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职方
陵是澜江重镇,扼守着澜江航道的咽喉之所,一直是都督的幕府所在。
一年前,东岚兵锋直下,东安大都督崔莫却因述职而赴王京,东安军一溃千里,江陵竟成孤城,江陵令苦守十曰,终是难抵东岚大军,城破自尽。这座安陆苦心经营近百年的东南重镇如此轻易易手,几乎令天下震动。
各国都在等安陆的反应,可是,安陆却未有任何动静,三个月后,安陆內乱的消息渐渐传开,各国才明白东岚竟是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攻守易形,想从东岚手中再夺回那些城邑土地可就不容易了,没等双方议和,东岚已在这块新领土上设郡置县,推行东岚制度,而安陆王好容易伤愈,却不得不面对永寒⾝亡而引发的一系列民乱事件,偏偏那三个月的时间,朝堂上,素王与郑后、太子竟势成水火,安陆王不得不听从素王“攘外必先安內”的建言,主动割让沧水以东的全部土地,换取东岚的息兵,全力安內。
至此,东岚的领土面积已与安陆不相上下,已经可以称为首屈一指的強国。
其它家国一旦扩张,在疆新域上,总是以维持旧制来安抚民心,可是东岚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安陆旧土上強行推行东岚制度。
一直以来,各国实行的都是圣朝旧制,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公田制,即普天之正莫非王土,每年冬季官府按丁授田,土地不得买卖,各家贵族的封地也是如此行事,只不过授田一事由封主的府署安排。东岚在白王改制前也是如此,白子风任地官长不久,即上《私田书》,承认民众对土地的所有权。
随后,以此为基础,虚封、集权、官爵分置,东岚只花了十年就建立了一套与诸国完全不同的新制度。
这套制度的好处随着后东岚的強大而曰益显现,但是,其它各国却无力效仿,天下才杰中流传这样的一个故事——羽桓与白子风夜饮,羽桓举爵谢白子风:“非君之功,无东岚之強。”白子风举爵却答:“非东岚。非王信重,臣无功可建。”
东岚立国不久,制度虽仿圣朝,但是,亦有不同,比如,东岚弱小,土地贫脊,贵族纵有封地。也无力成军,举军国力尽掌于国君,羽桓少年即位,却亲上场战,军中、朝中皆是一言九鼎,如此方可支持白子风的改⾰,而其它各国地君王却无法如此——只怕新制未行。王位上便先换主人了。
澜江两岸的城邑不少,但是,从沧水入澜江的船只,第一站只能是江陵——沧水仍是安陆所有,安陆船只只有在江陵取得东岚官府的验照。方能在东岚的港口码头交易。
“东岚此举劳民!”眼见江陵在望,船工中有人随口说起此事,船上的士子一听,却是十分不満,船老大连忙安抚:“其实一点都不⿇烦,若是民间小宗交易,就近寻个码头也无妨,东岚有市易官,自会验货并监督交易。收取市易税,只是人是不能上岸的。只有像小的这种大船,或者货物较多的,才必须先去江陵。各位客官要验换旌券方能在东岚境內行走。货物较多地,只要在江陵交过税取得验照。便可以在东岚境內任意交易,也无须再缴税。所以,看似⿇烦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呵船家看来是很喜欢东岚啊!”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也走了出来——事实上,船舱里也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到甲板上待着,反正要等待东岚员官验⾝。
船老大也呵呵一笑,作了个揖,道;“客官不知,以往这澜江上关卡不计其数,一趟船行下来,厘金比本钱还⾼,东岚是税不二交,同一批货,只交一次税,泊费也低,实在是让我等行船人呵呵”
老人笑呵呵的,未再多话,到了江陵港口,船却没有急着进港,而是抛锚停下,船老大命人在桅杆顶上升起一面三角旗,
儿,就有一艘小船从港口驶出,不一会儿就停到大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官吏,利索地顺着绳梯上了船,另一个似乎是仆人,动作笨拙了许多,将要上船还差点落水,幸好一个船工手快,硬将她拉了上来。见三人都上了船,小船便调头回港了。
“是林三哥!”船上官眷一行中有人认出那个仆人,立即叫出来。本来正与船老大寒喧的官吏听到了,立刻转⾝过去,其中年纪略轻的一个,边走边问那个仆人:“确实你家大人的家眷吗?”
林三哥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到那些官眷面前,行礼,一一看过,又与主人说了几句话,却转⾝回答:“正是我家大人的家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书帛递给前面那个年长的官吏。
那人看了一眼书帛,又看了一下那一行人:“人数是对地,就请他们先到旁边等会儿。”转手将书帛递给同行之人,待那人在一片木牍上记录完毕,他又签上名字,并让那个仆人也画了押,才转头对船老大说:“船上共有多少人?可带了货物?”
船老大一一答了,那两名官吏都记录在册,又到船舱各处看了圈,随后又下底舱,最后命船老大在简册与那片木牍上画了押。
年轻的那个官吏站到船头,从怀中取出两面小旗,对着港口方向打了几个手势,船上众人只见港口的一个⾼台上也有一人举着小旗挥了几下,就听年长的那人对船老大道:“甲字九号位,进港吧!”随后,转头对乘客道:“各位的运气不错,今儿没有多少客船,司关署挺闲的,验换旌券会快一些。”
说话间,船已靠岸,舷梯一靠上,那两人先下船,本来着急的众人一看岸边全是执戈佩刀地军士,个个都紧张起来,不敢下船,船家也不催,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着绿⾊官服的员官上船,面无表情地道:“官眷已有保,请下船右行,其它船客下船左行,到司关署验换旌券。”
官眷一行立刻下船,其他人也立刻照办。
一行人一进司关署,就有小吏按次序分了标了号码的木签,然后,就有人喊号码引领相应的人入进一个立独小间。
罗谨在王希前面,先被叫到,进了小间,木桌后的司关头也不抬便道:“旌券!姓名!户籍地!来意!去向!”
罗谨递上旌券,却没有答话,待那人不耐烦地抬头,他才从怀中取了一个铜质圆牌,低声道:“职方机密。”
司关一眼就看到那圆牌上地职方司三个字,虽有些惊讶,却没有作声,司关署中没有与职方司打过交道的人实在是不多,他也不起⾝,只是拱手低语:“自当守口!”
罗谨收起铜牌,抬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用簪头在他面前的简册上,押上红泥印,取笔写了几行字,又递给那名司关,同时笑着回答:“在下罗谨,安陆丹郡人,此行是来参加解试的,打算先去滨海游历。”
司关根本没听他的话,只是扫了一眼简册,便一卷简册,从后面出了小间,不一会儿转回,递上一份旌券:“事已妥当。这是新券,君填上姓名即可。请!”
罗谨也不客套,取了旌券便离开司关署。
江陵城,离港口不远,罗谨没有着急离开港口,而是进了港口外面的一家食肆,要了一个雅间,伙计上茶时,看到他端茶的手势,与整理茶点的方式,便搁下茶壶,移开墙上地一只挂瓶,里面是一套文书工具。
罗谨立刻写了一份东西,封口押印后,交代那人:“事情紧急,一刻钟內,我要回音!”
“是!”伙计也不多话,收回牍片,便离开了。
罗谨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浅浅地润了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