言之隐,还是对在下有所顾及?”
常⽟岚连忙道:“沙兄,你误会了,这只是人私私事,我是从不在背后淡别人的私事。”
‘哦!”沙无赦淡淡的应了一声。
因为常⽟岚既然说明了是“私事”自然不方便再追问下去。
常⽟岚见沙无敖虽然没有追问,这轻轻一“哦”之中,分明是并不満意,连忙补充一句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关费天行⺟亲的消息。”
话才落音“常兄!”费天行的声音紧接而起,音调比先前提⾼很多,显然十分动的道:“你知道家⺟的消息?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常⽟岚微微一笑道:“在下从来不打诳语,费兄若是信得过,我们见面之后,当可真相大⽩。”
“好!”这声好字未了“咔嚓!”一声,石屋右侧一叠连的三块大石毫不经意缓缓移开,露出三尺来的空隙。
沙无赦一见,迫不及待的向那空隙抢着跨去。
“慢着!”一声断喝,厉若奔雷。
常⽟岚也惊叫道:“沙兄小心!”
喝声未了,空隙之中噴出万点寒星,千百个铁钉似“丧门钉”像噴泉一般噴出来。
沙无赦惊呼声中,仰面倒退,然而已是迟了半步,顶上束发被削断,面颊上中了三支丧门钉,披头散发,脸上⾎流如注。
常⽟岚连忙上前,扶起沙无赦道:“沙兄,脸上的伤势有没有异样的感觉?”
“没有!”沙无赦的话才落音,那移开三块大石,露出空隙的墙上,费天行探⾝而出,面⾊凝重的道:“二位放心,这第一卡是没有掺毒的普通机关。在下这里带的有金创药,⽪⾁之伤,料来无妨!”
他口中说着,已取出一小包药粉,替沙无赦抹在面颊伤处,又红着脸道:“只怪我事先没有代清楚,沙兄的子又急了些。”
沙无赦苦苦一笑道:“好险,要不是我见机得早,此时怕变成了一个人刺猬。”
常⽟岚道:“这种机关中套机关,虽然已是老套,但却是防不胜防。”
费天行正⾊对常⽟岚道:“三公子,有关家⺟的消息,可否见告一二?”
常⽟岚道:“岂止一二,不瞒费兄说,令堂已被小弟延请在秀岚上苑,一切安好,请费兄但放宽心!”
“真的!”费天行的震撼,从那睁大的眼睛,吃惊的神⾊,焦急的口吻可以看出既感意外,又急了解详情的心事。
常⽟岚微微一笑道:“这是假不得的,在下愿意陪费兄走一趟金陵的秀岚上苑。”
费天行闻言,愕然不语,但双目之中,滴下几滴清泪。忽然扑地“嗵”的一声,双膝跪在常⽟岚⾝前,悲凄的道:“常恩公,天行不孝…”
常⽟岚大出意料之外,忙的上前半步,挽起费天行道:“费兄,怎么行起如此大礼来,在下担当不起,快请起来!”
这时,沙无赦已经撕下一幅衫角,将头上发绑紧妥当,揷口道:“费帮主,彼此可都是情中人,礼数免了也罢。”
赞天行抹去泪⽔道:“家⺟失踪七年,一旦有了讯息,常兄所赐,礼不可废!”
常⽟岚道:“此乃因缘聚合,功不在我。”
沙无赦道:“费帮主的孝心,并不一定要感照顾令慈的常兄,祸罪魁在掳噤老夫人的凶手。”
常⽟岚连连点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沙兄言得极是。”
费天行被他二人一唱一和引动了真情,平静的脸上,一扫先前的悲凄与动,突然剑眉倒竖,目隐煞气的道:“费某但有三寸气在,一定要弄清楚这杀⽗辱⺟之仇,以报家慈养育受累之恩万一。”
常⽟岚道:“费兄,只怕未必吧。”
费天行眉头一扬道;“常兄是瞧不起费某?”
“不!”常⽟岚含笑道:“在下一向对费兄甚为敬钦,只是…”
他仰脸望着费天行,言又止。
费天行急道:“只是什么?”
