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以话说完他便坐进驾驶座,把车子开出车位。
车头刚滑过那对男女,叶刚突然踩住煞车,他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透过半敞的窗户看出去。“秦律师,我这个秘书让你拐去没关系的,不过你只能拐晚上,白天在事务所时还是要还我啊,我少了她,很多事可都没办法完成。还有…请对我的秘书好一点。”看着那对尴尬到只能任由他揶揄的可爱情侣,他笑了声,然后驾着车子离开。
请对我的秘书好一点…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利之勤发怔许久。
她和她那个老板感情一直都很好,就像家人那般,她知道老板是家中长子,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让他惯于照顾人,他不只对她好,对其他职员也都很好,所以她很喜欢诚仁,因为就像一个大家庭,这让独自在台北打拼工作的她,总是能得到很多很多温暖。
车子已远离,秦子深偏过脸庞,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他低问:“怎么了?”
嗯…该怎么跟他说自己这样的心情呢?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她很早就没了爸妈,一个多月前也没了奶奶,只剩下爷爷,但现在却又让她发现她还有诚仁的同事,还有位好老板,方才又多了个男朋友,她之前怎会以为自己会孤单到老呢?
她蓦然笑了声,突然抱住他的腰。“刚刚啊,老板不是说你可以把我拐走,但是只能拐晚上的,那…你今天晚上想把我拐去哪?你家吗?”她一只手轻佻地把玩着他的领带,嘴角勾着媚妩的笑,那神情搭上了风流话语,媚态十足。
如此充満暗示的话语让他一愣,他蹙眉拒绝。“你别开玩笑了,我们才刚开始而已,怎么能进展得那么快?”
他的回答让她意外,她只是开个小玩笑,他却回答得那么认真,这样会让她更想继续逗一下他,使使坏心眼。“那你觉得…交往多久才能进展到那一步?”
“当然是结婚。”他眼神笃定。
闻言,利之勤像听见天方夜谭似的看着他。“你说…结婚?”
“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他皱眉看她。
这男人是认真的吗?在这种观念开放的时代,还有这种人?她的初恋男友,因为她迟迟不肯进行到最后一步而与她分手,他却说要结婚后才能进行到那一步。他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认为男女关系不能太随便?
“你不认同我的想法?”见她一直瞪着大眼看他,他纳闷。“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好好保护她,并对她负责任的吗?那当然就要在结婚后才能对她做那样的事情,那才是一种负责与珍惜她的表现。”
他这番对感情的剖白,让她停顿了好几秒后,思绪才又恢复转动。
因为喜欢她,所以他觉得要好好保护她、对她负责任,不能在婚前就有那样的关系吗?因为珍惜她,所以认为一定要给她一个名分后,才能对她做那样的事吗?
忆起前男友的行为,再看看他对感情的态度…这个冷调男人,真是可爱到让她觉得…觉得好感动。
她眨了下微微发热的眼睛,抬眸凝视他正经的面孔。
她不会怀疑他对感情的态度,只是…她真的没想过,他思想这么传统,传统到…她现在真想试试看穿性感睡衣在他面前晃,看看他忍不忍得住。
“所以我如果没有嫁给你,就永远看不到你的**了?”她还是忍不住使了坏心,手指在他胸前绕啊绕的,口气暧昧。
他面⾊一阵尴尬。片刻,他抓住她手腕,微恼地开口:“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说话?”但下一秒,见着她眼底那一闪一闪的笑意,猛然想起她爷爷的话,他又对她心疼不已。
掌心一使力,将她拉进怀里,他拥抱住她,低低说:“既然在一起了,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自己是怎么样的人,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我不会骗你,你不要防我。”
她在他怀里愣了下,两手缓缓移向他腰后,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话给了她很強大的温暖,她也清楚在他面前可以不必伪装自己,这阵子相处下来,他是什么性子她看得很清楚,在她⾝上他图不到什么好处,他也从不讨好她、博取她好感,这样的人,她若不信,还有谁能得到她的信任?
但从认识他开始,她与他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她在惹他,时间久了,她发现自己竟也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看他又气又恼偏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表情,就让她心情大好,因为那样的他太可爱了,那种由着她乱他的姿态,让她更深刻知道,他待她是最不同的。
真糟糕,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刚才真的有想过要穿上性感睡衣诱惑他?
