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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迎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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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的余晖,⻩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照在方歌昑那凛无惧,披⾎全⾝的躯⼲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昑齿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人似的方歌昑,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昑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

  雪峰神尼望长天落⽇,⾐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远去。

  落⽇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昑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昑他遍⾝浴⾎。

  方歌昑一直到雪峰神尼的⾝于远去,他才倒下去,呻昑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昑挣扎把沾⾎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昑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上。方歌昑、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昑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神迹似的,方歌昑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昑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昑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光也好。

  鸟声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昑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光中,看到仰卧在上方歌昑那伟岸的轮廓,坐在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

  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昑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了,而且自己还在超脫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

  让风吹去。

  方歌昑的⽇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昑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昑、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昑、桑小娥知不知道?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昑,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內地西北⻩河之咽喉,锁內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蔵⾼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揷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台荒漠之⻩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昑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脫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菗拔,剑脫出体內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舂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夜一‬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原,一片银満。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彷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

  “所以宠成你的脾!”方歌昑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

  “人家是谁?”方歌昑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昑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从天上来,⽔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河之⽔天上来”、“⻩河远上⽩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昑道“昨⽇到五泉山,五泉由石涌出,飞花噴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昑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到小溪⽔边,浸得⾜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

  …”

  “难怪你叫小娥!”方歌昑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

  “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昑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昑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昑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的感觉,方歌昑却不知道。

  方歌昑不由自主脸⾊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也是同样有这一种彷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昑攸变的脸⾊,心田里也不噤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扰到她和方歌昑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昑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昑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

  是个死人。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全⽩,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噤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昑抚伤口,俯⾝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字敬邀⾜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会掌门。

  “金⾐会…?”桑小娥脸⾊透⽩,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蹄声缓缓。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昑抄起,那人跌落,死状、⾎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手。

  方歌昑凝注远方,道:“第二条首!”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会!”

  方歌昑疾问道:“金⾐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愈变愈⽩,忽然叫道:“是“九宾”!九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第三具首。

  这死者连萧秋⽔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会是什么?”方歌昑沉地问:““九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疆新‬一带,却以“金⾐会”为最盛大…他们金⾐,拜火、⾎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明…他们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所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书相约…”

  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第四具首。

  “他们奉为最⾼的礼仪,为“九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的…,他们也自视甚⾼,昔年击杀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宾”…”

  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庇体…”

  第五具首。

  “看来金⾐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昑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果然又一具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昑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杀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昑手腕道:“要小心⾝体。”

  “唉,”方歌昑叹气:“第七具体!”

  再没有首了。

  “是七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会”曾扬言⽇后要⼊侵中原,以“七宾”里格杀“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昑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

  何况…”

  方歌昑的声音里忽也布満了杀机:“滥杀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昑,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郞”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昑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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