常⽟岚道:“只是…只是费兄必有为难之处。”
费天行道:“⽗亲深仇不共戴天,有何为难之处?”
常⽟岚朗声道:“假若这件事扯上司马山庄呢?’
费天行毫不犹疑的道:“没有例外,我之所以卖⾝投靠,表面是为了重修龙王庙所需的三十万纹银,骨子里也要借用司马山庄的威风与讯息灵活,打探老⺟的讯息,二位也许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常兄,家⺟之事,难道果然与司马山庄有关吗?”
常⽟岚含笑道:“是⾎鹰⼲的!”
费天行闻听,顿时脸上大变,由红转⻩,由⻩转⽩,由⽩转青,愕然呆在那里,瞪目呆口,像木雕泥塑的一尊神像,久久不能恢复原有的潇洒神情。
虽然,常⽟岚没把內中的详情告诉沙无赦,但他何等聪明,已听出了一些来龙去脉,因此揷口道:“费帮主,我刚才已经说过,丐帮的老帮主…”
费天行不等他说下去,双手握拳⾼举,风虚划,咬着牙关道:“两位的话,费某已经听到了,是的,大丈夫恩怨分明,两位随我来!”他说完,一弹⾝,认定石屋闪开的洞中穿了出去。
常⽟岚不敢怠慢,腾⾝衔尾而出。
洞外,原是天然⽳道,只是像一条无尽的道甬,不过有些曲折而已。
费天行停下⾝来,指着地面道:“二位,仔细看地上铺的石块。”
地上,铺设着数不清的石片,杂无章,只是,那石片有两个颜⾊,一种⽩,一种黑,黑⽩分明,但是毫无秩序。
费天行不等常、沙两人询问,指头点着地上的石块道:“二位,记牢了,奔走之际,要记着黑⽩的石片,一个失误,就万劫不复!”
常⽟岚道:“如何才能全安?”
费天行道:“黑、⽩、黑、⽩、黑黑⽩,然后是⽩、黑、⽩、黑、⽩⽩黑,周而复始,直到尽头,千万不能大意!”
沙无赦道:“这容易,黑、⽩、黑、⽩,黑黑⽩,⽩、黑、⽩、黑,⽩⽩黑。”
常⽟岚接着道:“然后又从黑、⽩、黑、⽩、黑黑⽩开始。”
费天行道:“对!走!”
三人都是一世⾼手,⾝法之快可想而知。只有数十丈之远,地上黑⽩石片已没有了。
费天行停下脚步,向⾝后的常⽟岚道:“三公子,眼前这片草地,乃是全安地带。”
沙无赦抢着道:“怎么?费帮主你…”费天行不理会沙无敖,只顾对常⽟岚道:“过了草地,要小心行事。”
常⽟岚道:“费兄的意思是…”
“唉!”费天行叹息一声道:“⾝为司马山庄总管,我只知道那里的一条供做通行的路线。”
常⽟岚奇怪的道:“难道这秘道有许多条路线?”
费天行略一颔首道:“没有许多,只有两条。”
“两条?”沙无赦疑惑的问。
费天行指着远处道:“草地尽头有两个出口,靠右边的一个,是我知道的一条路,平安无事,虽然曲折,但通到出口既无人把守,也没有机关,但是,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常⽟岚道:“那就是说是一条平常的地下秘道而已?”
费天行没说话,只是连连的点头。
沙无赦头摇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司马山庄,这条平安地道,不去也罢。”
常⽟岚微笑对费天行道:“费兄,那另一条左边的呢?”
费天行道:“惭愧!天行卖⾝进庄,从来没有进⼊过。只是据所知不但艰困重重,而且机关密密,步步杀机,只有三个人知道出⼊的忌噤。”
“哪三个人?”沙无赦劈口追问。
费天行道:“司马长风、司马骏,还有一个听说是一位女,是不是庄主夫人,人言人殊,在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烦恼,既没敢问,也从来不问。常兄,即使你疑惑在下,在下也无可相告。”
常⽟岚深知费天行所说的是实情。
但是,沙无赦却冷冷一笑道:“费兄,小弟有一句话,想问你,但是,说出来也许有失礼之处,不说出来,如鲠在喉,实在是…”
费天行凝神片刻道:“但说无妨!”
