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要什么了
“珊珊,别担心,”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对我好言相劝。
“你会喜欢住在舅舅家的。”“嗯…”我应付着回了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看她。妈妈眉梢微蹙,仍然盯着车前方的路面。哼,她心里八成特别高兴,终于把我这个碍手碍脚的麻烦扔到其他地方了。
我扭过脑袋,呆呆看着车窗外飞驰后退的树木和田野,尽量不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和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爸爸从我们的世界消失。
她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母亲里里外外都是个女强人,我非常佩服她,也很感激她,但这和相处是两码事。我们的母女关系自我记事起就时好时坏,进入青春期后急转直下,两人之间就像筑了一堵墙。
高中三年我上的是寄宿学校,平时闷头苦读不回家,而所有的周末和寒暑假几乎都在各种学习辅导班里度过。上高三后,甚至周末都很少回去。
我忙学业,妈妈忙工作,两人平时很少见面,关系应该不会很差。可事实是,我们总能在假期团聚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引起冲突和争执,挡都挡不住。高考结束后,朋友圈里全是同学跟着父母旅游、散心、疯玩疯闹的信息。
而我在家一个星期,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灾难。家里无时不刻充剑拔弩张的气息,几乎每件事情,妈妈和我都能用争吵和恶语中伤结束。
昨天早上妈妈让我去买牛,我不过耽误五分钟,她就开始唠叨,我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忍耐下来,所以没有提她花了三天才找人修好卧室的空调。
然而妈妈却不依不饶,一件件数落我的不是,还说我在家像个寄生虫,什么事儿都不做,可她又说不出来需要我做什么,翻来覆去就是买牛慢了五分钟。
我们的争吵再次开始,翻旧账谁不会啊!我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戳破她和公司同事的情。没错,她以为能瞒得住我,却没想秘密被我发现。
这没什么难的,趁她洗澡的时候翻翻手机就知道了。遗憾的是,我没能得意多久,今天一大早妈妈把我叫醒,告诉我这个暑假将在舅舅家度过。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妈妈看不顺眼我,把我从家里赶出来,这样就可以和她的小情人毫无顾忌地双宿双飞。我一点儿也不想去舅舅家,内心深处我仍然想和妈妈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女儿,但她是我妈啊…这个世上最该担待我的不该是她么!“我怎么查高考分数?还有填报志愿?”我不地问道。
都说高考完是人生一大解,可我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当妈的倒先洗手撂担子,她这么做未免太不负责任。我仰头又叹口气,吹开脸上的头发。
当然,这也要看和谁比。妈妈再糟糕,至少好过爸爸。和妈妈离婚后,他就一去不回头,和我们彻底断了联系。我不知道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妈妈绝口不提,在家里,爸爸这个词是绝对忌。
“珊珊,我们是去乡下,不是去贫民窟,好吧!”妈妈白我一眼。“得了,你要喜欢乡下,我也没见你回来过几次。”
我照着她的样,也白她一眼。妈妈的父亲在她四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家里条件不好,生活越来越艰难。姥姥撑了两年实在不行,带着才六岁的她从城市改嫁到旬村。
妈妈很少提小时候的生活,我一直觉得她因为自己在农村长大自卑,加上继父对她非常不好,考上大学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去。
不过,妈妈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几乎是她一手带大,感情非常好,虽然这些年姐弟之间疏于往来,两人倒也一直说着话,逢年过节也会打招呼送礼物。现在还有个好处,妈妈可以处理掉我这个碍眼的麻烦,把她的烫手山芋扔到弟弟手里。
旬村离家向南两百来公里,从高速路下来没多久就来到一个镇子。横竖不过几条街,但网吧、电影院、咖啡店,餐馆、诊所、理发店、装修公司和超市一应俱全,堪堪印证了司马迁的那句“县集而郡,郡集而天下”
老老少少穿梭在大街小巷,地摊烧烤的油腥气,廉价的茶水味,麻将的碰撞声,还有围在麻将桌前大呼小叫的老中青年,反倒比城市里步履匆匆的人群更显得生活气息十足。
我对县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古代,到跟前了才发现比我以为得要整齐繁华。妈妈却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这里人几乎都没正经工作,收入低得要死,不过他们的房子是自己的,一个电驴足够跑遍想去的地方。
不用贷款买车买房,东西又都便宜,反而比城里人有时间花钱也敢花钱。各个都是吃今儿而不管明儿的主儿,人呆在这儿都废了。”我们在镇子上停留一个小时,妈妈买了一大堆的生活必需品和礼物进车里。
有些是给我的,有些是给舅舅舅妈的。看这架势,她打定主意要我住在他们家,直到暑假结束。
我倚着车窗盯着外面,离开镇子没多久,窗外的景就大变样。无边无际的乡村田野,田里长着不知名的庄稼,被太阳晒得垂下头。六月的太阳猛烈而灼热,车顶和车身被晒得发烫,道路也像是被烤焦了似的。
幸亏车里有冷气,饶是如此我仍是嘴干燥,不停地喝水,不过,上中学后我一心向学,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从来没有出过城。
这么多年第一次视野如此开阔,大片大片的庄稼壮观美丽,对于看惯钢筋混凝土的我来说还是很新鲜,也充疑虑。
我能在乡下干什么?好友这些天在朋友圈晒的都是时代广场、埃菲尔铁塔、地中海沙滩,我看到的庄稼地和这些地方根本没得比。
真心希望舅舅家有足够多的事情占据假期,不然就只能二十四小时上网打游戏了。哎,我长叹一声,实在是既可怜又沮丧。
“珊珊,别紧张。我知道你已经有十年没见过舅舅,但我知道他会高兴看见你,也会喜欢你和他一起过暑假,好吗?”妈妈听到我长长的叹息,在一边好言劝慰。马上可以和我说再见,她的态度也和颜悦起来。
“如果舅舅不想我呆那儿怎么办?”我抓起自己的辫子,把发梢进嘴巴里。“别这样,”妈妈立刻反驳,不知道是因为我在紧张时养成的这个坏习惯,还是因为我担心不受舅舅。
她把我的头发从嘴边扯开,眼睛中又透出一层不耐烦。妈妈总是这样,想当然以为自己放软态度时,我就得识趣些别再和她闹别扭。
“我告诉过你,舅舅会很高兴看到你,听我的没错,他现在日子过得很好,虽然是乡下地方,但我敢肯定,你想要什么了,断不会委屈你。”妈妈的语气变得柔和。
也许是内疚吧,刚高考完就把女儿踢出家门,哪里是亲妈能做出的事情。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舅那个泼妇老婆又凶又懒,对你舅也不好。