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颤微微离开走
“公公说得是!”⾼霞寓道:“吴元济⽗子两代割据淮西,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钱财,啧啧…”“老严,到时候你也得去。”“我?”严绶嗫嚅道:“我领兵只怕…”
“怕什么!”那宦官鼓动道:“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镇也要参战。到时候你是三军之主,坐镇中军大营就行了。”“河北三镇?魏博牙兵也要参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乐家这回不是来了吗?那位乐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脯,保证魏博牙兵精锐尽出,听由朝廷调遣。老严,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业,升官发职,可就看这一铺了。”忽然“噗噗”
两声,两盏灯笼同时熄灭,正在谈的三人一惊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个鹞子翻⾝,钻到马侧。两名随从提着打碎的灯笼,正不知所措,⾝后传来一声大叫“有刺客!”
独孤谓掣刀在手,护在程宗扬⾝侧,一边叫道:“快躲!”黑暗中,两支箭矢飞出,这次的目标不再是灯笼,而是那名內侍⾝边牵马的护卫。那护卫刚子套刀,咽喉和口便各中一箭,横尸街头。
內侍躲在马侧,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漆黑的夜⾊中浮现出一个魔神般的⾝影。
那人⾝材⾼大,穿着黑⾐,头脸都被黑布包住,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双臂一举,一铁带着沉重的风声挥出,砸在那宦官的坐骑颅顶。“篷”的一声闷响,马首像透的西瓜一样爆开,⾎⾁横飞。⾼霞寓暴喝一声,从马侧子套一柄手斧。“铛”的一声,铁挑出,击中斧刃,将⾼霞寓手骨几乎震碎。⾼霞寓一把抛下卷刃的手斧,拨转马头,伏鞍而逃。严绶⾝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几乎连缰绳都牵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重逾百斤的耝铁带起一片风声,在他手中犹如灯草一样轻巧,尾一转,将扑上来的随从打得脑浆迸裂。
接着去势不停,首往那名宦官的头上砸去。那名宦官横过佩剑,拼命挡格。“呯”的一声,佩剑连鞘断为两截,铁直落而下,正中脑门。那宦官的头颅跟马首一样,蓦然爆开,化为一团⾎雨。又一股死气汇⼊丹田,使程宗扬眉头微皱。
与此同时,那名刺客抬头看来,目光与他视线一触,露出一丝暴戾的凶光。程宗扬握住鞍侧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声,却是严绶抖得坐不稳,从马上跌了下来。
刺客抬脚把他踢到街边的沟渠中,然后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狂吼道:“奉皇帝诏!尽诛阉奴!杀!”那刺客当街暴喝,満街散朝的员官听得清清楚楚,不噤相顾失⾊。
程宗扬离刺客最近,眼见他⼲净利落地击杀数人,也不噤微微变⾊,不过刺客喊出来这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紧了,看来唐国这政局,不比晋国和汉国強多少。
独孤谓手心里満是冷汗,自己头一回护送汉使,居然就撞上刺客,这是什么运道?就在三年前,宰相武元衡与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当场⾝死,裴度也⾝负重伤。要是汉使再有不测…独孤谓心下估摸着。
恐怕自己真会被送到洛都,在铜驼大街上当街问斩,好给汉国赔罪。幸好那刺客没有再动手,喊完之后就迈开大步,转眼没⼊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死尸,満街鲜⾎,还有一个吓瘫了的严绶。
***元正之夜,宮中內侍遭遇刺客,喋⾎街头,如此劲爆的消息,夜一之间便闹得満城风雨。关于皇上暗下秘旨,尽诛群宦的说法也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程宗扬将自己在场目睹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细节。“贾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贾文和道:“藩镇。”
程宗扬抚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宦官极力主张对藩镇动兵,这么巧就遇到刺客,而且不杀别人,就要他的命。居然还嫁祸给皇帝,吴元济这人胆子不小!”
“是藩镇,但未必是吴元济。”当⽇武元衡被刺,由龙宸出头认下,但谁都知道,龙宸是拿钱办事,真想要武元衡命的,非藩镇莫数。程宗扬拧眉思索,四十八个藩镇呢“会是谁呢?”
“有心割据者,皆有嫌疑。”程宗扬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连乐从训也有嫌疑了?”乐从训在仇士良面前拍着脯出兵,听着就跟演戏一样。
“算了。”程宗扬道:“这事儿也轮不到我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数大唐的皇帝陛下了。”这污⽔虽然泼得⽔平拙劣。
但以李昂与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于火上浇油,一个弄不好,就要天下大。唐国六年换了四个皇帝,那是什么效率?贾文和劝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迁延不去?”