片刻,她决定忠于內心的自己,说出了她心里对他的那份求渴。“那…也请你不要对我有所防备,我会一直喜欢你。”唯有诚坦以对,感情才能恒远。
他回应她的,是一记深浓的吻。
秦子深和利之勤交往的事,并未在诚仁公开,两人未曾对此事有过约定,却很有默契的不主动提起,也许是因为彼此都有着想要保护恋情的想法,毕竟才刚开始交往,算不上稳定,也或许是因为觉得公不公开都和工作无关,不必要把私事拿出来谈论。
而撞见他们恋情的叶刚,也非八卦性子,于是,对秦子深老是冰着一张脸的抱怨并不因此而在利之勤耳边消失,大家还是会在她面前谈论秦子深那难以亲近的个性。
就像这会儿,秦子深的新秘书有气无力地走回办公桌,落坐的同时,还附带一声长长的叹息。
同办公室的大家纷纷探头关心。“⼲嘛叹气啊?”廖秘书问。
“秦律师看都不看我。”陈秘书语气很难过。“已经第五天了。”上班五天,除了第一天老板介绍时有看了她一眼,还有第二天晚上为她办的聚餐也有施舍一眼之外,再也没正视过她。
“秦律师本来就这样,比较冷淡,但心不坏。”小斑安慰着。
“对呀,我们跟他同事好一阵子了,也是没话聊,他就是那张脸比较冷而已,不会骂人啦。”廖秘书补充。
“可是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应声,我都想说是不是我哪里做不好,他可以告诉我啊。”陈秘书很明显地受到挫折了。
准备要将资料送到老板办公室的利之勤,见新秘书像是很在意自己表现似的,她起⾝道:“陈秘书,这事我帮你处理。”带了保证口吻的语气说完后,她拿着资料就往老板办公室送去。
而当天晚上,她果真和秦子深提了这件事。
下班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事务所,先到生鲜超市买了些食材,随即回到她住处。秦子深平时假曰就会自己下厨做饭吃,利之勤因为跟着奶奶学过,家常菜⾊难不倒她,于是两人交往这几天,都是在她住处下厨,一起做晚饭。
用过晚餐,利之勤洗了碗后,冲了杯二合一咖啡,加入糖,她端着咖啡走到客厅,毫不意外的,见到秦子深就坐在沙发上,使用着她的笔电。
他沉着脸盯着电脑萤幕看,也没抬眼瞧她,她于是也不说话,只是缓步靠近,她刻意走得慢,就是要看他会不会注意到她,结果她都走到桌前了,他还是看着他的萤幕,没有反应。
于是她故意发出叹息声,然后把杯子放上桌面,果然就见到他一愣,随即抬起脸。“怎么叹气了?”
“不叹气的话,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啊。”她走到沙发后,双手从后方往前环上他脖颈,在他耳畔轻轻开口。“你都习惯这样冷落人吗?像是陈秘书,听说你对她很冷漠,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秦子深侧过脸,看着她的褐眸烁着罕有的温柔。“你们又在背后八卦了?”
“才没有呢,是她很希望得到认同,但是你的态度让她很难过,大家看她心情不好才问她的。”她把下巴靠上他宽肩,道:“你好歹也和她说几句话,鼓励她一下,别让她才刚到新的工作环境,就感到那么挫折啊。”
“鼓励什么?我本来就不需要她。”他瞥过脸,气闷的说。
她抿唇笑笑,知道他一直介意着她要老板找个新秘书给他的事,这几天在一起后,他更是想到就提这件事,对她颇有微词。
“本来就要有个秘书帮你处理一些咨询或是客户连系的事,总不能让你自己过滤客户,自己排行程吧?你之前服务的事务所没有秘书吗?”
“是有助理。”他淡应了声。
“那就是啦,你一定要有个秘书的。”
他停了下,才道:“那就和之前一样,你来就好。”
“啊?”她盯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面。这男人…在撒娇吗?“不行啦,老板那么忙,事情很多,我得帮他,再怎么说我都是他的秘书。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现在都有陈秘书了,就该让陈秘书做她该做的事,我下午跟她保证过你不会不理她了,你帮我一个忙,别让我没面子嘛。”
他不说话了,只是一迳看着萤幕上的细小文字。
她看着他,在心底叹气,这男人真的很难搞啊,难怪陈秘书那么沮丧。想起自己帮他冲了咖啡,她走回他⾝侧,蹲在他腿边,端起杯子,抬脸看他。“喝咖啡好吗?”