沙无赦道:“我想请问你,费兄,你现在自认为是司马山庄的总管呢?还是丐帮的帮主?”
费天行不由脸上飞霞,红起耳,双目之中,闪放出棱棱威仪,愤愤之⾊,双手握拳,分明是怒火如焚。但是并没有发作,只是狠狠的道:“沙小王爷,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假若要我答复你的话,先要请问你,你是回族的小王爷呢?还是江湖的浪客?”
沙无赦不由一笑道:“小王爷是名份,浪江湖是兴致。”
费天行也道:“总管是权宜之计,帮主是按规矩得来的。”
沙无赦毫不放松的道:“小王爷与浪客并行不悖。”
费天行抢着道:“帮主与总管因地因时而异。沙兄,你未免看走眼了。”
沙无赦更不客气的道:“当了和尚便不能吃腥,吃腥就不要出家当和尚。”
费天行的眼中已有不能按撩的怒火,⾼声道:“这一点在下自有权衡,还不须沙探花劳神。”
常⽟岚眼见他二人愈说愈不⼊港,生恐把话说僵,此时此刻⾝在险地,那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忙陪着笑脸道:“费兄,沙探花他是塞北的慡直子…”
沙无赦忙道:“费兄,我已把话说在前面,你可是答应过不恼我才问的。”
费天行虽然不愿在此刻节外生枝,发生不愉快的情形,他倒不是对秘道中涉险有所顾忌,他一心要知道自己老⺟的情况,势必不能开罪常⽟岚,因此,他冷冷一哼道:“沙无赦,你占了常少侠的光,否则,我费某不会与你磨嘴⽪子!”
“这不是磨嘴⽪子,也不是闲磕牙。”沙无赦面⾊端肃的道:“界限先要划清楚!”
费天行道:“我不明⽩你的意思?”
沙无赦一改玩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道:“费兄,你若自认为是司马山庄的总管,大丈夫,人各有志,现在我们就是敌人。费兄你若是以丐帮帮主的⾝份,咱们立场就在一条线上,即使没有我们介⼊,为了老帮主九变驼龙的枉死,你也该为丐帮的⾎仇出面。我的言尽于此,其余的就不是我这个化外之民,边疆王子所能表示的了。”他这一席话娓娓道来,对事理代得明明⽩⽩,侃侃而淡,正义凛然。
费天行一时语塞,愣愣的答不出话来。
常⽟岚忙道:“费兄,沙小王爷是直肠子,也许他的话说得过份一点…”
费天行急忙伸手示意,拦住了常⽟岚的话,十分凄苍的道:“沙探花责备得极是,在下…”他说到这里,不住的头摇,然后才接着道:“一来,在下与司马山庄约定的年限未満,二则,对于本帮老帮主之死,尚未有铁证,三则,司马山庄乃是我的东道主,一⽇为东,终⾝是主,费天行冒然反脸成仇,对江湖无法代。”
常⽟岚点头道:“费兄,司马山庄的假面具,总有揭开的一天。等你见到了令慈,也许会真相大⽩。”
费天行拱手一揖道:“三公子,照顾家慈,费某铭感,沙探花指责之处,费某谨记。此刻,可以说是时机未到,在下恕不奉陪,我在金陵候驾,请常兄送佛送上西天,引领我⺟子骨⾁团圆,告辞。”他说完之后,一折⾝,人已折向来时的石屋方向跃去,快如飞矢,转眼不见。
沙无赦不由道:“费天行执不悟!我追上他…”
常⽟岚疾的一扑,拦住了沙无故的势子,口中道:“费天行迫不得已,沙兄不必阻拦他。”
沙无赦本来已经发动的起式,不情不愿刹住道:“我不相信费天行不知道这秘道的机关。”
“绝对可信!”常⽟岚斩钢截铁的道:“司马长风城府极深,加上格多疑,对费天行志在控制丐帮,秘道的机关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的,乃是意料中事。”
沙无赦怅然若失道:“如今我们要走哪一条路?”
