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胡惟庸案(二)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却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见过朱元璋之后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说完又鬼鬼祟祟地望了一眼李越前。
朱元璋点了点头,向李越前道:“你先出去一下,别让任何人进来。”
李越前应声出去了,守在门口。他虽然不想听那太监与朱元璋说些什么,只是他的内力湛,因此他们两人的话多多少少也被他听进去了一些。也不知那太监之前说了些什么,却听朱元璋大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太监道:“是啊,涂节都招了,供认不讳,还说御史大夫陈宁也是同谋。”
随后朱元璋与那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不过李越前也不愿费心去猜测他们在说些什么,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想早点回家。可是世上的事情却往往事与愿违,没一会儿,他便听到朱元璋传他进去。他一进门,朱元璋便向他道:“你快去将‘风云四卫’召来,你与他们一道换了便装来。”
李越前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没一会,当他带着“风云四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楚城、钟尚隐以及丁怀忠已经侍卫在朱元璋的周围了。他们也与李越前一般没有穿官服,换了便装,甚至连朱元璋也与他们一般无二。朱元璋冷着脸,面上杀气腾腾,纵然李越前胆大包天,看见朱元璋这样的容,心中也不升起了一股寒意。
而朱元璋见到李越前等人赶到了,便向楚城道:“我们走吧!”他的话一说完“风云四卫”便走在前面为其开道,而丁怀忠、李越前四人则将朱元璋的小轿围在中间。他们从左掖门出宫,直向钟山的方向行去。
自从吴天远入宫进谏之后,朱元璋这些日子以来便一步也没有出过宫城。而今天他却将“风云四卫”及楚城等人召至自己的身边,意图十分明显。他身边有“龙腾八荒阵”护佑,当世除了吴天远和张三丰之外,任何高手休想欺近他的身边。
李越前觉得今天的气氛可不太对劲,瞅了个空闲时机,便向钟尚隐小声问道:“我这是去哪里?”而钟尚隐只是皱着眉头道:“别多说话,跟着走就行了。”李越前却道:“这样没头没脑地往前走,也太气闷了。”而钟尚隐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跟在朱元璋的小轿后面。
这条路对于李越前来说并不长,以他的轻功要不了多少时间便可以走上几个来回。可是朱元璋的小轿走得很慢,使得李越前觉得这条极其漫长。好容易,他们直走到钟山脚下,才走到地头。而李越前的眼前也赫然出现三座衙门。李越前没想到这里竟然也会有衙门,心中好生奇怪。
李越前向那三座衙门的门头望去。却见三个门匾上分别写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一年来,李越前长了不少学识,字也认了不少,因此匾额上的这些字他一眼便认出了。他望着“大理寺”的门匾,向身边的楚城问道:“奇怪,我到现在才知道,这钟山脚下居然还有两座衙门和一座寺庙。楚大哥,为什么这两个衙门要与寺庙建在一处?皇上是来这里进香的吗?”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在明代被称为“三法司”座落在钟山之,单独自成一区,而不与其他衙门相接,又被称作“西衙门。”估计京城内所有官员中只有李越前这个大傻冒不知道这一常识。而一行人听得李越前误将大理寺认做是一座寺院,也皆不莞尔。楚城本想向李越前解释一下这大理寺究竟个什么玩意,顺便对李越前进行一番普法教育。可是他一想到李越前的头脑不清不楚,自己如向李越前解释这大理寺的职能,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自己可不能惹这样的祸事上身,还是以后交给钟尚隐办最好。
而三法司里的官员似乎也早知道朱元璋将驾临此处,李越前等人尚未到达时便已在衙门前列队接。朱元璋的小轿未落之际,众官员都已跪下,口中山呼万岁。朱元璋下了轿,命众官员平身,便由刑部官员引着前行。绕到衙门后,又走出去老远,才来到一处所在。
却见这是一座高大而又结实的建筑,厚厚的石墙令人凭空生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而这座建筑的周围也站了盔明甲亮的军士,同样也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李越前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地方,小声地向钟尚隐问道:“钟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守着?”