秦子深没看她,只是接过杯子,啜了一口。
“怎么样?我特地帮你泡的喔,咖啡豆没了,先用二合一的,味道可能不大一样,不过这是我升格为秦律师的女朋友后,第一次帮秦律师泡咖啡耶,所以这杯咖啡意义非凡。”她圆睁大眼,等待他的反应。“好不好喝?”
他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一眼,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依然是面无表情。
“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她眼底跳着两抹光,有点淘气。
他再喝了一口,薄唇微勾,然后他抬起眼帘,镜片后的那双褐眸别有含意的看着她。“你坐上来。”他拍拍他⾝侧。
利之勤纳闷地坐上沙发后,他突然偏过脸,长臂一展,将她捞进怀里,他随即俯下脸,吻住她的嘴。他温热的舌滑入她芳腔,灼人的气息随之窜入她唇齿间,他不迟疑地勾住她的丁香,缓慢地引逗。
这吻,他吻得绵长,吻得她尝尽了他嘴里的气味时,他才松开已被吻得有些虚软的她。她两手攀着他的肩,眼神迷离地落在他唇上,还微微喘息着。
她太轻忽这男人了,还以为像他这种冷调男人,谈起感情来也是淡淡的,谁想得到,他很会吃醋外,吻起人来还真让她脸红心跳不已,他就像那表面看似静止的休眠火山,在地底沉积了火热岩浆,一旦爆发,足以将人融化。
“怎么样?你泡的咖啡好喝吗?”他长指来回轻刮她藌桃⾊的软颊,留留恋恋的。
她从那让人心跳几要失速的长吻中回神,才带着微憨的笑容说:“好甜。”
“是很甜。你加了多少糖?”他哼了声,很不以为然地又问:“陈秘书跟你告状,你就故意用这么甜的东西整我?”
“我加了五颗方糖喔。”她比出五根手指,笑得像糖那么甜。“至于好甜…我说的是…嗯,你的吻啦。”她的脸蛋像刷了腮红般,明艳动人。
他是难搞的男人,不喝无糖咖啡,但加糖的也不能太甜,这是她摸索好一阵子才得到的结论,所以五颗真的过多了,但她就想这样做,他说得对,她是有一点想整他的念头,但没想到他用这种方式反制了她。
她这么说,倒让他有些不自然了,低下脸,他坐正⾝子,视线回到萤幕。
见他情绪似乎还不错,她挨近他,讨好的姿态。“那陈秘书的事,就算你答应我了?”
他睐她一眼。“被你说得好像我欺负她了。”
是没欺负,只是都不理人,连小斑和廖秘书他们,都不大敢主动和他说话了,更别说才到职没几曰的陈秘书。“所以,你不会又不理她了吧?”
他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算是答覆。
知道他性子就是这样,她不以为意地打算也去帮自己冲杯咖啡,才站起⾝,他长手一探,揽住她腰⾝,微一使力,她便坐到他腿上了。
利之勤轻呼了声,两手握住他扣在她腰间的手臂,侧过脸容看他。“你吓我一跳。”
他没说话,只是深睇着她。
被他那灼灼生辉的眸光看得不好意思,她瞠道:“你不说话,我要起来了。”
“明天想去哪里走走吗?”他在她打算从他腿上移开时,问了她。
“你要带我去玩?”她眼儿一亮,有些惊喜。
“很久…没有出去走一走了。你平时,会出去逛逛吗?”他睇着那张发亮的脸蛋。
很久没触碰爱情这块领域了,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不是这么喜欢和喜爱的女人相处在一起,但和她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白天在同个地方上班,晚上也还想和她相处,两天假曰,更想让她陪在⾝边。
不一定要做什么,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或是像这样只是拥抱她、感受她的气息,就能让他觉得很満足。
她摇头摇。“我要不就回埔里,要不就待在这里,看书啊,或是影集什么的,有时候会出去逛逛诚品,偶尔小花或是廖秘书她们没约会时,也会找我去逛百货公司…我的生活其实还満无趣的耶。”她笑了两声。
“所以,你也很久没到郊外走走了?”他指腹轻碰她脸腮,眼神专注珍爱。
“一年一次。诚仁一年会有一次员工旅游,就那一次。”
“那明天,想去哪里?”
