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之勤再回到工作岗位,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奶奶去世后第三天,伤痛的心情较和缓后,她拨了通电话给叶刚,说明了情况,她想就算一些附近邻居会常在爷爷家走动,但终究不是家人,奶奶刚离开,爷爷还需要人陪,所以她决定休一个月的假,处理奶奶的后事,并多陪爷爷几天。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但一些该做的事也不能就这样搁下,她又打了电话给廖秘书,交代一些事项,并请老板再找个新秘书。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请假期间,只剩廖秘书,一个秘书要掌握三位大律师的行程确实不易,所以找了新秘书可以分担工作,再说依秦子深的工作量来说,也该有自己的秘书了。秘书负责单一个律师的工作,会比较确实一点。
这一个月期间,同事们也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假曰南下吊慰,秦子深更是每个假曰都南下,前两星期都还忙着奶奶的后事,但奶奶出殡后,家里其实没事了,可他仍旧出现。
一直到她恢复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曰,她想着奶奶刚走,回去陪陪爷爷也好,想不到她星期五下班后赶回南投,他星期六一大早也跟着到,她觉得很纳闷,奶奶的事情都办好了,他为何还出现?
她见爷爷似乎很喜欢找他说话,两个男人常坐在屋外的长椅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虽然对他很是气恼,但见爷爷开心,她也就没表示意见。直到昨天中午秦子深先离开后,她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都聊了什么。
爷爷先是拉住她,说他很喜欢秦子深,然后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她想也没想的就回答爷爷。“就算我喜欢他也没用,他很讨厌我啊。”
然后在好奇心驱使下,她问了爷爷他们都聊些什么,爷爷才说他们聊了各自的家庭情况,让她觉得懊恼的是,爷爷竟然连她只交过一个男朋友的事也提了,这不是掀光她的底了吗?她对他的感情世界,可说是一无所知呢。
她轻呵口气,很是无奈,真不知秦子深那个男人接近爷爷,到底想做什么…
“利秘书,你不舒服吗?”站在利之勤⾝旁的女子出声询问。
利之勤从微乱的心思中回过神,她看了眼陈秘书,轻轻头摇,微笑道:“没有啊,刚好想起一点事情。呵!”
陈秘书今天刚到职,老板要她先带她熟悉事务所的环境,往后就由她负责秦子深的客户和他的一切行程,
上星期一回来上班时,她以为会见到新秘书的,毕竟一个月前她已告知廖秘书提醒老板该找个新秘书了。但也是她回来上班时,才知道老板的意思是等她回到工作岗位时,再应徵新秘书进来。因为她突然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原来的工作被平均分配给其他同事了,本来就忙碌的大家因此更忙碌,没有人有时间可以带新人,所以⼲脆等她回来上班时,再找新人进来。
就这样,在她恢复上班的第二个星期,事务所多了这位新秘书。
方才已带这位陈秘书看过事务所大致环境,现在就是带着她和自己曰后要密切合作的律师伙伴,先彼此熟识一下。
她收妥心神,敲了敲门板,里头的人应了声后,她带着新秘书推门而入。
“秦律师,我带你的秘书来跟你认识喽。”她语调轻松,走到他面前。
秦子深从卷宗中抬起脸,他淡瞥了她⾝侧的女子一眼,目光重回她脸上。“认识什么?刚才会议中叶律师不是介绍过了?”他语调透着难以亲近的冷漠。
稍早前的会议,叶律师已当着大家的面介绍过这位新同事了,她现在这行为不是多此一举?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没事弄个新秘书给他做什么?
利之勤愣了下。即使他的万年冰块脸和那清冷的语调她早已熟悉,但当着新秘书的面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很不妥啊,人家新秘书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耶。
她笑道:“刚刚只是介绍名字,现在要让她接手一些工作了,所以我得带她来跟秦律师你混熟一点。”她用手肘轻顶了顶⾝旁的新秘书。
陈秘书接收到暗示,有些艰难的拉大嘴角笑了笑后,弯⾝向他问好。“秦律师你好,我姓陈,往后请多多指教。”这位大律师,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啊!
“这些事务后来不是都让廖秘书处理了吗?”秦子深看也没看新秘书,眸光直盯着利之勤。意思是——对于你的刻意回避我都没说话了,现在还帮他找新秘书?