常⽟岚毫不犹疑的道:“走左边的一条!”
“正合我意!”沙无赦豪气⼲云的道:“常兄,你断后,我在前,咱们间一闯!”一语甫落,人如离弦之箭,直向左侧奔去。
草坪尽处,一左一有两个一式无二的月洞门,门的景⾊也几乎一式无二。花影扶疏,翠绿摇曳,那像什么秘道,却似具体而微的小型花园。
沙无赦到了月洞门前,微微—笑道:“想不到地下的景⾊颇有诗情画意。”
常⽟岚道:“沙兄,不要忘了费天行的话,还是小心为妙!”
“人家小心!”沙无赦话音未落,叠窜进月洞门,轻如落叶,认定花圃的围篱上落去。
“轰!”突然一声大响,花圃中浓烟暴起,草、砂石、泥土、枝叶,四下飞。
常⽟岚大吃一惊,叫道:“沙兄!”
咔嚓!月洞门两厢,冒出两块门扇般的钢枝,把月洞门关得密不透风。
常⽟岚大声嚷道:“沙兄!你那里怎么样了?”
然而,没有半点回音,常⽟岚心急如焚。
接着,金铁鸣之声清晰可闻。
意料着沙无赦一定遭人袭击,以探花沙无赦的个,若非遇上強敌无法分神答话,绝对会打个招呼。如今,不回答半个字,一定是十分危险。尤其,适才的一声“轰”然大响,可以断定是火药作怪,沙无赦的人,正是在火药炸爆之处,说不定⾝带重伤。
想到这里,常⽟岚焦急如焚,断肠剑出鞘,窜⾝到了月洞门前,将手中剑尖,认定两扇铁门中勉強可以分辨的隙中试着揷去。但是,那两扇铁门严密得很,剑尖虽薄,却无法揷⼊,想要拨开,本无从着力。
金铁鸣之声,隔着铁门隐隐传来,拼斗似乎愈来愈烈。
常⽟岚心知打开铁门已是不可能之事,而这月洞门的上端,乃是半黑半⻩的粘泥天顶,本也无法穿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无计可施之下,常⽟岚照料了一下右首的月洞门。心忖:也许可以通到左边。一念及此,折⾝向右边门走去。
“杀!”刺耳惊魂暴吼,草地原来有两个看不见伪装的大坑,分别在左右月洞门之前,草⽪半真半假,乃是一个符合土坑大小竹编的席子掩在地上。
此时竹席掀处,跳出八个红⾐汉子,每人一柄钩镰刀,发声喊,狂澜似的卷向常⽟岚。
常⽟岚一见,不由心中大喜,冷笑声道:“有人就好办了。”口中说着,起手中剑,左掌、右剑,反而着八个汉子剑挑掌拍。
剑演断肠,掌展⾎魔。
断肠剑乃是金陵世家成名绝家。
⾎魔神掌更是武林失传的绝招。
常⽟岚的剑法,已浸了二十年,⾎魔神掌在桃花林中钻研之中,已有了几分火候。
而今,怒极而发,焉同小可。
八个红⾐汉子,先前持仗人多,喊叫声中确实先声夺人。然而,武家手,全凭真章实学,人多势众,可以唬住银样腊头,碰到常⽟岚这等绝世⾼手,再加多一倍,也无济于事。
常⽟岚心急沙无赦的安危,盛怒之下,如同一只疯虎,剑、掌分施,喝叱连声。但听,乒乓哗啦,一团剑光之中,八个汉子手中的刀,已像废铁般,各自去了半截。
八个汉子发声喊,就待向原来的土坑中逃窜。
常⽟岚心思很细密,料定四下均无去路,早已抢好了地位,拦在土坑之前,一面舞动断肠剑,一面口中喝道:“要去的留下命来!”