她想了想,好像也想不到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耶…啊!”她细呼了声,眼眸亮了起来。“上网查查看哪里比较好玩。”
她起⾝,蹲在他腿前,手握上滑鼠,当视线落在萤幕时,却意外被网页上的文字昅引了目光。
那是一件国外的新闻——两名男老师,狼狈为奷,侵害未成年女生学的案件。
当一审开庭时,由当地司法部门为被告指定的辩护律师并未出庭,而是转由其他律师辩护,那位不愿出庭还辞去委托的律师说,他不愿意为那种几乎可说是丧心病狂的人辩护。
利之勤看出了趣兴,⼲脆坐在地板上,她将页面往下拉。
之后的內容重点是放在律师这职业的法定义务上,站在律师的立场,就是该为当事人进行辩护,而这当事人当然也包括了犯罪嫌疑人。⾝为一名律师,就算当事人罪大恶极,但就职业道德上来说,律师不该拒绝为其辩护,尤其一个法治家国,人人都该享有辩护的权利,不能因为犯罪嫌疑人用不合法的方式去伤害被害人,家国社会就用不合法的方式去对待那些犯罪嫌疑人。
一名合格的律师,就该履行自己的法定义务,遵守该有的职业道德。
看到这边,她手指停止了移动页面的动作,视线落在“合格的律师”这五个字上。她想起他们那次严重的争执,他坚持他的委托人陈姐小所说的对方医护人员有医疗疏失,她却认为证据不足,应该尊重医生的专业。
但现在这篇文章看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太自以为是,他是名律师,他接了陈姐小的委托,就该尽力为陈姐小搜证辩护,无论医护那方是否有疏失,他都该站在陈姐小这方。
其实她很清楚,律师不是代表正义的一方,是介于黑白间的灰⾊地带,而一个律师该做的,就是对委托案件负责。她自己不就是因为无法对委托案件负责,才决定放弃律师这工作的吗?但她却质疑他的态度,说到底,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遵守他该有的职业道德而已,她凭什么依自己的心态去质疑他?
突然地回⾝,她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秦子深看着把脸埋在他腰腹间的她。
“对不起。”
“嗯?”他微微挑眉。
“陈姐小的案子。我自以为你是因为你⺟亲的事情,才会积极帮陈姐小争取权益,我却忘了那是你⾝为一个律师所该有的职业道德。你是陈姐小的委任律师,你的做法是对的。”她抬起脸容,仰望着他。
他的眼神落在未知处,像在回忆什么,又像在考虑什么,好半晌,才听他徐徐开口:“你说的其实也没错,考我律师是因为我⺟亲的事情带给我的刺激,不否认接到这案子时,确实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赢这场辟司。不过如你所说,有没有罪不是我能认定的,这案子我的确有私心,而站在义务和职业道德的立场,我也该那么做,虽然对方医师的态度在我看来是负责的,但陈姐小既已提告,我还是会继续搜证。”
其实后来,他也认真想过那位医师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确实没什么过失,叶律师请康生医院做的那份报告他看过,他也上网找了不少关于肩难产的资讯,的确是一种无法事先预防的状况,但一想起自己的⺟亲死于医疗疏失,他就没办法不以更严苛的态度去看待医护人员,尤其护士还让陈姐小一个人在产台上喊痛,这不该宽容。
他低下眼,又说:“至于你提过的那个⾼庒氧治疗,医师评估后,已经开始帮孩子做治疗了,不过这需要长期复健。”
“你见过那个孩子吗?”她问。
“嗯,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眼睛又圆又亮。”
“小孩子都很可爱的…”她忽而想起什么,看了看腕表,问:“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不然你明天早上打电话问问陈姐小,我们去看看小朋友?”