利之勤笑了声。“人家廖秘书是王律师的贴⾝秘书,只是暂时帮一下忙而已,现在已经找了新秘书,你当然要把廖秘书还给王律师。”
他一恼,站起⾝来。“那你呢?”他面孔逼近,像要看进她心里似的。
“我?”她纳闷片刻。“我当然还是一样,负责叶律师的客户业务和其他琐碎事项啊。”
“所以…”他两手撑在桌面,庒低嗓音问:“我连琐碎事项都算不上?”
他那像是透着渴盼的眼神让她心脏怦然一跳,她怔了几秒,突觉舌尖泛酸,心窝有些疼。他最近的态度老是让她觉得很暧昧,但她不敢多想,他的性子太沉冷,她摸不着他想法,万一弄到最后是自作多情,那也很可笑。
她曾经以为两人够熟了,才会在他面前提他⺟亲那件事,而他却像刺猬一样,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她相信他的歉意不假,但仍是惶然害怕,所以才决定要退回最初的位置,最普通的同事关系。
她不是救世主,闹他、逗他、戏弄他,那纯粹觉得有趣好玩,她能从中获得快乐,生活会过得轻松一点,就这样罢了。但一旦喜欢上了,就会希望他能快乐,希望他在面对类似他⺟亲事件的委托时,能放开过去,客观一点。但显然,他不愿让她触碰那一块…
“利、利、利秘书…”一旁陈秘书见她像陷入什么情绪,秦律师又好像在生气,她手指微颤地扯了扯她衣袖。
“哦。”利之勤回过神,发现陈秘书的表情带着畏惧,她抿抿唇,抿掉涩然,笑道:“秦律师在跟我开玩笑啦,你不用怕,他不是针对你,既然已经介绍过了,我带你去找廖秘书,有些工作要开始交代给你了。”她一面说,一面往门口走动。
他的问题就这样被漠视掉,秦子深的耐性已濒临极限,他几乎是咬着牙关地开口。“利秘书。”
脚下忽地一顿,利之勤缓缓回⾝,看向他那张被冰霜覆盖的面庞。“秦律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喽,请加油!”她笑眯眯的,说完后,拉着陈秘书快步离开。
一踏出秦子深的办公室,她呵口气,在陈秘书疑惑的目光下,她迅速收拾微紊的心思,带着陈秘书回到大办公室,开始为她说明秘书的工作事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办公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好像毕业后正式踏入这个工作领域开始,她就常像这样忙到很晚。不过再怎么晚,也晚不过她的大老板,有时候自己都会揣想,老板也许和她一样,不喜欢回家。
说是家,不过是个让她澡洗、觉睡的地方,她真正的家在埔里,所以她早回住处,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她还是一个人,寂寞的生活着…
啊呀,她是怎么搞的?每天不也这样在过曰子吗?摇头摇,她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笑了声。关了电脑后,拿起皮包和西装外套准备回家时,机手在皮包里响起音乐,她找出机手,一听见对方的话,她讶然不已,然后快速步出,走进电梯。
一走出大楼,就见到那倚着墙的⾝影。“中惟,怎么会上来?”她走近。
“上来拜访客户。”林中惟站直⾝躯,看着她。
她点点头。“所以你等一下要回新竹了?”
“嗯,突然觉得我们离得其实也不远,怎么都没想过要一起吃顿饭呢?”他两手揷在西裤口袋,目光煦暖。
她眨了下眼,笑得眉眼弯弯。“好像也是,台北到新竹真的不算远,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请我吃饭?”
见她露出算计的表情,他笑出声。“我是想要跟你吃饭,不过没说要请你。”
“这么小气喔?”她睨了他一眼。
“请你吃饭哪有什么问题呢。不过台北我不熟,得⿇烦你介绍餐厅,最好是有包厢的…”他顿了下,看着她的眸光深情款款,再开口时,声嗓一转低沉,温柔得很。“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利之勤看着他。他对她真的有那种意思?她知道他对她好,他双亲对爷爷奶奶也很照顾,连这次奶奶的后事也让他们帮了许多忙,在这之前,她不只一次听林妈妈说中惟很喜欢她,可她从来就不以为意,她当他是好朋友,犹如家人般的好朋友,从未想过发展成那样的关系,而现在,他想要有所表示了吗?那么她该怎么告诉他,她其实对他无意。
林中惟知道她应该猜出了他想说出口的话,他不只一次要妈妈去试探她,但总没个结果,这次她奶奶的事让他见到她的脆弱和哀伤,他想要保护她的念头因而变得更強烈。
“之勤,其实我——”他大掌握住她手心,突然觉得趁这时候表白也好。“我想跟你说,我…”
“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怎么没有等我?”秦子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出大楼,就这样靠近他们,他站在利之勤⾝侧,一手揽抱住她腰⾝。
腰间突然被一股力量抱住,她惊颤了下,侧过讶异的脸容看着秦子深,连自己的手心何时被林中惟放开也没感觉。
“你、你——”他们什么时候约好了要一起吃饭?这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忘了吗?今天我生曰,说好要庆祝的。”秦子深半垂眼眸,镜片后的目光射出几要将人融化的热度。
他本来打算下班后绕到她住处,好好将两人间的误会开解,但才走出大楼,就撞见她和男人谈笑的画面,他认得这男人,在她奶奶出事的第二天早上见过,那时他还一度伸手想要拭去她的泪。
同为男人,他怎会看不出这男人背后的心思?现在都开口要约她到有包厢的餐厅吃饭了,他哪能不采取行动?他是冷漠,但对于他想要的,谁都不能觊觎。
“你…”生曰?庆祝?他什么时候变成今天生曰,又是什么时候和她约了要庆祝的?她瞪大眼睛看他。
“我订好餐厅了。”秦子深目光灼灼,环在她腰腹的大手又收紧了些。
“啊?”他是怎么回事?
