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裑材纤小
宋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在江州打了个灰头土脸,几乎都成了六朝的笑话。晴州仅雇佣兵就不下五万人,实力远在江州之上,宋国哪儿来的勇气再出兵晴州?
多半还是摆出姿态,晴州在商税上让步。童贯年纪还不到谢无奕的一半,地位悬殊,⾝份更是天差地别,但说起政事头头是道,自己收获的信息,比谢无奕那边多了十倍还不止。
“廖先生留下什么话了吗?”这会儿终于说到正题,童贯小心翼翼地回道:“没有。”“有没有跟谁往?”童贯思索着说道:“廖先生到长安之后,倒是时常出门。”程宗扬忽然想了起来。
“他那个随从呢?还在吗?”童贯茫然道:“随从?廖先生自己一个人来的啊。”离开驿馆,程宗扬又去了兴庆宮一趟。
花萼楼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完毕,不过方位已经划好,等材料备齐便开始动工。程宗扬看了一遍,然后走到角落处“怎么样?”吴三桂现⾝出来。
“没人盯梢。”刺客的事被程宗扬掩盖下去,没有惊动唐国官方。今天他特意一个人出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钓上鱼来。
结果也不意外,昨晚的刺客刚刚行刺失败,总得回去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休息一下,不会这么快就再次出手。程宗扬想知道的是,除了那刺客之外,是不是还有人对自己的脑袋有趣兴?
“我先回靖恭坊。你们去打听一下周族那位少主的下落。我怀疑廖群⽟是去找他才失的踪。”“我们也过去?”“不用!”
程宗扬发狠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刺杀我!”***“梆,梆梆…”打更声渐行渐远,已经是三更时分,靖恭坊內一片寂静。
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蜘蛛从土中钻出,伸出尖肢爬到梁下,然后抱起尖肢,从尾部吐出一条金属丝,垂下尺许,像颗石子般悬在空中。微风吹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踏上墙头,然后像柳絮一样飘⼊院中,正巧避开罂奴、兰奴和阮香琳的视线。
“真有耐心啊,”程宗扬小声道:“这么冷的天,在树上等了快两个时辰,也不怕冻出⽑病…”“咦?”小紫轻轻咦了一声。程宗扬也惊觉过来“不对!”
那刺客刚钻到街边的树上蔵⾝,就被小紫驭使的机械虫蚁发现,但直到刺客现⾝,程宗扬才察觉到,来的并不是潘金莲,而是昨晚假扮小厮的那名刺客。这厮好大的胆子!昨天放你一马,今天又来…这是不把我舞侯程员外放在眼里啊!程宗扬不噤怀念起杨妞那支拿来砸核桃的手来,要是那还能用,自己在楼上直接把他一撂倒,让他还敢猖狂!刺客悄无声息地掠进內院,刚踏⼊天井,一道強光从天而降,将他黑⾊的夜行⾐都照得发⽩。
“抓住他!”程宗扬伤腿蹬在几上,立在窗口,挥着手电筒叫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爷我不要面子的吗!”刺客像被吓到一样,呆立当场。
躲在檐下的蛇夫人挥出一条长鞭,朝刺客颈背卷去。惊理从廊上飞出,左手掐着剑诀,右手长剑如⽔,直刺客的面门。
尹馥兰抬手一招,将数十枚苍青的松针撷在手中,劈掌打出。雪亮的光柱下,长鞭、利剑、松针同时打在刺客⾝上。
“噗噗”数声轻响,刺客的夜行⾐委蜕在地,却是一袭空⾐,真⾝早已消失,接着墙下树影摇曳,那刺客已然遁⾝树上,借势掠起,攀上屋檐。
“休走!”阮香琳娇喝声起,手中⽟带抖出十余个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的圆环,往刺客⾜膝去。刺客飞⾝跃起,半空中双掌推出,⾐袖蓦然一,六支袖箭同时击发,分别向阮香琳和另一边的罂粟女。
两女各自躲开,那刺客已经踏上檐角,飞⾝跃往檐脊。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凌空飞来,长长的⾐袖宛如凤翼,挥向刺客的后背。“篷”的一声,吕雉一掌印在刺客背心。那刺客刚跃上檐脊,就被击中,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相邻的院子,然后踉跄了一下,飞⾝弹起。程宗扬脸都黑了,这一回自己以有心算无心,手段尽出,竟然还被那刺客给跑出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是这刺客太狡猾,着实是这帮侍奴太无能!相互间一点配合都没有!小紫道:“我也去。”程宗扬怫然道:“哪儿用得着你去?”“去钓鱼啊。”
小紫说着抓起雪雪的后颈,抖手掷出。小狗四条小短腿舞动着,以狗刨的势姿从空中游过,一头扎进邻院。小紫紧接着从窗口飞出,仿佛被一无形的丝线拉起,轻轻一,从檐下掠过。
隔墙是原摩尼寺正院,里面只剩一个眼花耳背的老僧。小狗嗅了嗅,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发力狂奔。蛇奴等人紧随其后,纷纷地追了上去。
程宗扬一脸的惨不忍睹,自己养的这一堆奴婢简直都是废物,追个刺客跟打狼一样,明桩暗哨一窝蜂地瞎追,一点章法都没有,难怪连个刺客都拿不住!他正想赶往主楼庒阵。
忽然间心头一凛,掠过一丝寒意。前方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那人⽩⾐如雪,面罩轻纱,⾝姿婀娜,风姿绰约,仅仅往那里一站,便流露出无尽的风情。潘金莲!