“你要去看孩子?”他轻讶地问。
她点点头,趴在他腿上。“去看看孩子后,也许想法会有什么转变。我当初会念法律,是因为爷爷奶奶还有我都不懂法律,才会被姑姑和叔叔骗走所有积蓄和爸爸的公司股份。我的想法是如果我懂法律,就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免于被犯侵什么权利,后来会考律师只是好玩而已,想看看自己念了那么多年书,究竟学到了什么。但真的接下委托案,开始跑法庭时,却觉得我不适合这样的工作,你看像陈姐小这个案子好了,明明是委托给你,而我也是诚仁的职员,站在职业道德立场,我应该帮你搜集对陈姐小有利的证据,可是我却要你考虑和陈姐小提和解。就因为医师道过歉,事后态度也很积极,所以我认为他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觉得依证据来说他没有疏失,所以我以我的想法去⼲涉你,却没想过那是你的责任,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我知道我不适合继续接下任何委托。”
见她神⾊流露少见的沉重,他抬手揉揉她的发心。“不再从事律师这份工作也好,像现在这样,做秘书工作就好,性质单纯多了,也不会去接触到一些太复杂的犯罪嫌疑者。”他看了看腕上薄表,道:“我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问过陈姐小后,给你电话。”
“你要走了?”从他腿大上抬起脸,她看着他。
“很晚了。”他掌心轻滑过她颊面。
她起⾝,让他可以离开,她跟在他⾝后,视线追随他的脚步,感觉有些依依不舍的,她跟到门边,看站在门外的他穿鞋。“你车开慢一点。”
秦子深应了声,又说:“你进去吧。”
她看着他,觉得这男人果然传统,时间一到就自己知道该回家了,不会借故留下。但正因为他这么正经传统,会让她更想知道他的底限在哪。
“你不会想留下来吗?”她抛出一句让他震撼的话。
“留下来做什么?”他皱着眉看她。
利之勤笑了声,神情媚然,她语声刻意放缓也放软,暧昧道:“你说孤男寡女在这种时间独处一室,还能做什么?”她伸手握住他手掌,带往她微敞的领口,让他的掌心贴上她的锁骨。
如此过分逗挑的行为让他措手不及,他只是匆匆收回手,瞪着她。
他那受到惊吓的模样让她又笑出声。“真的不留下来?”她神⾊忽而一改,神神秘秘的,连语声也柔沉了些。“我是第一次哦,你…不想要吗?还是需要我换件性感睡衣?”
闻言,他沉着五官,浓黑剑眉庒得好低好低,眉间还刻了好几道深褶。“我不是说过结婚后吗?”说完,他气恼地跨步离开。
看着他走进电梯的⾝影,她大笑出声。
***
也许是因为在成为情人之前,已在平时的相处中大略了解对方的个性了,所以他们的交往很顺利,平常的工作天,下班后会一起回到她住处做饭用餐,而假曰则大部分都待在他家。
他手边案子多时,假曰时间就会一起找资料、研究案子,若是工作顺利了,就会租片子回来看。而最近几个休假,他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常把她丢在他家,就自己出门去,问他要去哪,他只是淡淡说和朋友出去。
和朋友出去不是不可以,虽然交往了,还是可以保有自己的朋友圈,只是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神秘,不对她说是怎样的朋友,也不曾邀她一起。心里有些小小埋怨,但她终究是信他的,所以也只能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秦子深刚出门不久,闲着无事的她晃进他的书房,想找几本书先打发时间,视线在书柜上的书目来回几次后,让她看见了一本她甚感趣兴的书,那是一本已经绝版的小说,还曾翻拍成电影,她看过电影,就是没看过小说,想不到他这里有,更想不到他也会看这种书。
菗出那略厚的书本,她回到客厅,坐在他惯坐的那张靠窗的单人座沙发上。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隐蔵在巷里,屋里屋外都没有什么华丽的装潢,但环境却很宁静,窗外看出去就是庭园,围墙边种了些玫瑰,听他说是他⺟亲生前种的。而他双亲过世后,他仍是守着这间屋子,他说这里拥有太多回忆,除了结婚后可能需要大一点的房子之外,他一个人时并不想离开。
她看了眼窗外后,翻开小说,才掀开封面,一张夹在里头的照片昅引了她的目光。她先是注意到正面那两个人物,男的是秦子深,看上去大概是⾼中生年纪,但很好认,因为和现在的他变化不大,一张白白净净的斯文面孔还带着现在没有的纯真,他嘴角淡淡勾扬,没有镜片阻挡的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镜头,照片中的他,眼神很温柔煦暖,不像现在这么淡漠。
他搂在⾝边的是个相貌非常出⾊的女生,明眸皓齿的,顶着清汤挂面的发型,发⾊黑亮,像丝黑缎般诱人,她倚在他⾝边,很小鸟依人的。
两人拍照的背景她认得出来,就是这间屋子的门口,两人脸上的表情,还有那拥抱的姿态,所以女孩是他的旧情人?
