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薰香难染衣
第二六七章薰香难染⾐
皇城太极宮偏殿
⼊夜。比起皇城之中它处的清冷和肃穆,位于太极宮右侧的偏殿之中,却是一派歌舞生平之景。
今夜宮中的这场宴会,与其说是皇室內部的家宴,不如说是专门为了帮适龄的皇子们物⾊妃子而举办,宴会中除了一些皇室成员外,所邀无一不是长安城中排的上号的千金姐小、才女佳人。
当场没有特定的选妃机制,像这样规模不大的宴会,几乎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目的皆是为了帮皇室成员挑选婚配对象,此外,如有得陛下青眼的姐小,宴后不⽇便会得圣旨诏⼊宮內。
殿中正北的⾚金漆祥纹龙头椅上坐着的,一⾝赭⻩的是当今圣上,紧靠着他右侧所坐的,是一名三十余岁,姿容秀丽七分,端庄贵气⾜⾜十分的妇人,单看她鬓中坠下独一无二的繁复凤形钗环,便知其⾝份。
这位十三岁便嫁得当今圣上,现如今⺟仪天下。稳庒后宮的长孙皇后,不仅是百官眼中的贤良之表,更是百姓心目中的仁德国⺟。
龙头椅左下方丈距,竖行两列席案所座,按年龄位分,依次是太子、楚王李宽、吴王李恪、魏王李泰、齐王李佑等诸位皇子和公主。
对面所坐,则是以宮中各个⾼位的妃子为中,三五案凑成一席,也有例外,像是长孙家的三姐妹,就独居一席。
殿中一角,宮廷乐师们敲弹着各种乐器。殿中空地上,数名样貌不俗的女子正虽着舒缓的乐声,挥动着手中长长的披帛翩翩起舞,
平⽇在宴会中话最多的杨妃,今⽇依旧是妙语连珠,活跃着宴中的气氛,她⾝周所作的千金姐小们,时不时抬头穿过殿中的舞女们,看向对面列座的皇子,而后相互头盈笑低语。
长孙娴将视线从对面席位上收回,看了一眼挨自己坐着,正转⾝同后座的姐小说笑的长孙夕,脸上的笑容停滞,昅气时,又现那⽇棋艺比试她曾闻过的淡淡香味。
那天早上两姐妹并未同行,只在比试之后。长孙娴才嗅到长孙夕⾝上所剩无几的余香,当时只觉得似曾闻过,等她想起是在哪里闻过时,长孙夕⾝上的味道,又消失不见了。
今晚宴前,两姐妹同车⼊宮,她又闻到了那香气,才知不是自己鼻子出了⽑病,一路上都想问她,只是碍于同在车上庶出的二妹,才没有出口。
“咦?三姐小是换了薰香吗?让我闻闻。”正同长孙夕说话的那位姐小,因两人靠近,闻到长孙夕⾝上的味道。
长孙娴侧目看去,満殿灯火之下,长孙夕⽩嫰的小脸上先是泛起些许浅红,而后大大方方地点头认道:
“是啊,前阵子总是休息不好,香⾐阁的掌柜便帮我四处寻配有安神之效的薰香,还真让他们在洛的老字号寻着一种,前几⽇送到府上,我用炉器燃了。初闻便觉得十分喜爱,夜里也睡得稳了。”
那位姐小扯着长孙夕的⾐袖又仔细闻了闻,赞道:“不不俗,清清淡淡的,真是好香料!哎,我最近也想要换薰香,只是找不到好的,不如你帮我同香⾐阁的掌柜说下,下次寻着好的,便让与我吧。”
长孙夕正要答好,就听长孙娴有些埋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夕儿休息不好,怎么不同姐姐讲,既这薰香有安神之效,为何今⽇才用。”
长孙夕将⾐袖从那位姐小手中轻拉而出,转⾝亲昵地抱着长孙娴的胳膊,道:
“小事而已,告诉大姐怕又扰到爹娘,爹爹公事繁忙,我不想他再为我烦心…这薰香我自得了,每晚都在用,可这香料奇怪的紧,不同寻常薰香能轻易染⾝,今晚我这件⾐裳,可是薰了两⽇,才沾上点点的香气呢。”
说到这里,她面上有些郁郁“恐怕这宴会一过,我⾝上这香气就没有了,只能回去用香炉燃着。”
长孙娴暗自皱眉。嘴上却道:“你这脑袋平⽇是聪明,怎么还有犯糊涂的时候,咱们府上有那么拮据么,将多件⾐裳全天薰染,就不够你每⽇穿的,非要几⽇薰上一件?”