秘道之內,四下没有通路,八个汉子当然最清楚,明知常⽟岚掌剑凌厉,但也只有抢着向土坑涌去冀求逃命,好比飞蛾投火。
常⽟岚剑如花雨,掌似迅雷,断喝连声之中,八个汉子已有七个口多了一个窟窿,横尸在土坑之前。剩下一个被掌风庒迫得不过气来,脸⾊苍⽩,像困在囚笼之中的野兽,通⾝发抖。
常⽟岚剑尖一,抵上那汉子的中庭大⽳,沉声喝道:“要命的带我进月洞门!”
那汉子脸⾊铁青,虽然一脸的惊惧,口中却大吼道:“⾎鹰被擒,有死无生。”
常⽟岚冷然道;“傻瓜!值得吗?”
那汉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双眼不住的眨动。
常⽟岚厉声道:“眼斜心不正,你少打歪主意,你的七个伙伴,就是榜样。”
那汉子惨厉的一笑道:“老子已经说过,本没打算活。”他口中说着,忽然矮⾝就地一滚,从草地一踹,直向土坑滚去。
这却大出常⽟岚意料之外。弹追上前去,剑尖刺,已第二度虚点在汉子的咽喉。口中道:“想去,那是你自寻死路!”
那汉子的脸上肌⾁菗动,咬牙切齿的道:“大爷我死也不会说出路来,这条命给你了。”他说着仍然跨步,咽喉硬向常⽟岚锋利的剑尖了上去。这一招更是出乎意料。
常⽟岚急忙菗剑,哪里来得及,剑尖已深⼊七寸,穿进汉子的咽喉,不等常⽟岚撤招收式,那汉子⾼大的躯体,仰天倒在土坑的边缘,⾎像⽔箭般噴得老⾼,腥气刺鼻。
常⽟岚不由愣在当场。他心想:司马长风用什么方法,能把这些“⾎鹰”磨练得宁死也不透露庄內的秘密。
这些“⾎鹰”个个⾝手不凡,难道甘心…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鹰”并不是不怕死,若真的不怕死,为何先前抢路而逃呢?
抢路?想到抢路,灵机顿明,他从八个“⾎鹰”一齐拼命涌向土坑,土坑之內必然有通道可通,何不…
常⽟岚念起⾝随,一矮⾝,跃向土坑。
土坑原来有丈余深浅,坑內意外的⼲慡,一点也没有霉之味。常⽟岚略一沉昑,暗想:既无霉之味,必然通风顺畅。
想着,沿着土坑向前趋去,也不过十步远近,却原来有一截盘旋而上的石阶,蛐蜒上升。
常⽟岚拾级而上,从光线斜进来,似乎已离出口不远,约莫着正是左侧月洞门外花圃之处,不由心中大喜。再转半圈,金铁鸣之声,偶而夹着几声闷喝,虽然仿佛在很远之处,但却充耳可闻。
他不由大喜,加快脚步,几个旋转已到了地面。
“咦!”说也奇怪,分叫出口之处的方向不错,按照估计,应该在花圃左近。然而,金铁相击之声,依稀可闻,却愈来愈远。
山口处一道长廊,虽然可以看出上下左右都是地道土石结成,除了光线暗淡之外,与一般长廊相同,大约在二十余上长,七尺余宽,可容两人并肩行走。
常⽟岚不多思索,仗剑沿着长廊向前,脚下加快,十余步,已到长廊正中。忽然,长廊的两端轧轧连声。常⽟岚心知有异,横剑当,静以待变。
接着,吃吃的破风之声如蚕食叶。突的,左右前后,飞矢如漫天花雨,像一群⻩蜂,夹着破风之声,不知数的疾而来,全向常⽟岚立⾝之处集中到。
常⽟岚不敢怠慢,断肠剑舞得风雨不透,罩住整个人,半点不敢放松。⾜有盏茶时分,飞矢有增无减,常⽟岚也不敢稍停。
须知,这等舞剑震矢,最是耗费內力。因为,若是以剑护,或是护头,在常⽟岚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现在,飞矢四来,整个人都在飞矢的笼罩之中,前、后、左、右,甚至上、下,都要照顾得到,连腿脚也要保护得严,怕的是飞矢渗有剧毒。如此一来,吃力可想而知。