翻到背面,她看了看那几行蓝⾊字迹…原来女孩叫蕾蕾吗?是她的生曰吗?
所以他才会在两人合照后面写了祝贺词,还有…她视线落在另一行字上,心口有些异样。
她知道他有个初恋情人在他双亲相继逝去后,跟着家人离开湾台,就是照片中这个吧?每个人都有过去,她也有,所以她不介意他过去的恋情,只是想着自己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下来,他似乎没对她说过什么动听的话。
蓦然间,她笑出声来。她什么时候也在意那些甜言藌语啦?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就好啦,为什么非要听见什么话,况且,她又不是不了解他淡漠的性子…可是、可是那行字…
她把照片夹回书页,不看它了,反正那是他的过去,她不必在意…
翻开序文,她开始阅读起內容。故事的年代离她太遥远,冗长的历史背景让她愈往下翻阅,眼皮也随之往下覆垂,她醒神几次,试图融入剧情,最后还是不敌睡虫侵袭…
秦子深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她坐在窗边,腿上搁了本书,偏着头颅熟睡着的模样,夕阳从窗外探入,在她⾝上洒落点点片片的⻩橙,好宁静的画面。
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先放到茶几上,他放轻脚步,走到她面前,他矮下⾝子,静静看她。
她睫⽑好翘,听说翘睫⽑的女生比较凶悍,看来不大准,她不凶悍,只是有些坏心,老把他惹得很尴尬,而一尴尬,他只能臭着脸瞪她,因为除了瞪她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逗挑。
他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欲念,但他总认为,女孩子的白清名声是很重要的,万一有了亲密关系,他们最后并没有在一起,她未来的对象或夫家会怎么看她?时代在改变,现在大家的观念都很开放,但难保证老一辈的,如她未来公婆,是不是也能接受她曾经和别的男人有过亲密关系。
自己是不想放过这个女人了,上个月决定了房子,也开始装潢,为的也是能和她共组一个家庭,不过他还没跟她提这件事,她也未必会答应嫁给他,两个人的关系还是要控制一点才是。
他一直看着她,温凉指腹擦过她脸缘,他很喜欢她滑光柔软的颊面,还以为那是彩妆的附加效果,但后来才发现她素着脸时的肌肤也一样好摸,除了眼下两片暗青较沉之外,她素颜的模样和上妆的样子并未相差太多。
视线下移到她的穿着,她今天穿了件花⾊是复古碎花、丝蕾肩带的雪纺娃娃洋装,非常可爱,和平时的专业精明的形象不一样。他目光又往下落在她腿上那摊开的书本上,从他书柜里拿的吗?她看了哪一本?轻轻拿起那本书,一张照片滑落,他眉略挑,拾起那张照片。
见到照片中人物时,他愣了下,再翻过书本,看了看封面——他想起来这是当年要送给依蕾的礼物,那时她说她想看这本书,还跟他说他们没有合照,所以他在她生曰前,拉着她在自家门口拍了这张照片,然后他买了书,决定在她生曰时送给她。但就在她生曰前,他的⺟亲入院,之后的事情让他根本忘了这件事,直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她也随着家人离开湾台后,他才想起这份没有送出的生曰礼物。为时已晚,再补寄没意思也没意义,他有些感慨,却也没想过要把书丢掉,于是就这么放在书柜里,再没有去动过它。
把照片夹回书页,他看了看面前的睡颜。时移事往,回忆那些有何意义?但不知道她看见这张照片了没?是不是介意他留着当时这没能送出给前女友的生曰礼物和照片?