钟尚隐对李越前的多嘴多舌很不满意,却又不得不回答李越前,只得简短地答道:“这里是天牢。”
“原来这里就是天牢哇!”李越前以前也曾听说过天牢的名头,只是他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巴巴地要跑到牢房来,而不是去一旁的大理寺去烧香?在他的想像中皇帝的去出处应该是鸟语花香,清静雅致之地,却不该到牢房这种关押着罪犯的肮脏污秽之所来。
而刑部的官员似乎也同李越前有着同样的想法,因此其中一人在走到天牢门前时,轻声向朱元璋道:“皇上还是…。”朱元璋却一摇手,打断了那人的话头,道:“我就在里面审审他。”那官员无奈,只得领着朱元璋等人进了天牢。
厚实沉重的铁叶门打开了,李越前一进天牢,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重重的霉腐以及淡淡的血腥味,这两种味道和在一处让人极不舒服。他们走过长长地过道,透过过道两边坚实的木栅的牢房内关押着形形的人犯。他们一个个不是委靡不振,便是目光黯然,与牢内那种阴暗的气氛混为一体。
李越前皱着眉头看着两边的人犯,他没想到天牢里竟然关押着这么多人犯。他不喜欢这个地方,讨厌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不使他想起在被关在“霸王别府”时的情形来。他刚想问钟尚隐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会被关押在这里,可是钟尚隐却已经向他连连摇手,表示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这就使得他更为厌恶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了。
他们走到头,拐了一个弯,一道斜斜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拾级而下,又走了一小会,方来到一间牢房前。李越前向里面望了一眼,却见在牢房内的阴暗之处隐隐绰绰地躺着一个人,只是那里的光线太暗,李越前也看不清里面那人的面目。
而朱元璋这时方向楚城等人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先上去候着。”楚城等人听了朱元璋的吩咐便退下去了,而李越前心中好奇,想看看牢里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赖在原地没动弹。
当牢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动了一下,李越前只看见一张毫无血,苍白如纸的脸,在那张面孔上的眸子显现出凌乱、恐惧、绝望的神色来。李越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憔悴而凄绝的面孔,只看得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被楚城与钟尚隐一人架着一只胳膊,给拖了出去。
到了上面,李越前显得很不高兴,用力地挣开了楚城与钟尚隐的手臂,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拉我作什么?多看一眼又不会死人!”楚城见李越前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势,不深皱起眉头来,小声道:“你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李越前茫然摇了摇头,道:“你们和皇上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这时,钟尚隐长叹一声,轻轻地道:“大狱已成,在劫难逃。”
李越前没听明白,问道:“什么大玉已成?什么意思?”说着他便四下张望起来,搜寻钟尚隐所说的大玉起来。楚城看着李越前至今仍是一窍不通,不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
李越前找了好一会,也未看到那个所谓的大玉,便向钟尚隐问道:“你说的那个大玉在哪儿?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
钟尚隐道:“我说的大狱就是这里!”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李越前问道:“你是说你的脚下有大玉吗?”钟尚隐见李越前到现在都没明白,不没好气地道:“我说的大狱指的就是这个地方。”
李越前到这时方明白过来,却奇道:“这里明明是天牢,怎么又成大玉了?这牢房是玉做的吗?我怎么看着不象呢?”
钟尚隐不再同李越前说话了。虽然他教了李越前不少时,可是时至今,他仍觉得与李越前说话是那样的累。他转头望向丁怀忠等人问道:“你们知道今天皇上为什么要到这天牢来吗?”
