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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五章 你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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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五章你会的

  宁静的早晨,琼林殿內,百盏宮灯燃尽,灯蜷缩起了柔软的⾝体。

  室內渐明,紫炉中炭熄,金鼎薰香犹在。雪⽩的纱幔罩着屏风上的锦鲤穿帘,像在云雾中,上一片乌发四散,一双睡眼缓缓睁开,绽出碧⾊。

  修长的手指在泛着浅粉的脸颊上滑过,略作停留之后,便移到了那最近长了些⾁的下巴的上,轻捏了两下,方才満意地松开。

  李泰又看了一眼怀中睡得安静的少女,动作轻浅地将手臂从她颈后菗出,又挪开抓在间的小手,掀起丝被,从上起⾝。

  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到二楼的窗前,推开半扇正对着后殿树林的窗子,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目便是一片银装素裹之景,空中卷卷飘落的,是鹅⽑一般的雪花。

  站在这里,朝西看去,却被几处⾼楼遮住了视线,不见那隐匿在宮闱內,唯一同这冰雪一般寒冷的红⾊殿阁。

  一声轻叹,就像是在耳边响起,遗⽟眼睛,抱着被子从上坐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动作迟缓地打量着四周环境,正在极力从糊中挣扎。

  李泰听到上动静,回头看见她挠头发打哈欠的样子,眼底的冰冷消散,换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醒了?”

  ⽟先是支吾一声,而后瞬间清醒了过来,两眼一瞪,寻到窗下的⽩⾊的人影,来不及脸红,便因看见他⾝后的一片雪⽩,惊讶出声:

  “下、下雪了?”

  泰见她⾝上被子捂的严实,便将另一扇窗子也拨开,把这宮中一角美丽的雪景呈现在她眼前。

  遗⽟直接从上跪坐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屋外层层叠起的亭台楼榭,宮里的建筑,也是外头不曾见的,昨夜的气势恢宏,只不过披上一层⽩纱,却转而变得神圣起来。

  “真好看。”用什么诗词来形容,都显得俗套,遗⽟望了窗外半晌只有这三个字出口。

  “起吧,今⽇无事,用过早点,我带你在这宮內四处看看。”

  “可以吗?”遗⽟当即来了神儿,可转念一想,这是大大的不妥,便又‮头摇‬道:“还是算了,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闻言,李泰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头,抬手将窗子关上,道:“我自有办法。”

  遗⽟不置可否笑了笑,也没反驳。

  昨夜的家宴并未办的太晚,因长孙皇后的殿內住进了几位皇子订下未婚的‮姐小‬,宴后,皇上并未宿在她的两仪殿,而是歇在了杨妃处。

  虽说李世民此举并没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将近年关,在这敏感的时候,他独住也罢,偏就选了吴王李恪的生⺟杨飞显宠,当夜听到风声的人,便在心中有了计较。

  因新年前后不必早朝,用罢早点,长孙皇后没像往常那样去给皇上送汤品,而是传了住在殿中的几位‮姐小‬们,一起去甘露殿赏梅。

  贞观九年末,李世民的儿子们有六人适婚,所以⼊宮的‮姐小‬不多不少,除了皇后的外亲后辈,两位长孙‮姐小‬外,尚有六人,两人是五皇子燕王李佑的正侧二妃,两人是六皇子梁王李谙的正妃侧妃,一人是三皇子吴王李恪的侧妃,最后一个便是四皇子魏王李泰的侧妃了。

  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姐小‬,聚在一处,自然会有攀比之心,精细的妆容,仔细的⾐着,或是一件裘⾐,或一枚珠花,都是用了心思的。

  也是可笑,长孙皇后育有两子,但这会儿⾝边傍着说笑的一群倩丽少女,却没半个是她的正经儿媳。

  甘露殿并无人居住,乃是一处酒宴闲娱之所,其中最独树一帜的,便是后院自成一林的梅花园子,到了冬天,比起大它数十倍的御花园也是不遑多让。

  就在这一群⾝娇⾁贵的女子进到的梅园之前,里头却已经有了客人,八角的⾼台小亭子里是一主一仆打扮的两人。

  遗⽟袖里揣着手炉,呼着⽩茫茫的哈气,从⾼起地面半丈的亭子,越过雪幕,望着眼前向远处蔓延的一片裹了银⾊的红⾊、⽩⾊和粉⾊,冬季里的花海,雪中的花海,这长安城中,仅此一处。

  在这之前,她从未有机会这般奢侈地赏过梅花,哪怕她并不是最喜爱这种耐寒又⾼傲的花种,却也难掩心中的惊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的心情时好时坏,受到外界的影响,要远远大于自己本⾝,不同的人易被不同的事物所感染,遗⽟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先于视觉的人,⾝处这一片美的惊人的花海中,似乎被她本⾝所庒抑的烦恼和忧伤,都被消融,哪怕只有一时,也让她喟叹。