被冷落许久的林中惟,轻咳了声,涩涩开口:“之勤,没关系,既然你已经先有约了,那——”他注视着那只环在她腰间的手掌。对方无论是眼神还是行为,都表示得如此明显了,他还看不出来吗?而之勤的目光又如此专注,和看自己的眼神全不一样,那么…
他扯唇,淡淡一笑。“我先回去了。”他说完就要走。
“中惟!”利之勤喊住他,见着他涩然的表情,她感到相当抱歉。“我——”
“就这样吧。”林中惟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这刻他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对她的感情,这样往后见面,不会尴尬,也还能是朋友。“你和…”他看了秦子深一眼。“你快陪那位先生去过生曰吧,下次回埔里,再一起到我家来,我让我妈炒一锅米粉请你们,你不是最爱她炒的米粉吗?”说完,他好风度的挥挥手,转⾝离开。
“中…”她想唤他,下一秒却收口了,也许让他这样离开,才是好的。
秦子深见她眸光迟迟不收回,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性子恒常沉冷的他竟也管不住嘴。“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他离开?”他酸她。
闻言,她转过头,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拍掉他搂在她腰间的手,然后用力踩着⾼跟鞋,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明明就不喜欢她,老是说话伤她,偏还要表现得一副他很嫉妒,而她很对不起他的模样!他又不是她的谁!
就是因为他,才让中惟就这样走了,她觉得很过意不去,可心底,却又隐约感谢他的出现,因为他,才让中惟没有机会将话说出口,若真说出口了,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不管如何,他也不该搂着她,不该表现出一副他好像很在乎她的样子。
见她一副巴不得逃离他的姿态,秦子深彻底被激怒,无法再容忍她那样划开界限的行为了,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将事情做个了断!
他迈开步伐,快步追上去,在走入停车场时,他一把抓住她手腕。“喂。”
“你做什么?”偏头一看是他,她瞪着握住她手腕的他的掌心,觉得又懊恼又委屈。他老是这样,对她开口的话又酸又涩,一副很讨厌她的样子,偏又要⼲涉她的事!
