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聚京师(七)
卫长青也曾听说过张三丰的传说,据说这个张三丰总是穿着一件破衲袍,虽然人人都称他作活神仙,也有人唤他作邋遢道人或者是张邋遢。他瞧着眼前的老道,越看越象张三丰那个活神仙,心头一热,当时便给那老道跪了下来,一连磕了七八个响头,道:“晚辈做梦也想不到老神仙的鹤驾竟然能光临寒舍,晚辈当真是三生有幸,晚辈,晚辈…”卫长青情绪激动之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连说了七八个晚辈,却终是说不出什么下文来。
而张三丰忙伸手将卫长青从地上搀扶起来,笑道:“老道也只过比常人多活了几年而已,哪里能算得上什么老神仙?卫老板谬赞了。”
卫长青道:“不知老神仙今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只要老神仙吩咐一声,晚辈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周真德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心道:“师父那么大的本领岂能让你一个无名小辈为他去赴汤蹈火?你也不自己掂掂自己的斤两。”只是他看得出卫长青对师父张三丰的崇敬之情发自肺腑,决非做作伪,虽然情绪激动之下说话词不达意,不过瞧着毕竟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张三丰道:“老道可不敢劳动卫老板赴汤蹈火。老道身在北平府时便听说在卫老板的赌坊里有吴天远留下的惊世赌局。老道心中着实好奇得紧,到了京城之后,闲来无事,便领着小徒前来看个究竟。现在看起来,果然有些名堂。听说吴天远留下这惊世一局时,卫老板也是适逢其会。卫老板能不能将当的情形从头到尾说给老道听听?”
别说张三丰只提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是张三丰请卫长青去干比这难上十倍百倍的事情,卫长青也会心甘情愿地想方设法来足张三丰。因此,他帘便将楚城是如何请自己找人设计李越前,然后柳含烟又是如何领着王九和吴天远来找自己的晦气,最终吴天远又是如何在这里留下了这一局“众星捧月”原原本本地说给张三丰听了。
张三丰听得连连点头,待卫长青说完之后,这才向卫长青问道:“吴天远练了多久才将这骰子掷到这种境界,你知道吗?”卫长青道:“听他自己说,他只学了一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简直也太神了。晚辈到现在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张三丰盯着桌上的那个骰子塔瞧了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道:“我看着也象。再说,贫道听说他那个人气派大的,想来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会骗你卫老板。”张三丰说完之后便从座中站了起来,指着赌桌上的骰子塔,道:“了不起!这个吴天远果然了不起!”
周真德自入师门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如此推崇一个人,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气:“一个臭未干的头小子,就当真有那么厉害吗?”当下他道:“师父,从这局‘众星捧月’看来,吴天远的暗器功夫的确是天下一绝,不过比起本门的神功绝学来仍是相差太远。”
张三丰闻言却是双眉紧锁,深深地望了周真德一眼,道:“你真是这样看的吗?”周真德见到师父这个表情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他仍然点了点头。
张三丰道:“真德,你来说说,你从这局‘众星捧月’中看到了什么。”
周真德迟疑了一下,才道:“平衡。正因为如此,这骰子塔才能屹立不倒。”
张三丰苦笑一声,道:“真德,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自负,遇事总是仅盯着表面,不肯深思。难道这一局‘众星捧月’仅仅可以用‘平衡’这两个字来概括吗?便是三岁小儿到了这张桌前都能看出来吴天远用力平衡已经到达了极限之境。而你只能看到三岁小儿都能看出的东西吗?”
张三丰的话很重,令周德真面红耳赤,转眼间,额头上薄汗微现。周德真盯着那“众星捧月”看了许久,这才道:“为了达到这种平衡,吴天远手上所用的柔之力也到达了出神入化之境。”
张三丰道:“只有这些吗?我告诉你,仅从卫老板所说吴天远掷骰的过程来看,吴天远在运用力道方面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可以将数十种甚至上百种力道同时发出,千变万化,难以穷述。又岂仅仅止步于柔之力?然而这些却都不是最重要的,真德,你知道为师最为看重的是什么吗?”
周真德被张三丰问得极为狼狈,想了好一会,也没找到答案,只得道:“弟子不知。”
张三丰道:“这个答案卫老板肯定知道。”周真德听到这里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好象是说连我都看不明白的事情,这个小小的赌场老板也能知道?而张三丰这时向卫长青道:“卫老板,你说给他听听。”
卫长青一怔,面上微难。张三丰知道卫长青是怕得罪周真德,当下道:“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武当派’的弟子还是有些容人雅量的,你只要说出来,真德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呢?”
卫长青听张三丰如此说,也就放心了,道:“老实说,晚辈掷了一辈子骰子,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骰子原来可以这样掷。也亏得吴天远吴大侠想得出来,才能掷出这样旷古绝今的一局‘众星捧月’来。”
张三丰这才向周真德道:“你听到了没有?”
周真德这才恍然大悟,道:“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张三丰追问道。
周真德道:“弟子明白了这个吴天远最厉害的地方却不拘一格,不受常理所束缚,敢想常人所不敢想,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而且,他绝不是痴心妄想,而是通过各种力所能及的手段,以达到他所要达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