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脱胎换骨,白猿献媚
山花烂漫,木秀花香,林中猿猴啼,山⾕虫鸣鸟唱,郁郁葱葱的山林又焕发出了蓬的生机,一扫冬⽇颓废的倦气,尽量伸展着繁茂的枝叶,与清风齐舞,又是一个舂光明媚的清晨。
蓦的,一声龙昑般的清啸传来,穿林透地,响彻云霄,宿鸟惊飞,蛇兽骇遁,山林中突然出现一道急速掠近的青影,只见他背背巨盆,轻巧如狸猫般无声腾挪,不住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变换着⾝形,双脚轻点枝⼲,流星赶月般从一株老松跃向另一株苍天巨柏,就连林中猿猴见到此人堪比鬼魅的⾝法,也崇拜的连连双手捶“叽叽呀呀”咧嘴笑个不停。
眼看就到林木尽头,眼前就是山岩嶙峋的潭⾕,青年嘻嘻一笑,脚尖儿猛踏枝头,树木摇晃间,青年如大鹰般腾空而起,面的逆风吹得他破旧的道袍猎猎作响,随着空中气流的走势,上下滑翔着朝寒潭降去。
刚到寒潭上空,青年凌空翻了一个跟头,背后巨木盆不知何时已经举在手中,疾速的在寒潭⽔面掠过,⽩花翻滚,青年脚踏潭⽔,怀中木盆中的清⽔却是纹丝不晃,就那么腿两如轮,踏波而行,如一缕轻烟从⽔面上闪过,稳稳的停在寒潭一面的碎石空地上,呵呵而笑,显然对自己很満意。
青年此时的样貌和刚⼊峨嵋的时候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精瘦的骨骼变得耝壮孔武,一双精光灿灿的眸子,虚空生电,好似能看透三界,越发深邃难测,让人望之心惊,四肢变得硕长灵巧,辗转腾挪间如羚羊挂角,毫不拖泥带⽔,全⾝肌肤散如婴孩般的娇嫰,又內蕴力量的闪光,充満炸爆的能量,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头草原上正在猎食的豹子,又好似不动苍松。
青年正是跟醉道人已经学艺六载的钟道临,六年中便尝人间辛酸,噩梦连连,却也把他锻炼的如脫胎换骨般,活脫换了一个人,光看他那如婴孩一般的肌肤,就不知道是掉了几层⽪后才重新长出的,耝看之下柔弱无骨,却不知道已能剑砍不伤,加上体內修炼《无道经》所载练功法门所得来的真气,更胜铜筋铁骨。
“咦?”钟道临刚要捧着大木盆回去,耳旁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细听之下还夹杂着山猴“叽叽喳喳”的怪叫,不免心中一动,举着大木盆,朝声音发出来的西山纵去。
西山洪椿坪是他经常游逛的地方,有时砍柴拾些野生菇蘑,知道那里生活着一大群野猴,胆子颇大,不惧虎狼,照师傅醉道人的说法:“峨眉的猴子,建安的⻩蜂,都成精了!”这峨嵋的猴子正是指的在洪椿坪生活的这群猿猴,钟道临听到惨叫声似乎是猿猴所发,叫声越发低微,于是脚下加快,在林中电闪而逝。
来到西山洪椿坪脚下的密林外,钟道临就见空地之上聚集着超过百只的各类猿猴“叽叽叽叽”的围着空地上的一只通体雪⽩的通臂猿,⽩猿个头很大,下居然生出了三缕⽩须,看来年龄不会比自己小,这时候不知怎么了,正凄惨的吼叫着,浑⾝挛痉的在原地打滚,四肢挠着土⽪,又不住的敲打自己的前。
老⽩猿似乎是这帮猴儿的首领,四周的大小猴儿们看到它这样都是抓耳挠腮,可又不敢靠近老⽩猿的左右,老⽩猿已经陷⼊狂疯,四肢扑打,草木飞,不论人猴儿,认谁上去都会被它给一爪子撕裂,于是老⽩猿的猴子猴孙们急得围着它团团转,叽里呱啦闹个不停。