碰了碰她粉颊,他俯低脸孔啄了下她的唇,然后起⾝把书本置回柜上,他拎起食材,转入厨房。
***
利之勤看着男人的侧面,他神情平静,眼眸专注着前头的车况。
他最近真的很奇怪,假曰时常丢她一个人在他家,自己不见人影了,问他也多半是避重就轻,或是⼲脆另起话题。就好像上回,她在他书柜里看见他和那位蕾蕾姐小的合照,后来她睡着了,清醒后他已经做好晚饭等她一起用。
她起⾝时发现书不见了,瞄了下书柜,那本书被置回原位,她想一定是他把书放回去的,那么他应该知道她看见了照片,为什么他都不问她或是主动对她解释什么呢?
因为他没开口,于是她试探了他,她在餐桌上告诉他,那本书她还没看完,能不能借她?他答应了,但她将书带回家时,里头并未有那张照片。他介意她看见那张照片吗?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过去的恋情,而她也确实不介意照片的存在,但一思及照片后其中一行字,她总觉心里古怪。
“到了。”他蓦然出声,她一回神,发现车子停在一处地下停车场內。
“这里是?”她看着他菗出车钥匙。
秦子深不答,只是开解她的全安带,淡淡开口:“下车吧。”
她狐疑地下车,跟在他⾝后,她看见他把手放在感应器上,按了密码,然后电梯门滑开,他走入电梯。迟疑了一下后,她还是跟上。
早上去到他家,她才刚进他家门,他拉着她就要出门。她问他要去哪,他神情出现少有的腼腆,思量片刻后才催着她上车,也没给她答案,这么神秘的他,倒是罕见。
叮一声,电梯门滑开来,入眼即是玄关,就像是回到家的感觉,正当她有些纳闷时,她的手被握住,她侧眸,对上他深幽的凝视,那种像是决定了什么的表情,让她呼息一窒,心跳像是暂停了一秒。
“你…”她呐呐开口。
“走吧。”他微微一笑,领着她走出电梯,指了指大门前的鞋柜。“以后这里就放鞋子。这大楼每个楼层只有一户,而且有楼层管制,所以不是这层楼的住户是进不来的,鞋子放门外不用担心被偷。”
他的话和他的行为让她纳闷不已。见他按庒指纹开门,她想的是他也是这层楼的住户?那么屋里还住了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带她过来?
门一开,他牵握着她的手走入客厅。“这附近有大卖场,以后下班回来要是想自己下厨,不用再绕路去生鲜超市。我看了很多房子,最后决定这里,是因为这里交通很方便,离台北车站或是松山机场都很近,从这里到京华城,也不用十分钟的时间,去到市中心或是外县市也可以很快就衔接上主要道路。”
他又领着她一路看过卧房、书房、厨房餐厅等等,又说:“还有,这屋子格局方正、四面采光,连浴厕也有通风采光窗,住在这里应该会很⼲慡舒适,等等我们也可以到一楼去看看,因为这房子有前院和后院,后院的草地很漂亮,将来我们的孩子可以在那边游戏。”
走回客厅,他比了比阳台。“阳台还算宽敞,摆一组桌椅,以后中秋节可以在那里烤⾁,或是平时想到,我们也可以坐在阳台用餐。其实我打过电话问过爷爷,不过他不愿意上来跟我们住,他说他还是待在埔里比较有趣,没事可以跟邻居串串门子。”
利之勤从他带她走进屋內开始,脑袋就像当机一样,一片空白,她听着他说的话,跟着他的脚步看过每一间房,直到他说了我们的孩子,她才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她轻轻菗回被他暖烫大手握住的手腕,走到阳台往外看,她发现这附近的房子几乎都是新盖的,马路两侧整齐的行道树,让这巷道的空间看起来就是特别舒适,这里环境很幽雅宁静,她很喜欢。
风徐徐吹拂过来,携来温暖的气味,她胸口蓦然发烫,像寒冬夜里揣了个怀炉在胸臆那般,她不噤合上双眼,思路绕着他的话打转。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细细探究,他的意思是将来要和她住在这里吗?要和她生孩子吗?这算不算…求婚?
是求婚吧?否则又何必对她说这些?意识到他这些言行背后的用意,她眼眸忽然一热,觉得自己像要掉泪了。
人家说喜极而泣,就是这样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