长孙夕摇了摇她的手臂“我倒是想呢,大姐不知,香⾐阁给我寻这香料极其难得,说是每月只有那么一点的供应,怎够我天天薰⾐来着。”
两姐妹这边不掩其声的谈,被临席停下笑语饮酒的杨妃听见,她挥手冲着长孙夕招了招,笑声道:
“什么好东西,夕儿过来,让本宮也见识见识。”
长孙夕乖巧地一应,待要起⾝,长孙娴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待她用眼神询问时,表情微变,又将手松开,道:
“慢些,莫绊着。”
***
李泰穿过叠⾐环香的舞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女席后,一手持壶,一手掌杯,将鹤纹涂⾝的⽩⽟杯中慢慢注⼊酒⽔。
半跪在他⾝后的,是一名穿着太监服侍,样貌寻常的中年男子,偷偷抬眼看着向来不在这种宴会上饮酒的自家主子,正往边送第三杯酒时,用着极轻的声音道:
“主子,可是觉得殿里憋闷,不妨到外面透透气?”
听见这有些难听的嗓音。李泰将杯中酒⽔饮下一半后,把⽩⽟杯放在案上,单手一撩⾐摆,站起⾝来。
殿中近半的人都在暗自打量着李泰的一举一动,见他起⾝离席,人语声忽低了一瞬后,复又似无事发生般再响。
中年太监捧着李泰解下放在毯上的裘⾐,小步躬⾝从席后绕过,跟了上去。
太极宮偏殿一侧,有间小园,所种花草甚少,多是常青之木,中年太监进到园中后,帽下的耳朵轻轻抖动,刚才躬平的⾝子直了三分,大步走向望见前方明月半挂的树下,一⾝明蓝的男子。
“主子。”易容之后的阿生,并没有用佯装出的难听嗓音,去磨人耳朵“您若是乏了,咱们就先行离席吧。”
阿生能够清楚地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向来难测的情绪,正在清晰地波动着。
李泰没有回应,而是抬起头,看着西方,层层宮墙那头,在夜⾊中模糊难辨的殿阁,那是后宮的方向,他的脸上露出从来不曾被人看到过的,一丝可称之为哀伤的神⾊,浅浅的,却又沉沉的。
几乎是从小看着他成长的阿生,面⾊一阵复杂之后,暗叹一声,道:
“若是您大可不必这样…”
“慎言。”李泰在他出声之后,外露的神⾊当即收敛,菗过他手捧的裘⾐。一边往⾝上套,一边朝着花园另一侧的出口走去。
“去禀报一声,本王⾝体不适,先回府。”
***
再说遗⽟被杜若瑾送到归义坊门口,换乘了秘宅的马车回去后,心思便被卢智在程府外接到的那封信占去。
究竟是什么急事,让人找到了程府,又让卢智急着赶去,不得不让杜若瑾送她。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和上午在棚里听到的流言有关,难道是他们的⾝份被外人知道了?
“姐小,您今⽇就不用练箭了吧?”平彤双手捧上一碗从中午便开始熬制的热汤,问道。
“嗯。”
就艺和棋艺的比试都顺利过关,就算是要练,也不用急于一时,在这秘宅里练习,虽然棋之时同李泰的相处让她舒适,可在理智上,她很清楚,李泰梦魇解除之⽇将近,能少接触最好。
九项艺比只剩明⽇的算艺和最后的礼艺,卢智知她九宮学的不好,却并不担心她出漏子,反而叮嘱她,剩下的两项比试,切记不可出头。
今年的太学院可谓是收获颇丰,已经有五块木刻都落⼊其囊中,打破了上次因卢智拿得两块木刻的四块记录,这是五院艺比自始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情。
受伤的程小凤今天还偷偷地告诉过她,这次五院艺比的首院和第二,好像是有什么好处在等着,这首院是太学无疑,那这第二的位置,则是被剩下的四座学院都瞄着。
遗⽟喝了一碗热汤之后,便到书房去练字,等着去宮中赴宴的李泰回来,一是为了帮他上药,二是想要为对方这些时⽇来在艺上的指点道谢。
只是过了子时,也不见有人回来,遗⽟想到下午程小凤告诉她,有关今晚她因伤缺席的宮中家宴事宜,看着桌上一面秀气的小字,她轻轻头摇。
平彤和平卉看了时辰,相视一眼之后,对着开始打哈欠的遗⽟道:
“姐小,李管事走前吩咐过,若是子时还没回来,再让奴婢们转告,让您先休息。”
“好,那就洗洗睡吧。”没有等着人,遗⽟忽略掉心中些许的失落,洗簌之后,躺在上,任平彤用药酒给她擦着手臂,缓缓⼊眠。
一个时辰后,小楼之中沉寂下来,西屋窗下孤立着一道明蓝⾊的⾝影,单手贴在窗上,在屋檐明灭的笼火中,是一张眉头轻锁的俊美脸庞。
(周末回去,周一就恢复更新啦,亲们再等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