程宗扬头大如斗,她竟然已经潜⼊楼內,直到此时才现⾝。真没想到啊,向来光明正大的潘姐儿居然也学会玩险了!古怪的是,潘金莲没有动,而是手持长剑,斜斜指向檐角一处模糊而斑驳的影,娇喝道:“出来!”
***夜⾊如墨,狭窄的天井內只有一盏灯笼挑在檐下,透出昏⻩而黯淡的灯光。一众奴婢都去围追刺客,整个⽔香楼里只剩下程宗扬一个带伤的男主人,还有孙寿、成光这俩战力平平的花瓶。潘金莲选在此时现⾝,显然是看穿了自己设计的圈套,本不给自己以多打少的机会。
但让程宗扬不解的是,自己这边已经没人了,她却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持剑对着檐角的位置,如临大敌。
屋檐上覆盖着一片影,程宗扬在廊內观望多时,丝毫没有发觉那片影有什么异样,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夜晚缺乏稳定的光源,类似的影随处可见,如果没有才显得不正常。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只悬在梁下的蜘蛛八条尖肢一节一节张开,复眼缓缓转动着,从它尾部拉出的金属丝纤细如发,仿佛与夜⾊融为一体。潘金莲手握长剑鹤侣,⽩⾐无风而动,气势越来越凌厉,杀意凛然。等她气势攀至顶点,再出手一击,自己能不能顶得住不好说。
但程宗扬敢肯定,她脚下的飞檐肯定顶不住,梁倒屋塌都有可能。就在潘金莲即将出手的一刹那,那片影忽然动了起来,像泉⽔一样沿着灰⾊的瓦片流向檐角。
这是…又一名刺客?程宗扬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热门,一晚上来了三拨刺客,还都不是一伙的!
除了潘姐儿的⾝份可以确定,逃走的那个只能猜测或许跟宮里的阉有关,至于蔵在影中这位,连猜都猜不出来,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程宗扬不噤反躬自省,有道是事不过三。
这一晚上来三拨刺客,自己的仇家已经滥泛到这个地步了吗?难道自己在招惹仇家这事上也要跟岳鸟人看齐?
光潘姐儿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如果潘姐儿跟另一名刺客联手…程宗扬立在二楼的廊窗前,表面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的模样,只见他一声长笑,沉声喝道:“她已经落⼊本侯圈套!还不动手!”
潘金莲凝在半空的长剑蓦然刺出。那片影泛起⽔状的波纹,然后突地掀开一角,一柄直刃短刀一闪而出,毫无花巧地架住剑锋,紧接着从影內打出数点寒光。
潘金莲躯娇后折,几枚暗红⾊的菱状暗器全部打空,接着⾜尖探出,一记斜踢南斗,正中对手持刀的手腕。
那柄短刀脫手飞出,潘金莲⽩⾐轻举,仙鹤般飞起,长剑宛如一泓秋⽔,划出一道圆弧,斩破影。贴在檐上的影流动着人立而起,被劈开的影隙中露出一面宽不盈尺的圆盾,准确地抵住剑锋。
紧接着圆盾一翻,盾下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掌五指张开,一把抓住长剑。剑掌相,发出金石擦摩的刺耳声音,那手套却是金属制成,丝毫不惧长剑的锋锐。潘金莲面带轻纱,露出的妙目不动声⾊,右手催动剑气,左手双指并起,施出一个剑诀。
那影再退一步,已经退到飞檐挑起的尖顶,退无可退。一直隐蔵在影中的右手终于伸出,同样带着黑⾊的金属手套,五指并拢,往剑锋切去,似乎想徒手斩断长剑。
与此同时,那柄飞出的直刃短刀在空中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斩向潘金莲颈后。
眼看刀锋就要斩中潘金莲洁⽩的⽟颈,忽然“叮”的一声,短刀往后弹出。却是潘金莲捻着剑诀的左手往后扬起,像弹开一粒弹珠般,将短刀弹飞。
影中那只抓向长剑的右手一震,手腕仿佛被掌刀斩中,斜着开。程宗扬这才发现,那名蔵在影內的刺客右腕系着一条黑⾊的细链,将短刀连结起来。
初一手时就被挑飞的短刀其实一直在刺客的掌控中,伺机而动。如果潘金莲没有及时察觉,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便是致命的杀招。
潘金莲心细如发,轻松破去对手的直刃链刀,占得先机,接着一剑斩下,鹤侣剑光华大作,如沸汤泼雪般涤除影。
一直蔵在影中的刺客终于露出⾝形,她从头到脚都穿着黑⾊的紧⾝⾐,⾝材纤小,前垂着一条手掌宽的长带,似乎附有某种奇特的幻术,摇晃时暗影变幻不定,使得她的⾝形时明时灭,似乎随时都会隐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