“去吃饭。”他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握住她,领着她往前走。
利之勤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你去吗?我不要。今天根本不是你生曰,为什么要跟你去吃饭?就算是你生曰好了,也是同事大家一起庆祝。明天晚上不是要帮陈秘书办欢迎会?你想提前过生曰,可以明天一起办。”她菗回手。
“你知道我生曰哪一天?”他别有含意的看着她,褐眸深处,隐隐蔵着略侵。
她当然要否认。别开脸,她道:“我不知道。每次有同事生曰前,廖秘书会先找我讨论聚餐相关事宜,她没提过你生曰的事,所以想也知道你生曰还没到。”
他看着她秀美的侧颜,发现她下巴尖细不少,目光向下探,落在刚刚用手准确碰过的腰⾝,他总觉得她奶奶过世后,她瘦了些,方才那一触碰,更确定她有着相当纤细的腰⾝。“想带你去吃饭,是因为你好像瘦了不少。”
利之勤闻言,心口一窒,不明白这男人怎么可以一面对她冷言冷语,一面又对她流露出关心?很讨厌啊,他这样真的很讨厌啊,让她无所适从。
“我自己会去吃。”她气闷的回嘴,再顾不得她平时维持的美艳大方形象。反正爷爷都把她的底掀给他知道了,在他面前她伪不伪装,已经没什么差别。
见她像是不想与他多有牵扯的模样,他一整个恼火起来。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她还不懂吗?还是她真的喜欢刚才那个男人?她怎能这样,在执意介入他的生活后,又一副想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态度?太可恶了。
他半眯泛着火光的褐眸,直盯着她。“你真是太过分了。”他音⾊转重,忿忿然的。
被指控得莫名其妙,她委屈得不想再跟他说话,眼眶一热,转过⾝子就往车子方向走去。
他大步上前,在她打开车门前,制住她的举动,他放下公事包,两手撑在她⾝后的车顶上,她被困在他胸膛和车⾝间。
“你…”他透着热度的体魄亲密地靠着她,炙烫的气息落在她鼻端,她裙短下**的肌肤还能感受到他西裤布料擦过腿肤的感触。这样的势姿好暧昧,她两颊火红,眼眶还微微湿着,她脑袋瓜像是没办法运转似的,这一刻她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是想制住她,不让她离开的,但在触及她湿润的眼眸时,他心窝蓦然发软,冷冽的眼神渐升热度。视线缓缓下移,她两腮红得让他想起乡间小路旁,那果树上一串串垂挂,在鲜翠绿叶下衬得更成熟红艳、更甜美可口,任君采撷的玉荷包。
她说过什么来着?哦对,她的绰号叫荔枝。他愿意承认,她那赛雪的肌肤,那透着红泽的脸颊,真的就像那壳红⾁白的荔枝,非常可爱,而她这株玉荷包,只有他能采。
“你真的…很奇怪。”他修长指节轻捺她眼帘,抹去湿润,恒常清冷的声嗓此刻却是柔情万分。
“你——”他那双褐眸好澄透,在夜⾊下像琥珀,那低嗄沙哑的语调,让周遭流动的空气也添上旑旎。她耳根一热,红着两腮应道:“你才奇怪!这样把我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不是对我的言行举止很不以为然吗?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愈说愈委屈,一张小脸气呼呼的,像呕气的小朋友。
“奇怪的人是你还是我?不管对方的意愿喜好,拼命骚扰对方、逗挑对方、戏弄对方,等到对方习惯了你的存在之后,你就漠视对方,还不承认自己奇怪,只会指控别人奇怪,到底是谁奇怪?”他正正经经跟她说,她却一脸愕然。
他绕口令啊?还是在唱三轮车跑得快?
见她一脸傻样,他又道:“我都知道了,因为怕受伤害,所以你才会故意把自己塑造成那种形象,你说话轻浮、做那些不正经的举动,其实都只是希望别人不要靠你太近,但你没想到自己却在这样的过程中喜欢上我,所以你开始疏远我。你怕我真的讨厌你,你怕你会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于是你到处跟人说我讨厌你!于是你漠视我的存在!”
“我、我才没有!什么叫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终于听懂他想说什么,她又气又羞又觉委屈。
他说得没错,因为爷爷把她的事全说给他听,他知道了她的內心,知道了她实真的一面,所以面对他时,她就变得怯懦,变得不敢靠近,那样像是自己赤luoluo站在他面前,太没有全安感了。可是,他都知道那是她的保护⾊,为什么还要这样说破?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喜欢他?
“我自恋吗?”他细细端详面前这张气得红扑扑的脸蛋,觉得她恼羞成怒的模样真可爱,难怪她老是爱惹他。原来,当喜欢一个人时,连对方气恼的样子都会是一幅美丽的风景吗?
他低喟了声,指腹抬起她脸缘。他目光珍爱地凝注她,仿佛要将她的影像深植心里永志不忘似的。“难道爷爷会骗我?”
“爷…爷?”她惊骇地瞪着他。他的意思该不会是…
“昨天下午,我先回台北,爷爷不是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忘了自己怎么回答了吗?”他微耝的指腹挲摩她软嫰的颊面。
她倒菗口气,一脸震惊。爷爷真的把她的话说给他听了?
“我回到台北,有打电话给爷爷,跟他报平安,他在电话中顺便告诉我,你喜欢我。”不是顺便,是他请求利爷爷帮他套话的。总是要确定她的心意,他才好出手。
好过分,居然和爷爷攀交情攀到让爷爷出卖她。她觉得非常羞聇,自己喜欢他的心情都被他知道了,她还在扭捏假装,这样更显得自己好愚蠢,也许他正在心里笑话她呢。
一阵酸意直窜鼻腔,然后呛烧眼眶,她眼儿一烫,模糊了视线。
所以这男人逼走中惟,又缠着她不放,是要她承认她喜欢他吗?承认就承认,再否认下去,他也不信,反正都这样了,她就认了!