  昨晚睡了个好觉,早上又赏得这美景,遗⽟心情好到了这一个月来不见的程度,低头瞄了一眼⾝上的小太监常服,摸摸阿生贴在她脸上紧绷绷的薄膜,也不觉得那么别扭了。

  “要是有机会,我也要在龙泉镇的宅子里栽这么一大片树,”遗⽟向往道:“不仅要有梅树,还有桃树、杏树、梨树当季有花赏,到了年份,还能结果子吃,一举两得。”

  除了那梅树还靠谱些,这天下恐怕没几家子是在自己个儿的园中栽些果树的,说出来都是一个“俗”字,李泰听她在那里“胡讲”也不指正,而是揷了半句嘴,道:

  “你不是喜竹子么。”

  “唉,对,还有竹子,到时候还能挖笋,我烧一道竹笋⾁片儿给您吃。”

  他掀了掀眉⽑,正犹迟疑是否要打击她,她那“小宅子”恐怕是腾不出那么多的地方栽种这些东西,耳朵一动,听得远处的渐渐人语声。

  这头遗⽟望着花海,也瞧见了一群模糊不清的人影远远走来,便连忙退回石桌边上,有些沮丧道:

  “有人朝亭子这边来了,咱们要换地方吗?”

  李泰看了一眼她陌生且平凡的五官,淡淡地道:“为何要换,这里观景最好,你看你的便是。”

  话音方落,便见她伸手去解⾝上的披风,目光闪烁,问道:“你作何?”

  遗⽟差点忍不住翻他一个⽩眼,嘟囔道:“你见哪个主子穿着单⾐,当小太监的却披着狐⽑大⾐的。”

  但她近来⾝体并不大好,出门多是穿的暖暖和和的,因要出来赏花,李泰领着她挑了一条小路来这园子,路上没几个人,他半道上就脫了狐裘给她,知他习武之⾝是以耐寒,她便没拒绝。

  这宮里的宮人,忒是可悲,除了主子们,也就是个别位⾼权重的宦官女官是能加披风的,但那也是外布里绒的,哪有敢嚣张地兜着狐狸⽑的,⽩痴看了都知道有问题了。

  可是被他打了结的披风还没‮开解‬,便被他抬手按住手指,道:

  “穿着。”

  “可是…”

  “带你到别处。”说着他便起⾝扣上她的冒兜,率先走出凉亭。遗⽟看了一眼远处的另一座小亭,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出几丈远,转⾝拐⼊密密⿇⿇的梅林,⾝后便响起了一片清晰的笑语声,遗⽟耳尖地听到一人话语,想也没想便停下脚步,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李泰的⾐袖。

  “呵呵,依夕儿看,最急着嫁的,当属明珠姐姐了,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银铃般的笑声,当然是属于这长安城未来几年的美人尖子,长孙夕所有。

  “三‮姐小‬,”伴着一片轻笑声的,是一声带些‮涩羞‬的抱怨“这么多位‮姐小‬在,怎么你偏就挑了我来说,你就取笑我吧。”

  “夕儿可没有讲哦,是明珠姐姐自己讲的…您方才不是还在担心说,四哥昨晚被灌酒,恐怕这会儿还没酒醒,也不知喝了醒酒茶没有,这不是担心地急着嫁过去侍候着,又是什么?”

  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取笑声响起。站在厅子后方,被密密⿇⿇的梅树遮挡住了⾝形的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听着这几近清晰的笑语,心中所想,对方确实无从得知。

  遗⽟方才的好心情,瞬间低落,眉眼间残余的笑意黯下,握在李泰⾐袖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却在下一刻被他将⾐袖菗回,换了温热的掌心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牵着她踩着“嘎吱”、“嘎吱”细细作响的雪地,朝前走去。

  不知行了多远,⾝后的笑语声再不可闻,睫⽑上沾了雪花的遗⽟,眨了眨眼睛,‮劲使‬儿地回握了一下他的大手,停下脚步,待他扭头看过来时,仰起脸,声音有些涩然,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却十分认真地问道:

  “殿下,你还记得那晚我在魁星楼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想一心一意地待你,你也一心一意地待我,好吗?”

  这张此刻陌生的脸上,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吐露着太多情绪的眼睛,李泰盯着那片黑⽩,从它的祈求中,读出了一些他想要又不想要的东西,心弦微颤,便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眼,青碧⾊的眼瞳里方才显露出些柔软来。

  “你会的。”

  这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也许此时只有他自己才明⽩其中过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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