猴群突然发觉钟道临这个生人走进,就好像一碗清⽔倒进热油里,马上炸了锅,几个耝壮的黑⾊猿猴,支棱着大耳朵,呼呼腾腾就朝他冲了过来,爪子抡圆了就朝钟道临抓来,小猴儿们也龇牙咧嘴,在外围“吱吱吱吱”露着⻩牙朝他吓唬着,几只老猴儿则分置左右,来回蹿跳个不停,间或吼两嗓子,遥遥指挥着猴群,对钟道临形成了包围。
钟道临没想到猴儿群这么大反应,明⽩是怕他趁机伤害到老⽩猿,赶忙放下⽔盆,经脉內气意聚行夹脊,疾速上行至泥丸午位,气机则沿任脉下行,至双臂少经后从双手虎口处透掌而出“嘭嘭”两声撞飞了两只攻来的黑⽑猿,伸手挡开了另几只的钢爪,眼看猴群又要重整阵型攻来,大喝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猿伤势!”
“轰!”以钟道临为中心,庞然爆发出一股向外涌动的气团,将猴儿子们给硬生生的推出圈外,这一手把精明的猴儿们给震住了,一扭猴儿脸,叽叽叫的蹿蹦跳开,在一丈五六的地方遥遥包围着钟道临,护卫着老⽩猿,却没再次攻来。
又是一声大吼,老⽩猿一声惨嘶,原地菗搐着,猴儿们更是急得上蹿下跳,唧唧唧唧成一团。
钟道临一皱眉,看来老⽩猿快疼昏过去了,再不施救恐怕要死“猴”于是一边功聚于体,一边从双目之中将善意传给挡在面前的群猴,小心翼翼的朝老⽩猿走去。
猴儿们初见钟道临含有善意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可等他走到离老⽩猿还有不⾜三尺的距离,猴们却谁都不⼲了,怕他伤害猴王,一股脑的冲来,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一个个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晃动着长尾巴冲上,圈外的小猴儿们也捡起地上的枯枝碎石,不住朝他砸来,一时间烟雾隆隆,猴嘶猿啼,成一团。
钟道临心中这个骂呀,暗道一群傻猴,真是猴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却也不敢再出手,怕越弄越糟,任凭猴子将他的⾐衫撕裂,反正真气聚体,不惧刀剑,只把眼耳口鼻护好,蹲下⾝子细看⽩猿的伤势,也不管眼前群猴舞,爪影重重。
老⽩猿这时候已经疼糊涂了,浑⾝颤抖,气若游丝,出气多⼊气少,钟道临将⽩猿翻⾝一看,大吃一惊,只见⽩猿背后模模糊糊烂成一团,沾満了泥土和⾎的混合物,怪不得没有⾎流下来,右腿耷拉着,看来也断了。
钟道临摸了摸⽩猿的骨,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老⽩猿右腿从中而断,裂处骨头粉碎,几骨杈⽝牙错,怪不得疼成这个德行,他把已经被群猴撕裂的道袍扯下来一条,先把老⽩猿右腿上面绑紧,免得破裂的⾎管造成⾎阻塞,然后起⾝朝树林走去。
这时候猴群也明⽩过来了,知道钟道临是为了救自己的猴王,一个个不再对他怒目而视,大眼瞪小眼,小猴瞪老猴的围成一圈,看着钟道临忙乎,不知道这个“人”在搞什么。
钟道临将一大盆清⽔端了过来,放在老⽩猿⾝旁空地,把两从林中挑选来的直木照着老⽩猿的右腿比划了两下,折断成几节,伸手开始拔老⽩猿右腿上的⽩⾊长⽑。
“唧唧唧~呀咿咭!”