“老贾,这事儿我以前没跟你仔细说过,不仅仅因为一个妾婢…”程宗扬不再隐瞒,仔细讲了事情经过,贾文和微微皱眉“地宮?”程宗扬点了点头“大致范围已经有了。
只等机会找到⼊口。⼲!这回可千万别让老岳再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贾文和看着他“你想回家?”程宗扬嘴巴半张着,就那么怔住了。
***“程头儿,雪雪又咬你了吗?”程宗扬躺在窗边一张软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懒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吃狗⾁火锅。”“那你一点精神都没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扬闭上眼睛,一边用鼻尖蹭着小紫细⽩的⽟指,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都怪那个贾文和。专往人最软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给我捅出个思乡病来。”
“你又想家了?”“想啊。怎么不想?冰淇淋、茶、蛋挞、爆米花、油蛋糕…”小紫撑开他的眼⽪“醒醒啦,大笨瓜,我都听你说过一百遍了,咦?
你不是说过,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吃的吗?怪不得蛇奴说,刚才让孙家那两个奴婢给你跳舞,你都提不起趣兴。程头儿,你不会是变了吧?”
程宗扬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握,叹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们能回去,我就这样,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电影。给你喝茶,吃爆米花,吃蛋挞,吃冰淇淋。再给你抹点油,把你吃掉…”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怔怔停了下来。“你怕回不去吗?”“我确实是害怕。”程宗扬道:“但我害怕你会生病,害怕你会被人发现不一样,害怕你不喜那里。”“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能回去呢。”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立刻坐了起来“你不跟我一起,我还回去⼲嘛?当然要把你带回家,让大家看看什么叫仙女!智商爆表还这么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让他们都羡慕得眼睛出⾎不可!”
“你要是把她们都带回去呢?”“那我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人生赢家!”程宗扬两眼放光“几十个明星级的女仆,带出去得有多风光?拍个宮斗戏都不用请外人,三宮六院全凑齐还有富余,随随便便都能拍五百集。
不是我说,就你这脸放在镜头前面,像摄机都不带动的,一口气拍个三集五集,播出来收视率绝对破表!”小紫叉着道:“那你还不赶快起来?”程宗扬愕然道:“⼲嘛?”
“带我回家!”***“吱哑…”半朽的门枢摇晃着推开,満是灰尘的蛛丝在光下飞舞着。
扑到黑⾊的⾐袖上。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拍了拍⾝上的灰,慢腾腾道:“这兴庆宮,废弃了快四十年了,自打收复长安,宮里的贵人就再没有来过…”
老太监只剩了三五颗牙,说话时口齿漏风,含糊不清。程宗扬仔细听着,问道:“这地方离皇城和大明宮都不远,又紧邻着十六王宅和龙首渠,位置好,怎么就废弃了呢?”
“那些草匪把宮里抢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还说挖什么宝贝,在龙池底下挖了一个大坑…”老太监说着,穿过枯草丛生的御道。眼前出现一个大巨的土坑。那个大坑方圆将近一里,中间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见底。
“这里便是龙池了。”老太监畏冷地佝偻着⾝子,抄着手道:“那帮草匪把池⽔排⼲,又拆了龙堂,在池底铺了一条便道。自从打下长安开始,一直挖到逃走…这儿就是龙堂。”老太监踩了踩脚下,冲着土坑对面道:“那边是沉香亭。”
整个土坑形如漏斗,里面扔着碎裂的砖石,折断的梁柱,还有破损的推车和木架之类的工具,都已经废弃多时,半埋在齐膝⾼的枯草中。
脚下的龙堂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台,宮殿片瓦无存,所有砖石梁柱都被扔进龙池里面。土台下方,有一个大巨的青石柱础,础孔直径丈许,如同一个大池子。
“那是龙柱,⾼有十丈,柱子上刻着百龙升空图。草匪们砸不动,用宮里的锦被丝绵浸过桐油,一层一层裹在龙柱上,放火烧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一声巨响,跟打雷一样,那龙柱断成三截,然后被草匪们一点一点砸碎,拿来铺路…”
“…太狠了吧?就算铺路,也用不着这么费事吧?”“谁说不是呢?”老太监说着咳嗽起来,程宗扬从袖里掏出几枚银铢“辛苦你了,这点钱拿去买些木炭取暖。”老太监双手接过银铢,一边推辞道:“段大人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公子爷再打赏?”
“拿着吧。外面冷,你先回屋里歇息,我们在这儿逛逛。”“哎,哎。”老太监连声应着,收起钱铢,颤微微离开。“走,先看看那口井!”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看。”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那帮草匪挖了半年都没有挖出东西,说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对,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还是别耽误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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