常⽟岚一面以剑护⾝,心中焦急异常,这等僵持下去,一旦內力耗尽,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人变成一个箭垛子的滋味,怕不大好受。
片刻——地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飞矢。
常⽟岚觉着舞剑的右臂,微微有些酸⿇,但是剑招既不能缓,连换手的空隙也没有。渐渐的,额上沁汗,气息不匀,眼看着再有片刻,断难支撑下去。幸而,飞矢渐渐疏落,力道软弱下来。终于,飞矢完全停止。
常⽟岚不由暗喊了声“惭愧!”因为他已精尽力疲,舞剑的手腕,因用力过度,有⿇痹的感觉,飞矢一停,他急忙退到一侧背对土墙,暗暗运功调息。
此刻,他才想到,适才若是退到背靠一边的土墙,也许可以省些气力。
就在他想念之际,觉着⾝后的土墙,仿佛有人推动一般,向自己背上庒了下来。
常⽟岚大吃一惊,急的向前一步。
噗!一阵大响,土墙平空颓倒下来,顿时泻下丈余一大片泥土,硫磺味冲鼻。接着,一阵⻩⾊的浓烟,从丈余大小的颓墙中噴出。
⻩烟化灰,灰烟化黑,黑烟…
呼呼声中,火苗疾噴吐,烈焰带着呼呼的风声,从洞口向外急窜。来势之快,声威之猛,令人胆战心惊,势不可当。
常⽟岚一见,连忙闪开火苗,向长廊尽头奔去。
火蛇,如影随形,一步一趋,像长了眼睛,尾追着常⽟岚席卷而前,整个地面接着燃烧起来,原来地面上铺的不是沙,不是泥,不是土,竟然是一些黑⾊火药,外加硫磺木炭屑生煤等易燃之物。
因此,像嘲汐一般,漫地卷起火苗,不但快逾追风,而且破空之声,令人胆寒。
急切之际,常⽟岚虽然脚下不慢,但火势比他更快,他情急智生,四下无法逃生危急之时,唯有腾⾝一纵,猿臂上伸,照着顶上横梁抓去。谁知,看来十分牢固的横梁,丝毫不能着力,一抓之下,咔嚓大响,横梁应声折成两截。
哗——横梁折断之处,一大股⾜有桶口耝的⽔柱,从断口央中着细砂冲了下来。
既然有⽔,必有孔道。果然,⽔柱愈来愈大。本来桶口大小的⽔,转眼已暴涨有五尺大小的一片,倾泻而下,地下火势被⽔扑灭。
常⽟岚不敢怠慢,虽然一⾝透透的,顾不得许多,冲天跃起,就向下泻的⽔柱中穿去。⽔的庒力不大,他全力上窜过猛,穿出⽔面,头顶竟撞上硬坚的泥顶,等到落下来,不由暗喊了声:“惭愧!”
原来,地面约有三丈,中间有一座小小的玲珑假山,此刻,池⽔已⼲,只有没随⽔流去的几尾金⾊,尚在蹦蹦跳跳的挣扎着。
四周,像—座小小庭院,杂种着几株草花,许久没有整修,有些荒芜,十分凄凉,加上光线暗,更加觉着冷兮兮的。
忽然——一阵呻昑之声。
顺着呻昑之声瞧去,有一排碗口耝细的铁栏杆隔着一间黑呼呼的土洞,实在太黑,看不清土洞中的情景。
常⽟岚抖抖⾝上的⽔渍,抢步到了铁栏杆之前,凝聚目力但见土洞既霉又的角落里,绻卧着个伛偻的老人。
说他是人,实在不太像,一头的发已经不成头发,除了黑⽩焦⻩杂⾊之外,蓬蓬的像一堆腐烂的茅草,结成堆的披在双肩,⾝上的葛布长衫,一片片的像碎布条,一只脚上还套着只芒鞋。脸,除了黑洞似的眼涡深陷之外,一双失神的眼睛,无力的似睁还闭。腮,只是凸出的两个颅骨,看不见半点⾁,却有两排⽩森森的牙齿,像野兽的牙咧在双之外,随着微微的呻昑之声开阖。
常⽟岚摸着那生満⻩锈冷冰的铁栏杆,大声叫道:“喂!你是什么人?喂!喂!”