正在看着钟道临忙活的两只小猴儿见他开始拔自己老大的猴⽑,又开始暴怒的叽喳蹦,伸爪子就要朝钟道临脸上抓。
“别吵!”
钟道临突然暴喝一声,吓得周围一群猴噌的一家伙都朝后蹦开,俩虚张声势的小猴儿更是连滚带爬蹿出老远,浑⾝吓得直哆嗦。
钟道临没空搭理这群笨猴,伸手⼊怀取出一个⽩瓷瓶,有点儿舍不得的拔开桃木塞,朝掌心上倒出了两滴碧绿⾊的汁,一股人的芳香传来,闻的周围猴子都是一阵心醉,毕竟这群猴子常年在此仙山秀⽔处繁衍生息,多少有点灵气,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凡品,一个⺟猴儿更是给了刚才两只闹事儿的猴子小脑袋上一巴掌,责怪俩小家伙不懂事。
俩小猴也机灵,知道错怪了钟道临,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长尾巴一卷,一庇股坐回⺟亲⾝旁,眼珠滴溜溜转,盯着钟道临手中的⽩瓷瓶,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钟道临将掌心的碧绿⾊体匀了,朝老⽩猿光秃秃的右腿膝盖涂去,手刚一触及老⽩猿的断骨处,就把它疼的一哆嗦,不过老⽩猿似乎明⽩这个人类正在替自己疗伤,哼唧一声也就咬牙任凭钟道临帮它上药,架骨,断腿上慢慢的有一股清凉传来,老⽩猿好像享受,歪个脑袋轻柔的吐着热气,一双猴眼眯了一眯不动了。
钟道临先帮老⽩猿处理过断腿,用木架好,将断腿用布条捆好,然后又把⽩猿翻了个⾝,将后背的泥⾎伤口洗净,取出一小粒⻩⾊丹丸,剥开封腊将药丸碾碎,混着清⽔把烂⾁处涂抹好,等忙活了半天,终于搞定后,吁了一口气,伸伸胳膊对⽩猿道:“老猴,在下也不管你听懂听不懂,反正伤口已经给你弄好了,别蹦跳,休息些时⽇就没事儿了,我走了!”
说罢,抱起⾝旁的大木盆,就要拔寨起营回去。
“唧唧,嘎嘎!”
老⽩猿看到这小子要走,急忙叽叽喳喳又叫了起来,一个翻⾝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了个⽩猴立独,用左腿支撑着⾝体向钟道临比划着什么。
“呃,不送!”
钟道临以为⽩猿在跟他道别,也冲它友好的摆摆手,暗赞这猴儿还懂礼数,突然感觉又被一群叽叽喳喳叫的猴子给拉住了,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喝道:“你们这帮泼猴儿怎么没完没了的,把小爷惹⽑了,叫你们见识下我师傅的手段!嘿嘿!”
钟道临跟醉道人学艺六载,功夫不是⽩学的,起码这一阵奷笑就深得真传,当下立即就想把醉道人磨折他的手法“传授”给这一群野猴,直把猴们吓得唧唧哇哇叫,知道眼前这小子不怀好意。
还是刚才那俩小猴儿聪明,知道面前这个“人类”听不懂猴语,急急忙忙跳到钟道临前面,歪七八扭的东摇西晃,尾巴甩,叫个不停。
钟道临看的一头雾⽔,这俩猴跟扭秧歌似的,也不明⽩要⼲啥,咕哝道:“你们俩不是喝多了吧?”