“风云四卫”虽然略知其中的原由,可是却不敢说。可是上司问话,终究是要回答的,沉默了一小会,丁怀忠这才向四下望了望,见他们身侧并无他人,这才低了声音向钟尚隐道:“今天御史中丞涂节告变,说左丞相胡惟庸要篡权谋逆,而中书省的商暠也向皇上告发胡丞相将图谋不轨。皇上虱之下,便赶来此亲自提审涂节…”丁怀忠到这里却凌凌打了一个冷战,底下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钟尚隐则向丁怀忠问道:“除了我们之外,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丁怀忠道:“卑职不太清楚,从眼下的情形看来,除了我们这八个人外,就只有三法司的官员和皇上身边的几个太监知道了。”钟尚隐淡淡地道:“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消息走漏的机会很大。皇上应该马上就有动作了,决不会等到明天。”
楚城郁郁地长叹一声,道:“明天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李越前到现在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胡惟庸要谋反,朱元璋赶着来提审人证。看来胡惟庸要倒大霉了,李越前不幸灾乐祸起来。这个胡惟庸一直与他与大哥吴天远作对,甚至他的手下“海外三仙”还曾将自己关在“霸王秘府”里,将自己饿了好多天。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砍了胡惟庸的脑袋才合李越前的心思。
楚城见到李越前的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胡惟庸倒了霉,你很高兴,是不是?”李越前也不会骗人,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是啊!那个胡惟庸总是同我和大哥作对,如今他也算是遭报应了。最好皇上砍了他的脑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同我们作对!”
楚城冷笑一声道:“你知道皇上会因此杀多少人吗?”李越前一怔,道:“杀了胡惟庸一个人还不够吗?”钟尚隐道:“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杀胡惟庸一个人又岂能足够?”
李越前反问道:“那里说要杀多少人才够?”钟尚隐苦笑着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这一次掉脑袋的人应该是难以计数了。”李越前道:“怎么会难以计数?不就是胡惟庸一个人谋反吗?杀他一个人还不够?就算杀了他一个不够,也最多杀他一家而已,那又能杀多少人?”李越前自小受父亲和吴天远影响甚深,其内心深处也是不喜杀戮。另一方面,他对株连九族也不甚了解,所以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钟尚隐却不做解释,只是静静地立于那里等候着什么。一时间,气氛显得十分沉闷,令李越前极不舒坦。李越前见钟尚隐不回答自己,也不敢问,便向丁怀忠问道:“你说说看,皇上得杀多少人才够数?”丁怀忠甚是圆滑,道:“连三位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卑职只是一介武夫,哪里能得清楚?”
李越前还待再问些什么,却见朱元璋却已经上来了。朱元璋看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起驾回宫。”李越前见眼下再问丁怀忠,丁怀忠肯定更是不会说了,只有与楚城等人一道应承了朱元璋,跟着朱元璋回宫去了。
小轿中的朱元璋面色阴冷,可是嘴角却出淡淡的笑意,两眼中更是出悸人的兴奋的光芒。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让他放手大干的一天了。计划是其早已想好的,现在只是考虑一下先后步骤以及现在第一件事情是该干什么。
回到宫中,朱元璋马上拟了一道圣旨到楚城的手中,向楚城发号施令道:“朕命你马上带着亲军督卫府的人马去胡惟庸的府上,将胡惟庸府上的所有人等皆捉拿住,送往天牢!一个也不要放过!”
楚城在朱元璋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雷厉风行是朱元璋一向的作风。眼下知道涂节上变的人已经很多了,朱元璋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决不给胡惟庸以任何准备应变的机会,一回宫便令自己去捉拿胡惟庸,都是楚城意料之中的事情。当下,他也不不多言,只是接过圣旨,便领着李越前等人调动亲兵督卫府的兵丁直扑胡惟庸的府邸。
此时正于正月之中,小年未至,节日的气氛仍未散去,而胡惟庸府门之前依然是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宾客如云。蓦然间,一队队兵丁却从四面八方涌向胡惟庸的府邸,转眼间,便将胡惟庸的府邸围了个水不通,当真好似神兵天降一般。
胡府中人见了这个阵势都是目瞪口呆,谁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胡府的门人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冲着府外的兵丁喝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怎敢在此处撒野?”
“我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就是要在这里撒野!”随着楚城声音的响起,众兵丁纷纷闪让出一条道路。楚城、李越前与钟尚隐数人跃马而至。楚城冷冷地望了那门子一眼,道:“你快回去禀告你家主子胡惟庸,让他快出来接圣旨!”