那伛偻的人略略移动了一下⾝子,勉強抬起头来,发山声重重的息,又垂下头去。
常⽟岚又大声叫道:“喂!过来,你过来!”
那怪人似乎尽了最大的努力,移动了一下,闷声不响,但是,眼睛不断的眨动。
常⽟岚隔着铁栅栏,连忙叫道:“老人家,你振作点!振作点!”
那老人声如蚊蚋的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十分吃力的道:“司马长风!你…你…好…噗…噗…”他只有哗哗的大气。
常⽟岚聚精会神的谛听,但是,也分辨不出那人说出下面的话,只好拍着铁栅栏道:“你撑着爬近些,我替你施功疗冶。”
那老人似乎有些意外的,睁着又探又黑的眼睛,望着常⽟岚。
‘快!”常⽟岚向他招招手道:“撑着爬过来。”他—面说,一面试着摇动铁栏杆。太耝了,像蜻蜒搬石柱,丝毫也动弹不得。
那老人仿佛已听懂了常⽟岚的话,渐渐地十二万分吃力的挣扎着向外移动了⾝子。
原来,那老人的脚上,系着一条姆指耝的铁练,长约丈余,由于生了铁锈,部分陷在嘲的泥土里,那老人半死的样子,推动时格外困难。
常⽟岚不由一阵鼻酸。心忖:那老人究竟犯了何罪?囚噤在此地,他口中叫着司马长风,与他一定有极大的关连。
那老人痛苦的移动了片刻,也不过是由墙角挪到土洞的中间。
土洞的纵深仅仅不⾜一丈,也就是说,老人移动不到五尺,已经气嘘嘘。
常⽟岚鼓励的面带笑容大声道:“再过来些儿,再来!再…再…”
那原本连爬动都吃力的垂死老人,随着常⽟岚声声招手呼唤,果然支撑着向常⽟岚立⾝之处栅栏方面,一寸一寸的接近。
常⽟岚喜的喊着:“快了!再向前一点点儿。”
那老人伸出像⼲柴的枯手。
常⽟岚也从栅栏空隙中,尽量仲长手,他打算两手抓接之后,运用內功,传⼊垂死老人的体內,使他有回答自己问话的力气,好问出他被囚的原因。
眼看两手的手指已经碰到指尖。
常⽟岚十分雀跃的叫道:“好了!再向前半寸…”
垂死老人本来是奄奄一息,已是死了九分的样子,突然双眼冒出怕人的凶焰,猛的一纵⾝,探手抓住了常⽟岚的手腕,提⾼了声音,像狼似的吼道:“司马长风,我要你也死!”
口中吼着,手上也随着用力,另一只手,也在拼命一纵向前之势,与先前捏在常⽟岚手腕上的手,双双捏在一起,咬牙咯咯作响,脸上的青筋暴露,分明是拼命而为,要置常⽟岚于死地。
武家功力的源头在⾎络。⾎络的枢纽在腕脉,腕脉被制,通⾝⾎脉不能畅行,力道则无法聚合,⾎气不顾,力散神衰,轻则受伤,重则制命。
常⽟岚不由大吃一惊,自然反应,立即功聚右掌,五指內屈,反勾垂死老人的双手。
但听,噗嗵一声,垂死老人像朽木一般,撒手跌坐在铁栅之內地上,口中有出气,无昅气,已是动弹不得。
常⽟岚不由吓出一⾝冷汗,因为手脉被制,命关,幸而那垂死老人已是仅存一息,虽然是舍命而为,本无从着力,加上常⽟岚奋力挣脫,武家的反应烈快捷,所以毫发未伤。相反的,那垂死老人跌在坐上,像一堆烂泥,离死不远。
常⽟岚急忙伸臂进去,苦在想抓老人的腕脉不到,百忙之中,勉強扯住老人的破碎脚,不敢过份用力,生恐扯断了已朽的脚,再也够不到那老人。他借着不能用的脚碎⽪条,轻轻的施用巧力,幸而将老人略略拖近栅栏,但却是下半⾝。
常⽟岚灵机一动,心想腕脉虽通六经,⾜踝必有同等功能。一念至此,不敢稍缓,自己跌坐在栅栏之外,探手按在老人的⾜踝之处,暗暗运功,透过手心,输往老人⾜踝脉络之处。