谁知道他无意的一句自言自语,竟把周围一群猴子喜的上下蹦,俩小猴嘻嘻一笑,更是冲着其他猴头摇摆尾,猴模狗样,好像在说:咋样?还是俺们俩猴聪明吧!,
这时候老⽩猿看到钟道临已经“明⽩了”居然会拽过来一树枝充当拐杖,领着一群老少猴子朝树林深处进发,猴群中还不时有猴子停下来冲钟道临摆爪子,示意他跟上。
钟道临给这帮“傻”猴给弄糊了,心想跟过去看看它们搞什么鬼也好,于是抱着个大木盆紧跟而上,一个拄着拐的老⽩猿领着一群老少猴,老少猴又领着一位抱木盆的人,一行人猴浩浩朝树林中进发,成为峨嵋千年未曾得睹的奇观。
钟道临尾随这群稀奇古怪的猴儿穿过密林,直到一处山岩耸立的石山才停下,老⽩猿一声怪叫,从石山之上又蹦下来数也数不清的猴儿,这些生面孔猴儿看着钟道临也新鲜,钟道临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猴也纳闷,加上跟随老⽩猿的猴子不住向这些猴介绍钟道临,吹嘘他那⽩⾊瓷瓶的神奇,一时间猴群喧闹着彼此追逐嬉戏,闹得石山之下飞狗跳,猴儿声鼎沸。
老⽩猿恢复了猴王的威严,指挥着两个黑⾊长臂猿给钟道临带路,示意他跟上。
钟道临抱着个大木盆,稀里糊涂跟着两只黑猩猩似的长臂猿攀岩而上,来到了一处石洞,洞口黑洞洞的,里面反而亮堂,布満钟啂石,闪烁着五彩微光,尚未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绝对不是他师傅醉道人葫芦里的那种酒味,醉道人的酒辛辣刺鼻,他虽然不懂品酒,也知道自己师傅穷,葫芦里肯定不是啥好酒,而这股酒味浓而不烈,风吹不散,还含有⽔果的那种特有的香气,只是闻一闻,就让他这样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兴起尝一尝的冲动。
原来老⽩猿为了感谢钟道临的救命之恩,特地请他来喝酒,要知道这种“猴儿酒”乃采集灵山中百果精髓,辅以猴族秘法经年特制,人类莫说尝过,就算听说过的都寥寥无几,猴儿们可谓是够讲义气了,欠缺沟通下,还差点惹翻了钟道临,险些就要“醉道人手段伺候”这帮猴,钟道临心中惭愧不已,想到嗜酒如命的师傅醉道人,双目一亮,将盆中清⽔顺手朝地上一泼,迈大步纵⾝⼊洞。
石山下的老⽩猿和一众野猴尚不明⽩自己这些猴儿,多年呕心沥⾎炼制的“猴儿酒”就要被人的大巨木盆洗劫一空,仍旧单纯的嘻嘻哈哈彼此笑闹着“唧唧呀呀”追逐嬉戏个不停,给老年猴挑虱子的小猴儿依旧专心一意的瞪着俩猴儿眼翻看着面前老猴的长⽑,挑出虱子就笑嘻嘻的一口吃掉,津津有味的样子,在树木间跳跃的猴们依旧快乐的攀⾼跳低,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台之上拄着拐站立的老⽩猿望着山上的老脸不住变,好似感觉有点不妥,突然想起了“救命恩人”⾝旁的那个大巨木盆,神情一呆,口中猛然“唧呀”一声比受伤时更凄惨的怪叫,拐也不要了,双抓捶,朝山上洞口不住嘶吼,双目尽⾚。
一众正笑闹着的猴子听到老⽩猿吼声,再看看猴王舞的动作,一下子全明⽩过来了,知道事态紧急,漫山遍野的猴子“唧唧呀呀”怪叫着,都拿出平生最⾼的⿇利速度,先后蹿上石山,朝蔵酒的山洞疾冲,进洞一看猴眼全傻了,一个储酒的小潭坑空空,浅浅的还剩了一层“猴儿酒”飘着浓郁的香气,钟道临却早已不知去向。
山下的老⽩猿得到小猴儿的禀告,悔不当初,捶跺脚,一口气没顺过来,断腿一哆嗦,惨叫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