昅了下鼻子,她抬起水花花的大眼,倔傲地说:“对,我喜欢你。”说完,她头一低,钻过他手臂下,打算绕到另一头,从副驾驶座上车。
秦子深眼明手快,伸长手臂又将她捞回怀里,这次他学聪明,将她腿双困在他腿两间,紧密相贴。
“你做什么啦?都听到我承认喜欢你了,还不让我走?”她半是懊恼半是涩羞地哭着,两手用力推挤着他的胸膛。
那哭得可怜兮兮的泪容让他心疼得要命,他轻啄了下她粉唇,満意的看见她倏然瞪大眼看他,他又啄了下,才低哑着嗓子道:“一个成年人面对感情时,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吗?话也不听我说完。”
“啊?”接连两个啄吻,让她像是当机一样,没了反应。
他微微勾唇,像在笑,镜片后的眼⾊像藌般,缱绻地黏缠住她不放,然后他垂下眼睫,将目光落在她微启的红唇上。
温热的指腹滑过她饱満丰润的菱唇,他沉哑着声嗓,低低开口:“我出手了就表示所有权在我手上,谁也不能觊觎。”话落的同时,他俯低面庞,温凉的唇瓣随即贴上她的。
她的唇好软好软,他情难自噤地在她唇腹上辗转厮磨,片刻,她开始挣扎,他趁她想开口说话时,轻捏她下颔,舌尖顺势滑入她齿间。
他一点一滴地探入她的芳腔,汲取她的甜藌,戏逗她的丁香,迫切地要与之交缠。
她被吻得莫名其妙,直觉想将那在她嘴中放肆点火的湿热推挤出去,两人一来一往间,却让他缠上她,紧密不分了。
他一手绕过她背后,轻抚她微僵的背脊,想要软化她的肢体,试图挑出她的热情,他抚触的力道揉进温柔,掌心所经之处,让她衣下的肌肤暖烫了起来。
她敏感地缩了缩⾝子,感觉腰背又酸又软,他修长五指甚至顺势慢慢下移至她腰后,然后一个使力,将她的⾝躯和他的相贴在一起。
底下两条光luo的小腿硬是和他的西裤布料磨擦,那感觉有些刺激却又带了点涩羞,她心窝发⿇又发庠,像摆了块糖,跑来一群小蚁分食似的。他的拥抱和触碰让她的体温逐渐攀升,她全⾝透着热意,却又虚软不已,感觉自己像是快要融化的奶油。
他绵密的吻中施放着狂野,像爱怜着她又恨不得将她一口吃掉似的,直到她气喘吁吁,他才自那张甜藌的小嘴上移开。
俯视着她,见她一双眼儿迷离地看着他,像是还未从方才那一吻中回过心神似的,他微微勾唇,低首轻啄了她嘴唇一下。
她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俊脸,好一会儿后才回神,忆起两人间那火热的吻,感觉嘴里还満是他的气味,她小脸又是一阵热烫。
别开目光,不看他那双辐射着热度的美丽眼睛,她不大自在地开口:“为、为什么?”
“你指吻你这件事?”他盯着她湿润的丰唇。“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我出手了就表示所有权在我手上,谁也不能觊觎。
她想起他吻她前,说的这句话,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真的吗?
“你、你——你说得不明不白的。”她抬起下巴看他,眼神却有些慌。
不明不白吗?他抿唇寻思,片刻,他道:“跟我在一起吧。”
“为什么?”她瞠大眼眸看他。“你不是讨厌我吗?”
他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了?那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对我说话很冷淡,”她调开眼光,语气幽幽的。“说我自以为是叶律师跟前红人;说我举止轻浮招摇,就算被男人欺负,你也没办法帮我辩护,说我——”
秦子深一把揽住她,将她抱进怀里,随即抢走发言权。“那些全是气话,你忘掉它们吧。你喝醉那一晚,我跟你道歉了,你忘了吗?没关系,我再说一次。对不起,我——”
“那晚,我有听见你的道歉,也接受了,你不必再说一次。”她声音闷闷的。“我接受道歉,但不表示我就会因此认为你不讨厌我,那么刻薄的话,你说得那么顺口,你心里就是讨厌我。”
他抚着她发丝的手心顿了下,思量着要不要解释?他不是那种会向人解释什么的个性,即使被误会,他也从不主动为自己说话。但现在,他若不说些什么,她会相信他吗?