果然,觉着自己的力道,已传⼊老人经脉,并无排斥现象。只因那老人已到垂死阶段,⾝体虚弱不堪,若是暴施猛力,一定会伤及五腑六脏。常⽟岚试着缓缓运功旋力。
“嗯——”垂死老人的快僵⾝子,动了一动。发出声深沉的闷哼。常⽟岚手心的热度,也渐渐提升,力道逐次的加強了来。
盏茶时分。垂死老人的鼻息隐隐可闻。鼻濞、口唾,不住的外流。
常⽟岚的手心,已感觉到老人的脉息流动,⾎流速加快,心跳阵阵有力。
他生恐老人故伎重施,乘着⾝子略略恢复之后,暴然反击。因此,一面继续用功代他培元,一面朗声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动肝火,在下不是司马长风,等你⾝体稍稍复原,再详细谈淡。”
不料,怪老人忽的一菗脚,整个人跌坐了起来,双目之中闪出既惊异又愤怒的神⾊,低叫道:“复原?哈哈哈哈!我还能复原?”
他⾝子一扭,缩回双脚之际带动一阵铁链响声。原来,那铁链是镶穿了他的⾜胫之处的琵琶骨。
常⽟岚更加一凛,琵琶骨被残,整个支撑躯体的重心全失,连站起来也办不到。
那怪老人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瞳孔中不是先前混浊,望着常⽟岚道:“不是,不是,你不是司马长风。”
常⽟岚连连点头道;“老大家,恭喜你,总算你脑筋没受伤,在下真的不是司马长风。”
老人神情一动道:“那你是谁?为何到此地来?是司马长风要你来做老夫?”
常⽟岚忙道:“恰好相反,不但我不是司马长风派来的,我是来找司马长风的。”
“找他?你?”怪老人十分惘的望着常⽟岚道:“到这里找他?恐怕你弄错了吧。”
常⽟岚道:“老人家的话是说司马长风本人,不可能在秘道之內?”
“不!”怪老人摇摇一头发,哈哈的道:“小友,你难道不晓得地道依五行之数,分为五个各自为政,又互相贯通的道路吗?我们这里是⽔字号,算是中间的一层,上面有金木两条路线,下面有火土两层,五层虽然自成一体,触动机关可以融会贯通,司马长风老狐狸是狡免三窟,但绝对不会在我们这一层。”
老怪人一口气说到这里,上气不接下气,嘘嘘的垂下头来。
常⽟岚一见,急忙由铁栏空隙中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老人的双腕,低声道:“老人家,不要动了肝火,慢慢的聊。”
老人枯⼲的脸,⽩得像蜡,但是,神智还清楚得很,微微点头,嘴动了几下,有气无声。
常⽟岚提神凝气,缓缓输出內力,透过掌心。
老人微微点头,不断的眨动垂下的眼帘,打量着常⽟岚。
此时常⽟岚只顾闭目垂睛,静下心来为老人施功,一味专心诚意。
片刻——老人忽然大声道:“小友,你好深的功力,年纪轻轻的,有这份火候,不容易。来!老夫我送你一点小玩意。”他说着,推开常⽟岚的手,双脚一振,竟然站立了起来,又道:“这个劳什子的铁链,断送了老⽝的一生,苦练了五十年的三招两式,算是⽩费了。小友,你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仔细瞧着,我这就比划给你看。”
本不等常⽟岚回答,怪老人的一双枯柴似的手臂,已挥舞起来。两只手有时抓,有时拍,有时削,有时切,有时捣,有时推,拳、掌、指随着势子变化无常,脚下仅仅微微移动,却是灵活异常,八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