那门子当然识得楚城、李越前是皇上驾前的红人。当他见到眼前这情形,也知道是大祸临头了,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入府中去了。而楚城也并不等待胡惟庸接旨,却吩咐身边的李越前与钟尚隐道:“你们现在就进府拿人,府内的人一个也不可以放过!”李越前与钟尚隐领命下马,各帅一队兵丁直闯入胡府之内,逢人便捉。大明朝开国第一大案“胡惟庸案”就此爆发。
李越前入府之后,一不理会身边的兵丁,二也不管能不能捉住胡惟庸,而是四处巡游,寻找“南海双圣”与“海外三仙”的踪迹。他在狮子山上败于丁一仁的手下,自然引为平生之。如今他自闭关之后,武功大进,自然想找丁一仁一雪狮子山之。
李越前正前行着,突然间又远远地听到楚城的声音响起:“胡惟庸!你今天是要抗旨不遵了?”李越前听到那声音,帘想到“南海双圣”等人可能就在胡惟庸的身边,他帘纵跃而起,直向楚城声音所在扑去。
转眼间,李越前便来到了楚城的身旁。却见一处厅堂之前,胡惟庸站立在台阶之上。而“南海双圣”、“海外三仙”与中条秀泽一众高手则围在胡惟庸的身边。胡惟庸的面色如土,全身不住地战栗着,望着四周一片兵荒马的情景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惊惶失措起来,向着楚城问道:“老臣究竟犯了什么罪?皇上命你等来拿我?”
楚城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一卷黄轴一摆,道:“胡惟庸接旨!”胡惟庸却没有跪下,而是道:“老臣要见皇上,皇上一定是听了人的挑唆,老臣要面见皇上自辩…”楚城冷冷地打断了胡惟庸的胡言语,道:“皇上是圣明天子,怎会听人的挑唆?胡惟庸!你就认命吧!”楚城道罢,向身边众人下令道:“兄弟们,还不快将胡惟庸拿下!”
楚城身边的众高手与兵丁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因此楚城的话音未落之际,便已经有人向胡惟庸冲去了。然而打头的一个人却是李越前。李越前手中单刀如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直向丁一仁头劈下。
丁一仁当然看见了李越前冲着自己而来,一开始他并没有将李越前放在眼里。可是当李越前一刀临头之际他才发现李越前的这一刀有多么的厉害,有多么的凌厉,他没有想到李越前的武功竟然进到如此地步,单凭这一刀看来,李越前的武功已经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有可能超过了自己。他的手中没有兵刃,自然不再敢空手去接李越前的这一刀,百忙中只得飘身疾退,大袖一摆向李越前的单刀裹去。
而李越前的单刀毫无阻碍地击破了丁一仁的衣袖,擦着手指,径向丁一仁的头顶落下。丁一仁只觉凛冽的刀风已经触及自己额头的肌肤,转瞬之间自己的脑袋就要一分为二了。在这一刹那间,他惊得面无人,只道这回自己是在劫难逃了。然而就在李越前的单刀即将触及丁一仁额头的一瞬间,一口倭刀横空而出,狠狠地击在李越前的单刀之上。
单刀被倭刀击偏,却仍在丁一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李越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拦住了他的这一刀,当下他冷冷地道:“中条秀泽!你决意今天要与我为敌吗?”
中条秀泽虽然击偏了李越前的单刀,可是自己右臂却也被李越前的这一刀震得一阵酸麻,因此没有乘势进击,退出一步,颇有些谦然向李越前道:“对不起,这位丁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杀了。”李越前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同‘白莲教’一伙的吗?”
中条秀泽知道这个李越前对京城里的什么消息也不清楚,自己明明一入京城便进了胡惟庸的府邸,胡惟庸将自己待为上宾,什么时候与“白莲教”勾搭在一起了?他只听李越前又道:“皇上命我们来胡府拿人,要我们一个也不可以放过。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拿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