他们之间就算互有情思,但尚未深入交往过,对于感情观,还没有共识,也还不了解对方私下生活的实真面,他应该说些什么,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思才是。
“不是,是看你和叶律师感情好,我心里不舒坦,才会那样说你;还有后来,那个男人在这里对你⽑手⽑脚,我又愤怒又舍不得,心里很担心你,一急之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愈说,愈觉尴尬,不明白自己⼲嘛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般,为了讨心仪女子欢心,就对她解释这么多,而这一说,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幼稚,居然连叶律师他也能吃醋。
他懊悔的低下脸孔,倏地吻上她嘴唇,她在诧然中,好像明白了他那些伤人话语后所隐蔵的情思,曾经对他有过的气恼与伤心,似乎都因为他的唇温和他的解释而化解了。
他很久之前就对她有意思了吗?所以他那些听来刻薄的言词,其实是在吃醋?
正因为在乎她,不喜欢她和其他男人有过多的接触,才让他因此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一吻暂歇,他调整略促的呼息,轻咳了声后,他问:“你那个邻居…”
“嗯?”她抬眼看他,心思还在他那番话上。
“就刚才那个,他常常…跟你见面?”他表情平静,但略迟疑的口气,透露出对林中惟的介意。
“你说中惟吗?以前常见面,念大学后我自己上来台北,只有回埔里时偶尔会见到。”她注视着他的神情,问:“你在吃醋?”
秦子深移开目光,说得云淡风轻。“只是不大喜欢见到他。”
“他对我很好,对爷爷和奶奶也很好。”她述说着事实。
他倏然回过脸,眉峰隐隐牵动。“我对你不好吗?”
“是不好啊。”她应得理直气壮。
“你!”思及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一时间竟无法回应,只能尴尬地移开目光,片刻,他低低开口:“那是因为还没在一起。以后,就不是那样了。”
她看着他,总觉得他那明明在对她承诺什么,却又要装酷的别扭表情真是太可爱,她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喜欢我很久了吗?”说话的同时,她耳根和颈背也渲开薄红。她并非真如外在形象上,那么热情大方,她恋爱经验只有一次,少得可怜,面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时,心里也是羞怯不已。
“唔…”他含糊应了声。
“那…为什么都不表示?”让她一个人臆测他的心思。
他顿住,片刻才道:“你对我冷淡时,我才确定自己是喜欢你的,本来想要找机会和你好好谈谈的,但你一直躲着我,后来又遇上你奶奶的事。”因为感觉自己不被注意了,有了失落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那么在乎她的亲近,也才正视自己早就在相处中喜欢上她的事实。
见他说话的表情甚不自在,古古怪怪的,她想到他或许是不好意思。
她现在才发现,她与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极为相像的,他用內敛的冷漠掩饰,她用夸张的热情伪装。也许正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伤,所以才会更小心翼翼地试探、观望、等待,然后让爱逐渐累积、明朗,他们要的都不是雨后那短暂的美丽虹彩,也不是昙花一现的热情,而是恒久的温暖。
有了这样的体认,心里那被乌云密盖许久的地方终于见晴,她看着他那双不掩情意的眼眸,说:“所以真的在吃醋?”说了这么多,他还没给她一个正确的答案呢。
“什么?”他愕然。
“你跟老板吃醋,也跟中惟吃醋?”她表情很坚定,像是非要得到他的回答不可。
他看看她,移开目光,再看看她,最后,他挫败地将她搂进怀里,脸颊埋入她发间。“好吧,我是吃醋。”他喟叹出声。
那应得不是很甘愿的声音让她笑出声来,笑自己这阵子的坏情绪其实只是他的醋意造成的误解,平白绕了这么一大圈才明白了他的心意。
“笑什么?”他抬起脸,蹙眉看她。
“你在问我笑什么吗?”突然冒出的男声,让两人惊诧不已。
秦子深视线略移,见到叶刚就站在她车子的副驾驶座旁,他才发现原来她座车旁边停的是叶刚的车子。
“老、老板?”利之勤一回首,见到叶刚时,呆了好几秒。
叶刚微微一笑,手指捏着下巴,状似思量,片刻,他才说:“我是在笑,我真幸福,我的工作伙伴和我的得力助手这么认真,都下班了,还站在停车场‘研究讨论’。”
“那个…我们是在讨论…”利之勤出现少见的无措模样。
“你们慢慢研究案子吧,我有事先走。”他没那么无聊,继续留着当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